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很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如何蒋学霸?”出来考场,去往休息室的路上,孟晓笑着问他:“能成不?”
“不知道。”蒋易笑了笑:“看一小时后的英语科吧。”
意思就是数学发挥得挺好,如果休息一小时后接着开考的英语也能高歌猛进的话,那么估计是没太大问题了。
“那提前恭喜你咯。”孟晓笑了笑。
蒋易同样回笑着:“但愿你这提前恭喜能作数吧。”
“一定能的,”孟晓哈哈笑了两声:“哎你等我一下,我去买瓶水。”
“好。”
蒋易笑着点点头,拢了拢书包带,等孟晓走进前面一点的小卖部后,站着掏出手机开机,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新消息。
普一解开锁,就有四五个未接来电,全部备注倪姐。
每个电话间断不过两分钟。
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蒋易诧异着回了电话过去,电话响了两声就接通了。
“倪姐你有……”
“去殡仪馆,”倪姐的声音带着浓厚哭腔,说话断断续续的:“清姐中午十二点就要被送去火葬场了……她……”
蒋易后背一凉,连忙问:“你慢着说,什么火葬场,清姐去火葬场干嘛!”
“虽然清姐一直瞒着你不让说,但我总觉得这对你来说并不公平,所以我,哎,”倪姐缓了缓情绪,有些絮絮叨叨着:“小易,清姐她在年前就已经患了肝癌晚期,昨夜八点十五分在专医院走了……”
嘟~
孟晓买好两瓶水走出来小卖部时,蒋易已经没在原地了。
“哎这位同学,考试期间我们是禁止出入的,还希望你配合……”
“我去你妈的滚开!”
两名年轻的门卫还没把话说完,一人就让蒋易怒吼着一拳头惯倒在地了。
没过多纠缠停留,蒋易慌乱失措着从门卫室的小门冲出了校门。
现下脑子已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了,只剩下一阵阵嗡嗡嗡声,就像永不停歇的火车长鸣。
蒋易跑了两步,疼痛便开始顺着太阳穴一直蔓延到头顶……
好疼。
他不得不稍微放慢一点速度,粗暴着几掌拍在脑门上,算是“以毒攻毒”的想要暂缓突如其来的闷痛。
拦了一辆出租车,蒋易抢在一对夫妻之前拉开车门跳上去,口吻飞速报了地点后说了句加快速度,尔后掏出身上所有零钱看也不看便一把给了出租车师傅。
有钱能使鬼推磨,出租车飞驰而过。
殡仪馆的正堂中央摆放着沈悦清的一张灰白遗照,供桌上的神龛里一点一点焚着香烛。
棺木置在正堂之下,里面安安静静躺着一身素衣群,早已是骨瘦如柴的沈悦清。
桐木棺材让一圈白菊蹙着,馆内四围摆满了画圈。
前来吊唁的人很多,差不多都是些年轻人,分成两边,从正堂一直排到门口,像是两股有着生命的黑流。
四周一片寂静,一片压抑,唯有偶尔的哭声,偶尔的哽咽声。
韩媚拭了拭眼泪,走到同样一身黑衣黑裤的沈邪身边低声道:“火葬场那边来电话,已经让人过来了,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
话未必,突然,微微合着的双扇门让人猛地撞开了。
动静声响很大,在安静异常的氛围里显得尤为突兀,两股黑流齐刷刷把目光凑集门口。
是蒋易。
还有跟在他身后的几名火葬场工作人员。
几乎所有人都怔住了。
“沈沈沈……”
蒋易半天说不出话来,表情有些不正常木然,瞪着一双眼睛虚空着看向正堂中央沈悦清的遗照,也不知道是在叫沈哪个。
整个人浑身上下像是被冻着一样猛的发颤着。
沈邪被他的突然闯进来吓得魂飞魄散,慌乱着在他挨近棺木之前冲上去去,一手圈着他,一手捂住他的眼睛强制着一步步往门外带。
“不要看,不能看。”沈邪说着,能清楚感觉到蒋易在他怀里抖得十分厉害。
一定不能看,如果看了,沈邪怕他像看蒋听白去世时那样,看一眼,便要带着一个深渊过一辈子……
火葬场那几名工作人员在韩媚的示意下,快步上前来忙碌着。
“沈沈邪我害怕……”蒋易眼前是一片漆黑,说着说着舌头突然就生硬了,头昏脑涨得更加厉害,一颗脑袋像是要被活生生撑爆。
浑身肌肉像是坏死一般没了能行走的能力,只能瘫软着任由沈邪将他连拖带拽拖着离开了殡仪馆,离开了那个片区。
“别怕,我在呢。”
沈邪温和说着,慢慢拿掉自己遮在他双眼上的手。
可是为什么还是感觉眼前有什么遮挡物……
