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突然想到买保险了?
——总觉得自己哪天没准就挂了,想着多少也给活着的人谋点东西。
……
原来她当时说的都是真的,她真的知道自己已经快不行了,可是那时候他还什么都不知道……
胸口突然闷疼起来,蒋易抓着这两份单子,瞬间崩溃哭了出来。
操/他妈的娘炮吗,怎么老是说哭就哭——
蒋易突然很不待见自己,很嫌弃自己。
就一傻逼,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想不到,等他妈的人都不在了才后知后觉……
蒋易持续的不待见着自己,很嫌弃着自己。
很待见他,更不可能嫌弃他的沈邪也看到了这两份单子上的内容,收紧双臂,抱紧了这让沈悦清放在心尖上疼了短短一生的男孩子……
“邪神,这样不太行吧。”
智尔看了看对面幼儿园,和沈邪并排站在一颗老槐树下,脚边是一只装满了荧光棒棒糖的大纸箱。
沈邪没顾上招呼他,心里头慢慢琢磨着,一幼儿园怎么着也有两三百个小朋友,半小时内弄出两三百根荧光棒……
应该差不多了。
“从小这些小朋友就被爸爸妈妈教育不要随便接陌生人给的东西,”智尔继续念念叨叨着:“所以……”
“所以咱两不是陌生人,咱两是警察啊,”沈邪拍了一下智尔肩头,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露出标准六齿笑:“你看看,警察叔叔面带微笑的,多值得信赖——”
智尔靠着槐树,一脸苦逼的扶了扶额头。
十分钟前,已经完成“升级流”被调到汪队支队的沈邪突然回来办公室找到他,让他下班后帮着一块来幼儿园给小朋友发糖。
问其原因为何就找他,沈邪真诚的说:因为你看上去就很大哥哥,面相十分有小朋友缘。
一下班,智尔便让他拖着过来了。
并且为了让他们看上去“特别值得信赖”,还特地没换制服,这样的身份能让家长小孩们都要多一分信任,到时候发起糖来更方便。
“我就挺好奇,怎么突然要给小朋友发糖了,”智尔问:“突然想要来两件好人好事了?”
“这你就别问了,回头请你吃饭,”幼儿园的门一开,沈邪就赶忙抬起那箱糖果径直走过去,头也不回的招呼他:“干活了哥们。”
“哎——”
懵逼又苦逼的智尔哼哼唧唧跟了上去。
两人忙活了二十来分钟,送出去三百零一颗糖果,按照沈邪莫名其妙的要求,总共收回来两百七十根颜色各异的荧光棍。
“我更加不明白了,你要这些棒棒糖的棍儿干嘛——”
智尔累得满头大汗,买了两瓶冰汽水,扔了一瓶给正坐在槐树下花坛边理着收回来的荧光棍的沈邪。
他都有些不好意思回忆刚才发糖时的情景,把糖给人家小朋友以后,还得催着让人家赶紧吃,吃完把棍儿还回来……
这波类似于买椟还珠的操作就还挺……迷惑。
关键是还挺尴尬……
“有用。”同样是大汗淋漓的沈邪把汽水随手放在一边,继续整理着。
“收藏用还是……”智尔喝了一口冰汽水,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污/秽玩意,不正经的戏谑笑了笑,轻声问:“用来搞自己吗?嘶,我琢磨着虽然细了点吧,但是这么多,一次用个四五根,再找准前列/腺的话,也能体验到不一样的快感……”
“想的什么鬼。”沈邪踢了他一脚,将荧光棍收好放纸箱里,抬起纸箱就要走。
“哎邪神!”智尔连忙叫了他一声。
沈邪有很重要的事要忙,要不是智尔刚帮了忙不好不搭理人,根本不会停下来听他说了一句非常不要脸的废话。
不要脸到沈邪压根就不准备让这句话在脑子里过个遍,直接像倒垃圾一样左耳进,右耳倒。
倒个干净。
再说了,他沈邪要真寂寞起来用得着费力找原材玩那些花样吗,毕竟他可是有老婆的人,还是个细皮嫩肉颜值又高的大帅逼,完了还是一软糯糯小奶狗……
软糯糯就算了,沈邪有些后怕的碰了碰脸上伤口,兀自笑了两下,加快了回百合街的步伐。
夜幕星河,华灯初上。
蒋易盖着被子睡得很熟,床头柜上整齐排着两只手机,一黑一白,黑的那只正一条条切进来很多新消息。
清一色的生日祝福短信。
消息提示音在整间卧室里响成一片。
直到手机铃声催命一样连续响了好几遍,蒋易才慢慢睁开眼,睡眼惺忪着坐起缓了会儿。
完全睁开眼……
还是一片重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
脑袋仍旧抽疼着,蒋易甩了两下努力清醒会儿,拿起来接上,有气无力的道:“喂——”
“听说沈小姐走了。”韩铭的声音很低。
“你这网速还不错。”蒋易继续有气无力着冷笑了一声,脑袋实在疼得有些厉害。
“文阿姨告诉我的。”顿了会儿,韩铭又说:“小朋友,节哀顺变。”
作者有话要说: 在这里允许我心疼一秒指桑骂槐的沈老师π_π
第99章
韩铭不说这四个字,蒋易也知道应该要节哀顺变了,再哭或者再闹都不能够,毕竟力气和精气神已经被折腾得差不多了。
听到蒋易压抑着倒抽了口冷气,韩铭切急着问:“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蒋易蹙眉在脑袋上拍了两掌,操/他妈的怎么就是闷疼闷疼的。
“头有点疼。”蒋易掀开被子下床,摇摇晃晃的摸出卧室,想去厨房接杯热水喝。
“沈邪呢?”韩铭语气有些怪怪的,听着更多的还是担心和关心:“他没陪着你?”
