蒋易不肯,要拿出来还给他。
“最低要求了,”沈邪抚着他的面庞,表情严肃道:“你要是连这都要和我唱反调,我就不听你说,而且老子回头要揍你,你丫也太不听话了。”
蒋易看着他,没再动了。
“这就对了,要听话啊小孩子。”沈邪笑着说完,正身挤着他坐下,摸出根烟点上,吸了一口道:“说吧。”
“抽你大爷的!”蒋易一把拍掉他手里的烟,泪眼婆娑的怒道:“再抽给老子滚,别他妈让我看见,丫的也不怕抽成绝症!”
“好好好,”沈邪笑着撸了一把他的脑袋,捧雪埋掉那根还有些星火的香烟:“不抽不抽,媳妇说什么都是对的,爱惜身体,人人有责。”
等沈邪把那根烟埋掉以后,蒋易狠狠擦了擦眼泪,轻轻呼出口气稳住情绪,缓道:“不要对我那么好。”
沈邪的笑容顿住,须臾恢复平常,问:“你说什么?”
“我的请求,”蒋易一字一句的重复:“不要对我那么好。”
“你是不是皮痒欠揍了,说什么逼话呢?”沈邪面色有些僵硬,堪堪定了会儿轻声说:“这是小请求吗?你他妈这是强行让一个正常人别再吃饭了你清不清楚?”
蒋易捏紧拳头,闷头咬牙没说话。
四周安静得只有雪落地面的声音,擦擦擦的,挺悦耳。
沈邪抹了一把让夜风吹得有些刺痛的面庞,眼睛投向远处飘了会儿神,语气平平淡淡的:“感情你莫名其妙闹半天,就为这事呗。”
“你知道了就好。”蒋易缓缓松开拳头要起身。
“我做不到。”沈邪轻轻拽住他,逼他好好坐下来看着自己,口吻急切道:“而且我也没觉得自己对你有多好,我就是单纯觉得如果喜欢一个人,那就应该要拿出百分之百的真心去面对对方,而不是……”
“你是傻逼吗!”蒋易忍了半天的泪水又决堤了,低声怒吼着打断他的话:“你他妈是不是傻逼,听没听过克莱恩国力方程啊傻逼学霸!”
你给我太多,但是我没法作出平等回应,最终一切都只能是零,什么也没有。
沈邪闷头没说话。
“我给你说过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你对我好能理解因为我们现在是情侣,但是你他妈对我的好超标了,已经变质成人情了你懂不懂!”蒋易薅起他的毛衣领口,心口一阵阵抽疼:“老子这颗心现在一半还在深渊里,一半让丽姐,让好多逼事捅得千疮百孔,留不住你给我的好,所以你要好好想一想你这样到底值不值得,别他妈一股脑的扑我身上了!而且你这样,让我怎么还给你啊傻逼!”
蒋易现在前所有为的纠结痛苦,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知道每次沈邪对他好都像是在往他的心口上插刀子。
很多次了,不说出来不代表不疼不难受。
原谅他就是这么一个矛盾的人,心觉可以欠所有人一份好,唯独沈邪不行,因为这是他喜欢的人,他会很难受很愧欠……
沈邪定定望着他,喉结上下滚了一圈,半晌眼圈有些微红了:“两个人在一起,喜欢就行了,为什么要扯那么多。”
“喜欢就行了?”蒋易看着他问:“那就凭这一点,你敢和我谈期限为一辈子?你究竟是认真去想过了,还是就一纸空话啊?”
沈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他一直觉得和蒋易之间最大的问题应该是这个孩子的深渊,丽姐,以及将来可能要面对的世俗问题。
但是这都没关系,深渊他们可以一起面对,一起搀扶着逃离,丽姐的病虽然很磨人,但是也可以治的对不对,而且他也一直在帮着想办法。
至于世俗眼光……
去他妈的,这不能克服吗!这不能一起努力吗!
实在不行,他一个人去扛下所有也行啊。
至始至终,他都只是很喜欢这个小弟弟,特别特别想和他在一起而已……
可是现在沈邪慢慢觉得,或许这段感情里,存在的问题远不止于这些……
至少如果要走远,很多东西就必须要冷静下来说清楚。
毕竟他是真的,很想和他过一辈子。
“所以,”沈邪稍微冷静下来一点,抬手揩去蒋易眼睑上的泪水,不疾不徐道:“你觉得,我们应该要怎么处理这个问题?让我刻意去拿掉想对你的好,能彻底解决问题吗?”