蒋易努力眯了两下眼睛,确定自己眼前还是有重影,像是瞎了。
“我想那个——”蒋易的表情很平和,偏生说话又有些胡言乱语,透着眼前模糊影子摸着往前走:“那个冰淇淋店在哪,沈悦清还在里面等着我,要融化了,就冰淇淋要融化了……”
不哭不闹的状态更让沈邪害怕,他宁愿蒋易哭喊两声,而现在这种状态他根本完全不知道蒋易的悲恸已经到哪里了。
就很让人担心。
“易儿,易儿这下着雨呢,吃冰淇淋要感冒的,咱不去了,你听话,我带你回家吧——”沈邪一把抱住他,拍着他的后背安慰着,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蒋易在他怀里面无表情盯着前方看,却发现无论怎么用力去看,仍旧是一片模糊影子。
“我好像瞎了,”蒋易平淡道:“看什么都不得劲。”
沈邪后背一下僵硬了,连忙放开他,捧起他的脸伸手在他眼前虚晃了两下。
“哦,就远景看不清,”蒋易似乎还扯嘴笑了两下,口吻听着竟然莫名透着一股诡异的兴奋:“近景还能看明白,我还以为瞎了呢。”
说着,蒋易伸出舌头在沈邪唇上舔了一下,孩子气的笑道:“验证好了,观看近景真的没问题。”
“……”
“易儿你别吓我,你这什么状态啊——”沈邪连忙又抱紧他:“你要有什么难过的你就哭出来,你不要这样,你这样我害怕……”
蒋易将下巴搁在沈邪肩上,兀自笑了一下,然后突然一把推开他,面色慢慢冷了下来,用莫名花了眼的眼睛摸着朝百合街方向走。
“易儿你到底怎么了——”沈邪又跟上前来去拉他,央求着:“咱不这样好吗……”
蒋易没说什么,继续把他的手轻轻拿开,轻松一笑:“我没事啊,你们大家骗了我这么久,我这不也好好的嘛。”
回到百合街,蒋易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摸去了沈悦清家。
冰冷,凌乱。
蒋易有些冷,在这里一只盒子,那里一张椅子,乱得不成样的沈悦清家里踉跄着进进出出。
沈邪一直跟在他身后半步远的距离。
将不大不小的房子逛个遍以后,蒋易在沈悦清卧室门口站了会儿,转身又回到客厅,突然朝往日沈悦清喜欢用来窝着验货的单人沙发上笑了笑。
“清姐,你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做。”蒋易眼神十分温柔,仿佛单人沙发里真有个沈悦清正在骂骂咧咧吼着电话里的供应商是狗娘养的。
但现在单人沙发那里站着的人是沈邪。
“干脆先把厨房打扫干净吧。”蒋易说。
“易……”
没等沈邪继续说话,蒋易又默默转身走进厨房,像以往来沈悦清家那样取下围裙系上,开始着手洗着碗槽里的碗。
因为没法看得太清楚,蒋易侧身往消毒柜里放还没有将洗衣粉泡沫清洗干净的筷子时,被桌角绊了一下,整个人摔进了沈邪怀里。
竹筷撒了一地。
蒋易像是被使了定身术一样怔怔靠着沈邪胳膊上,慢慢合上眼,眼泪便顺着眼角悄然滑下。
沈邪紧紧抱住了他。
“清姐,不在了吗?”蒋易轻声哭着问。
沈邪沉默着。
“她这次去朋友家不回来了对不对?”蒋易继续问。
沈邪仍旧沉默着。
“沈邪,我心口好疼……”
蒋易说完,开始压抑着低声啜泣,渐渐的,低声啜泣成了歇斯底里的哭喊,没有别的声音别的反应……
就是哭。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我继续保持沉默@_@
第97章
能哭出来就好了。
沈邪搂紧他,下巴搁在他的脑勺里,什么也没说。
这种情况下,无论说什么都会是一片苍白。
沈悦清在蒋易心里站的什么位,意味着什么,沈邪可能比任何人都清楚,甚至于原主本身。
“为什么都没人告诉我呢——”
蒋易额头青筋有些暴起,说话时的腔调十分不稳,像是下一秒便会破了音。
“都不告诉我——”
蒋易哭得很伤心,清涕眼泪积在下巴上,一说话便要顺流到下颌,看着有些不自主的狼狈和无助。
现在这情况就如一个垂髫小儿偷偷藏了一盒很喜欢的糖果,并自以为这盒糖果能一直保存下去。
小儿却不知道糖果早就已经失踪了,可气的是谁都知道小儿的糖果没有了,就他自己不知道。
“那个,大家都在保护你……”
“去你妈的保护!”猛地一把推开沈邪,蒋易抡起拳头就往他的脸上,身上砸。
“都他妈不告诉我!连你也瞒着我!”蒋易的泪线像是被割断一样从红肿的眼泡里滚出:“所有人都瞒着我!操/他妈的沈悦清走了!我他妈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她就走了!”