沈邪……
蒋易也不知道这货去哪了,两人把沈悦清的遗物整理好回来家里后,沈邪便说有什么急事要去忙,晚上要带他去一个地方,让他先在家里等着电话。
蒋易原本打算写着作业等他的电话,后来脑袋实在疼得厉害,就爬进了被窝。
睡也没能睡得踏实,各种纷杂的梦境卡得脑仁生疼。
“我不知道他去哪了。”
蒋易说完,接了杯温水,端着回到客厅才刚坐下,韩铭便又问:“头疼是感冒了?”
“不是。”蒋易也不知道具体是因为什么,反正肯定不会是感冒。
好像从倪姐那听到沈悦清不在了以后,脑袋就这么疼着了……
蒋易正想着,电话里的韩铭又问:“除了头疼,还有别的什么没?”
别的……
“眼睛吧,”蒋易叹了口气:“不知道怎么弄的,突然就重影了,视线超过一米外就无法看清东西……”
“我明天抽个空,回来找你。”没等蒋易说完话,韩铭就切急着说道。
蒋易愣怔了一下:“不用了……”
“就这样,”韩铭不由分说打断他的话:“先不说了,我这有点事要忙,明天来了联系你。”
韩铭挂断电话后,蒋易握着手机有些出神的在沙发上坐了会儿,翻开收到的那些生日祝福,或回短信,或回电话的一条条全回复完后,重新回到卧室里,捡起了那部白色手机。
那部昨夜八点十五之前还属于沈悦清,现如今只剩下百分之九电量的手机。
蒋易点开沈悦清的微信好友,找到“小易”,编辑了一条“祝我弟弟十八岁生日快乐”的短信发给了“小易”。
放在膝盖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蒋易拿起来。
_祝我弟弟十八岁生日快乐。
蒋易出神的盯着屏幕看了半天,修长手指在这十一个字上摸了一遍。
_谢谢姐,你好好休息吧。
愣怔片刻,蒋易擦了一把眼睛,长按电源键将沈悦清手机关掉机,起身锁进自己的抽屉。
将手机放进抽屉之前,他看了一眼时间,很巧,刚好也是北京时间晚上八点十五分……
床头柜上的手机铃响了时,蒋易吓得抖了个激灵,从神游中回过来,锁好抽屉,走回床边坐下,接起了电话。
“来百合街街头那废楼,”沈邪语气听着有些激动:“就咱俩上回……”
“我记得,就咱俩上回闹得不欢而散那废楼。”蒋易叹了口气:“说那么仔细干嘛。”
“……”这标志性记忆也真的是没谁了。
“啊对的对的,”沈邪笑了笑:“你快过来吧,我在路口这等你呢。”
蒋易现在整个人懒懒散散的什么都不想做,侧起半边身子看了看窗外,星空皓月,明天天气应该还不错。
虽然特别不想动,但沈邪又连着催了几声,挣扎会儿,蒋易还是点了点头:“嗯,我这就过去。”
好不容易昏沉着脑袋起身来,蒋易在房间里转了半圈又不知道应该要做什么了,好半天才有些迟钝的想起,哦,还穿着睡衣呢……
他在衣柜里随便翻出间黑色卫衣黑色牛仔裤穿上,胡乱抓了抓乱成鸡窝的头发,摸着出门了。
虽然才是初夏,但是晚间的和风灌入人的脖子里,擦着还是挺暖挺舒服,蒋易在废楼路口边微微张开了一点双臂……
“哎呀我才想起自己犯了个失误,”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上前来的沈邪从身后圈住他:“怎么能让我这半瞎子媳妇大晚上的摸黑出来。”
蒋易偏过半颗头看着沈邪,他的颧骨边角有点淡绿色颜料,看着还有点闪光。
“来这干嘛?”蒋易用指腹给他擦着颧骨。
“过生日啊。”沈邪抓着他的手指吻了一下:“我的心尖肉十八岁了。”
蒋易没说话,默不作声看了看基本没什么人气,阴风倒是一阵接一阵的周围建筑,以及安安静静立在他们身后的那栋破楼。
过了好会儿,蒋易才哦了一声,整个人看上去死气沉沉的不是太有什么兴致。
沈邪也不介意,依旧兴致浓厚着变戏法一样从背后拿出一条两指宽的黑布条晃了两下,眨巴着眼睛说:“保持神秘。”
蒋易摇了摇头,指着自己的眼睛,自嘲的笑笑:“瞎上加瞎吗?”