蒋易轻叹口气:“我觉得能。”
“我觉得不能。”沈邪缓道:“情由心发,刻意去压制反而会适得其反。我知道你在烦心什么,完了我现在就说清楚,我对你好是由心而来的,这种感情不需要你给任何回报,如果真要像买菜买菜那样一分一毛算清楚,我怕你是还不清的,那既然都还不清了你还想他干嘛,自己找烦心事呢不是?如果你实在觉得过意不去一定要纠结这事,那还不还得清以及该怎么还我这债主应该有发言权吧。”
蒋易看着他。
沈邪笑了,温柔的看着他说:“我给你说啊,其实你能陪我这死基/佬谈恋爱把你自己给我,于我来说,已经是还得透透彻彻了,还有余数呢,真的,我觉得这样已经足够了。而且你刚不是说,你还有半颗心脏在深渊里吗?那如果我带你离开了,你把那半颗心脏给我,就算还清了好不好。要实在还觉得还不清,被捅成筛子的那半颗也一同给我,我填补好了那就是我的,这样行吗宝贝。”
蒋易听了半天没回答,泪丝顺着面颊滑下,只觉心底一片柔软,上前半个身子抱着他吻了好久,轻声道:“嗯。”
沈邪摸着他的脑袋,眉眼含笑:“真乖。”
蒋易笑了笑,看着他:“沈邪我真的特别喜欢你,喜欢得那两半心合一块也兜不住了。”
沈邪低首将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含笑道:“那就把这份喜欢拆开,心肝肺胆连同血管细胞毛孔都使劲塞满。”
蒋易笑着点头,轻轻抱着他的脑袋蹭了蹭:“男朋友,我们明天一块去纹身吧。”
沈邪笑着勾了一下他的鼻子:“纹什么?”
蒋易笑道:“你的名字,我的名字。”
“纹在哪?”沈邪又问。
“刀疤枪疤上。”
沈邪点头:“十分nice。”
蒋易笑了,轻声说:“very好。”
额头相抵的两人相视一笑,迎唇热吻……
大片大片的雪花铺天盖地。
作者有话要说: 啊,其实问题都是一个个发现一个个解决的,小弟弟要相信沈老师,和我家三儿子好好在一起呀,别吵别闹,一起努力,一切都会好的。
啊,精分疯婆子作者在线装深沉啦,粉色护枕花出了叽里咕噜的嫌弃声⊙▽⊙
要好好在一起啊!o>__<o
沈老师:低调做人,低调低调(唇角抑制不住的飞上月球上)
第52章
蒋易想过了,如果想要获知一些丽姐不愿说的那些事,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窥伺某些属于她一个人的文字。
虽然老妈表面上说即便把电脑给她也没什么要写的,但是他清楚事实一定会与这话有出入,因为她的心里装了太多东西了,如此这样一个人,若有能倾诉的合适渠径,理应是不会放在一边不要的。
话是这么说,但从理发店接回来哭天抢地的丽姐哄睡着,然后在她书桌上轻手轻脚拿到电脑的蒋易和沈邪还是遇到了些阻碍,她将电脑密码改了。
两人窝在客厅沙发里对着电脑已经输了好几串可能的数字,跳出来的永远是那四个字:密码错误。
“输进去你的生日,”沈邪说:“看看行不行。”
蒋易点了点头,从茶几上将电脑抱起来放到腿上,往里输入了自己的生日,弹框依旧是密码错误。
看来丽姐这密码设得目的是真正要防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就连如今和她一块相依为命的亲儿子也不外如是的一并防着。
蒋易有些受挫了,眉头紧蹙着:“老沈,要不还是算了吧,等丽姐恢复正常了,我再试着看能不能多少问一点。”
这话都是没底的,要是真能问出什么或者丽姐愿意说什么,那现在两人也用不着抱着个电脑在这里一个一个的输着密码了。
沈邪想了会儿,看着他说:“我记得你给我说过,丽姐是个很有仪式感的人,那她应该会记住一些自己认为的比较特殊的日子吧。”
一语点醒梦中人,蒋易闷头思酌片刻,迅速在条框里输了一串数字——丽姐和蒋听白,也就是和他生父在美国第一次见面的日期。
电脑打开了。
两人挤着脑袋凑近电脑屏幕,蒋易在桌面上扫了扫,最后点开一个叫“庄周之梦”的文件夹,里面什么都没有,就留了几章还没写完的小日记。
虽然有些不合适,但是也没办法了,蒋易犹豫了几秒,鼠标点进去打开。
二零零一年十二月十九日,我在漫天雪晶中看见了一抹修长残影,他像一个最迷人的小提琴手,撩拨起了我心底最里一根弦。
二零零一年十二月二十一日,我认识了这个“这个最迷人的小提琴手”,他说他叫蒋听白。
二零零一年……
………………