让他推着撞在操作台硬角上的沈邪没有躲开,更没有还手,咬牙蹙着眉任凭蒋易如密鼓一样落在身上或轻或重的拳头。
一拳落在鼻梁上,沈邪吃不住痛发出了一声细微闷哼,抬起手堵住热乎着往两只鼻孔外冒的鼻血。
“怎么就走了呢……”
蒋易面色痛苦的低声呜咽着,像是在问沈邪,又像是在自己问自己,说要带着小弟保护他一辈子的沈悦清怎么就走了呢……
薅着沈邪衣领的双手手筋一根根炸起,蒋易埋在苍白皮肉下的血管甚至清晰可见。
沈邪腾出右手,在衣服上胡乱把血迹擦了两下,单手搂过来他无声安慰着。
鼻血渐渐流得有些汹涌。
以前集中训练时,沈邪鼻子让队友一拳打伤过,平时只要稍微磕到点或者上点火,轻松便能实现“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奇异景观”,在他的所有器官中早已经算是一个残次品了。
眼下突然受了这么重的一击,别说这残次品要流血,就是脑门到现在都还昏昏沉沉的,就像有一整片星点萦绕在眼睛周围。
沈邪琢磨,颅内会不会也跟着出点血……
蒋易不自知,等两滴红色热流近在他面前垂落时,整个人才像突然清醒了一般,晃过神来捧起沈邪让他揍得有些惨不忍睹的脸,原本就很苍白的面色登时白上加白。
“流血了……”蒋易忙乱着拉起他往卫生间走,眼前又是一阵阵重影……
“不碍事不碍事,它一会儿就好了——”沈邪浑身疼得火辣辣,蹙眉忍着疼,连忙伸手扶住差点让厨房门槛绊个狗啃泥的半瞎子蒋易。
蒋易不听,慌急的让他扶着摸进了卫生间。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好几遍,“孟晓”两个字顶在手机屏幕中央。
广播里已经催促好几遍了,孟晓没办法,只得快速给蒋易发了条“考试了”,把手机关掉,往教学楼路口又看了好几眼,才一步三回头的进了考场。
“我扶着你的头,你仰着别动——”
蒋易捧着沈邪脑袋,将毛巾润湿给他擦了擦脸后叠好捂在后颈里。
“你别怪我,”沈邪脸朝着天花板,眼珠斗鸡眼一样转到一个方向看蒋易,嘴角,面颊上堆了好几块淤青,忍着疼向他讨好的笑了笑:“也别生气了好吗?”
透过蒙在眼睛前面的重影,蒋易看见他还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心情十分复杂,只能将睫毛压低,将自己的视线遮得更加严实。
不想看,不愿看,不敢看……
“或者你要怪就怪吧,”沈邪捏了捏他的手:“不要再伤心了,你看你那眼睛……”
“就是缺根筋。”蒋易满身疲惫,就连叹口气都感觉很累没什么力气。
“缺根筋就缺根筋吧。”沈邪又有些痛中找乐的笑了两下,一扯到嘴角,立马就疼得龇牙咧嘴。
“哎你……”蒋易要说什么,半晌还是重重叹了口气,见沈邪鼻血也止住了,不动声色把毛巾取下来扔在洗漱台上,有些踉跄着摸出了卫生间。
沈邪怕这半瞎子心肝磕到哪,连忙提着有些发软无力的双腿快步跟了出去。
刚出卫生间的门,沈邪脸色顿时大变,朝正弯腰在电视柜抽屉里不知道翻些什么的蒋易喊:“我操,开考三分钟了,你赶紧回学校,打车过去还来得及……”
“算了。”蒋易口吻听上去闷闷的:“不考了。”
“算什么啊,准备了那么久!”沈邪有些愠怒,一瘸一拐走上去拽了蒋易一把:“快点……”
“来不及的,”蒋易把手抽回来,翻出了一小瓶红药水,自顾走开道:“开考一分钟没到场就算自动放弃。”
沈邪拧了拧眉:“那你知道你先前还杵在这……”
“你觉得我这样回去能考成什么样子——”蒋易侧首看着他,和他干瞪了片刻,才收回目光缓声道:“不还有高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