“就讲究一个气氛。”沈邪笑着说完,用黑布条给蒋易缠上眼睛后,轻轻扶起他的胳膊紧紧握在手中,语气平和又温柔:“跟我走。”
蒋易愣怔片刻,点点头:“好。”
四下静谧,夜风轻抚,废楼草丛间突然窸窣了一声,蒋易吓得抖了一下双肩。
“别怕,”沈邪安抚行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我在呢。”
这三个字让人无端踏实,蒋易微微点了点头。
走了会儿,蒋易估计应该是已经进了废楼,大概也就两三步的距离时,沈邪轻柔的在旁边说:“这里是深渊之口,下面我将带着蒋学霸大朋友去往深渊。”
蒋易沉默着,大概也知道他要干什么了,任他扶着自己向前走去,踩在一片片凹凸不平的废弃泥地上,踩在一根根生了绣的废弃钢管上,踩在一块块爬满青苔的废弃石砖上……
耳边很静,静得只能听见两人不疾不徐的脚步声,呼吸声,还有偶尔灌入耳朵里的浅浅风声。
沈邪扶着他在通往顶楼的楼梯口站定。
虽然看不清,但是蒋易能感觉到他们已经走到哪了。
因为楼梯口处有一面很大,还没来得及装上窗户的窗框,所以站在这里,风声仿佛也一下大了许多。
而且行为是顺风而建,过度夜风灌入人的衣领便会带来一股寒气。
如果在这整栋楼里一定要取出一个“深渊”的话,选在这处的确最合适。
果然……
“好的,”沈邪右脚踩在第一个楼梯上,手放在布条尾处含笑着:“想必现在蒋学霸大朋友已经推测出这是哪了,没错,我们已经成功抵达深渊。”
蒋易吹得实在有些受不了了,刚想说话,便听到沈邪也将左腿踩上了第一阶楼梯:“下面是离开深渊通往未来的路——”
布条脱落,满眼光明。
只见沈邪身后,从第二级阶梯分界线起,两旁扶手便洒满了各种颜色的荧光液。
楼里虽然很黑,但是透过这些发散着光芒的荧光液,蒋易还是能将离他没超过一米的沈邪看得真真切切。
看清沈邪周围的光,沈邪眼里的光……
沈邪就是一束光。
蒋易看得眼前重影更加严重,眼睛有些痒,伸手一摸,满手泪水。
“哪弄的这些荧光液?”蒋易问。
沈邪笑笑:“有种糖叫荧光糖。”
他本来准备的是市面上一买就能买到的荧光粉和荧光贴,后来拿过来一装上,发现效果达不到预期,这才有了白天幼儿园门口的“买椟还珠”。
蒋易叹了口气:“一根根割开来取,很费劲吧——”
“不费劲,”沈邪说着摸向衣兜:“我有自己的办法,不然几百根哪能在短短二小时内弄完呢。”
蒋易想说,两小时已经很长了……
沈邪从衣兜里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朝他伸出手:“蒋易,还像上次说的那样,抓紧我的手,别松开了。”
蒋易怔了怔,在双重重影中微笑着点点头,将自己的左手放进了他的左手里。
沈邪颔首在他无名指上吻了一下,轻声说:“这世界欠你一束光,我可以还给你一整片,五彩的,明亮的,还有,温暖的。”
蒋易说不出话来,只感觉眼前重影又重了好几分,总有好几股热流从眼眶里滚落,滑过颧骨,唇角,下颌,然后滴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