内容一小段一小段的,全以幅度大到为月,小到为秒的时间串联起来,但是写完的这二十一段中除了蒋听白,没提起过其他人。
如果丽姐还有要将十几年的颠沛流离岁月写下去的意思,按照这种速度的话,要写至她和那个文质彬彬的眼镜男人离开百合街以后发生的事,也就是最重要的这一段,估计最起码还要等上小半年。
前提还是她发病的频率要控制在一月至多两三次,还是要她肯把这段故事以文字叙述出来……
总之挺艰难,似乎也看不到什么希望。
蒋易合上电脑,烦躁的摁了摁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心里头一阵深深的失落和无力。
“先这样吧,”沈邪轻轻拍着他的背,其实也想到了这些问题,确实挺棘手:“而且也不是一定要知道这些事才有办法,到时候我姐回来了让她亲自来看看,没准还能找到其他切入点。”
为今也只能这样了,蒋易应了一声,起身将电脑拿回丽姐房间放好。
丽姐睡得很熟,睡着了和醒着完全是两个状态,睡着的丽姐是正正常常的,醒着的丽姐……就是个疯子……
所以这种时好时坏的疯魔状态,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好转,或者说,究竟有没有好转的希望……
哎——
蒋易鼻头一阵酸楚,轻叹口气,坐在床边陪了她一会儿,才起身轻轻带门出去了。
沈邪正低头玩着手指,看到他出来坐在自己身边了,才说:“明天中午下班后我去学校门口等你,那现在,我就先回去了?”他说着,戴上围巾就要起来。
蒋易摁住他的肩膀,眼圈有些红红的:“不那个了?不看了?”
沈邪笑了,知道因为丽姐的事,估计男朋友也真正没那个心思,揉了揉他的头发,轻轻摇了摇头:“下次吧,折腾这会儿也该累了,你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课。”
“嗯。”蒋易闷头应了一声,睫毛闪了两下后,迅速别开脑袋,伸手擦了一把脸。
沈邪将抱着的枕头取开放好,直起半个身子,想了想又退回来,朝他张开手臂,哄孩子一样的轻笑道:“来,乖宝宝,男朋友抱抱。”
蒋易坐上前去圈住他的腰,整个人蜷成一团,安安心心窝在这个很温实的怀抱里,,额头靠在他的颈窝里,阖上眼皮,久久未置一词,唯有弯长睫毛上挂了一层细细水珠。
沈邪也没有什么太大幅度的动作,左手搂紧他,右手一下接一下的温柔抚着他的后背。
“宝贝儿,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沈邪下巴抵在蒋易脑袋中心上,温声安慰道:“信我。”
蒋易点了两下头,将他圈得更紧。
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的影子映衬在身后玻璃片上,紧的就如一个人的影子,看上去好像能一直这样抱着,相互取暖一辈子……
上完早上几节不痛不痒的课,中午下课铃一打响,蒋易就迫不及待把要收的东西一股脑塞进书包里,和胖子几个打了声招呼后,提上书包,脚不停歇的随着人流涌去校门。
整整一个上午他基本都没怎么听得进去课,满脑子都是一会儿放学后要和男朋友一块去纹身的事,感觉有些紧张,但更多的还是期待,期待在彼此身上留下对方的痕迹。
但主要还是因为就半晚半天不见面,中途除了一条晚安短信,再没其他接触交流,蒋易已经挺想念那傻逼了……
想念傻逼昨晚回去时有没有让冷风冷雪追上,想念傻逼今天穿暖了没,想念傻逼有没有因为起晚了所以没过早……
总之就是很想很想。
靠,一切想念都源于自己不争气的手机,才他妈打了几个字就关机了,而今看来,中学时代家长和老师不让学生谈恋爱是有依据和原因的,看看,这多他妈费神。
蒋易胡思乱想半天,兴冲冲跑出来,却没在往常会面的位置看到他的傻逼……
人呢?
蒋易刹住脚,着急的四处瞟了好几眼,才在门口那家红薯摊前看到白色毛衣黑色长裤的沈傻逼,脖子上还是围着他送的那块浅棕色围巾,如此一混搭,倒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蒋易莫名想笑,看来这货对烤红薯已经上瘾了。
“哎小弟弟,站那别动等着我!”沈邪一回头就看见他了,笑着招了两下手,接过红薯摊阿姨递上来的两个小红薯,小跑着上来,问:“哪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