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一咬伤了自己的舌头,死命咬紧了牙关,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眼中只有绝望和悲苦。
她觉得只要信书活着,怎么样都行。
这具破败的身体她不在乎,想要便拿去好了。
只是。。对不起,小书,说好要一直陪着你的,娘亲没有做到。
还有,娘亲也没有保护好阿怪和阿义哥哥,求你不要怪娘亲。
小书,一定要好好活着。。。
林瑾年。。。
我等不到你了。
第45章 苦痛
外头的声响渐渐停止了,男人也满足地系上了裤子,一副吃饱喝足的样子。
男人见躺在地上的林秋一没有任何反应,皱了皱眉,用脚轻踹了几下。
没反应。
不会死了吧?
俯身用手指叹了一下鼻息,只有微弱地一点呼吸,男人觉得晦气极了:“妈的,差点搞了具尸体。”
便命人把林秋一带了出去,外头的人看着一览无遗的林秋一,原本冷静下来的欲望又起来了,抱着人轻轻关上了门。
男人拿起一边供台上的苹果啃了起来,一副餍足的样子,觉得刚刚跑了的小兔崽子也无所谓了。
望着外面的天色,和寒冷的夜风,想着多半也是冻死在路上了。
只是可惜了那幅标致的样貌,不能去卖个好价钱。
寒冷的夜风刮在钟诚义的脸上犹如一把刀子,怀里抱着林信书,哭着说道:“信书,跟哥哥走吧。”
林信书倔强跪在地上摇着头,怎么也不愿意挪动一步。
他知道娘亲就在寺庙里,只要自己回去就可以把娘亲带走。
林信书不停地挣扎着,想挣脱钟诚义的怀抱:“我要回去找娘亲!你放开我!”
钟诚义没有任何办法归劝,只能死命地抱着林信书,眼泪从脸上滑落,滴落进林信书的颈窝里。
“小书,求你了,别回去了。”
林信书怔住了,脖颈处的湿润让他知道,他的哥哥哭了。
身子原本还是挣扎着的,一下子如卸了气得球,就这么定定地跪着。
虽然被捂住了眼睛,但他知道。。
他知道即使自己回去也见不到娘亲了。。
林信书缓缓伸出手,抱住了钟诚义,紧紧地揪着衣服。
“哥,对不起。”
“对不起。”
钟诚义把林信书带到镇上的时候已经快接近黎明,天空一点点光亮起来,不再是冰冷的风吹在身上。
钟诚义背着林信书走到一家店铺前,店铺才刚刚开张,早起开店的小二正打着哈欠走了出来,看见身上血迹斑斑,又肮脏无比的钟诚义被吓得一惊。
但随即反映过来后,赶忙捂着鼻子驱赶着说道:“快滚开!臭要饭的,别影响我做生意。”
钟诚义知道自己没钱,但想着林信书已经很久没有吃饭了,身子会撑不住的,就咬了咬牙哀求着说道:“这位大哥,麻烦行行好,我们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求你可怜可怜给我们一个馒头吧,等我有了钱,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店小二却对此无动于衷,满眼都是厌恶和恶心,踢开钟诚义说道:“快滚!再不滚我就不客气了。”
店小二说完便要转身进门去招呼一个穿着锦绣长衫的学者。
“哎呦,梁先生来了,快请进,请进。”
钟诚义捏紧了手,低着头,本想着就要走了,但却发现背上的林信书好似没有了反应,赶忙放下来,才发现他已经唇色十分苍白干裂,睫毛脆弱地颤抖着。
“小书!小书!你醒醒!不要吓阿义哥哥!”钟诚义觉得害怕极了。
好不容易才活着出来的。
求求你,不要有事。
“哥哥。。水。。。”林信书微弱地声音响起。
钟诚义听见声音后好似活了过来,眼中原本的灰暗亮起了不容熄灭的光。
转身突然跪了下来,扒住店小二的腿,哀求道:“求求您了,我弟弟快不行了,求您给我们一杯水吧,求求您了!”
店小二终于忍耐不住怒火,疯狂地殴打着钟诚义的背,一边打一边咒骂道:“妈的,该死的乞丐!快滚啊!”
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像是看笑话一样讨论着,每个人的脸上或是同情,或是嘲笑,或是面无表情后匆匆离去,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给他们一杯水。
人群中走出了一个中年妇女,她从篮子里拿出一个苹果,对钟诚义说道:“我没有水,这个可以吗?”
钟诚义抬起头,苍白的脸上因为一个苹果而展开了笑容,他放开了店小二的腿,对着妇女的方向不停地磕着头:“谢谢,谢谢您。”
围观的人看这场闹剧因为一个苹果而结束了,觉得无趣极了,便纷纷都散开。
而只有钟诚义还在原地跪着,他望着地上的苹果,决堤的眼泪不停地涌出。
这一刻委屈,难过,伤心,愤怒全都爆发了,他开始想念他的娘亲,他曾经也是如此骄傲的少年,是村里小孩的老大,哪怕被娘亲打也没有哭过。
如今只能如此卑微地去乞求对方,只为掏那么一杯水,然而他连一杯水都没办法要到。
他不知道今后的自己没有钱该怎么在这个世上生存下去。
他觉得他自己根本没有能力去照顾好信书。
天上已经变得有些阴沉沉的,还有些淅沥沥地雨滴落下,钟诚义背着林信书不停地奔跑,雨越下越大,却找不到能够躲雨的地方。
他感觉耳边林信书的呼吸越来越热,嘴唇也越来越苍白,然而那个施舍来的苹果对于林信书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
钟诚义只能找到一个还算宽大的屋檐处停下,被雨水打湿的发梢显得整个人更加狼狈,林信书浑身发着烫,却是不停地发着抖。
“哥。。我好冷。。”
钟诚义皱着眉头,心急如焚,只能把身上仅剩的一件单薄的外套包裹住林信书,自己把他抱在怀里,不停地对着一双冰冷的手哈着气,只希望他可以暖一点。
“信书,别怕,我马上给你去找大夫。”
看着林信书越来越颤抖的身体,和滚烫的额头,觉得再待下去林信书会受不了。
只好冒雨跑出去,不一会脸上带着伤回来,手里拿着一把雨伞塞进林信书的怀里,把林信书从地上背起,说道:“小书再坚持一下,哥哥现在就带你去避雨。”
雨水越下越大,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只有堪堪几辆黄包车经过,溅起了一裤子的泥水,但钟诚义根本就不在乎,拼命地寻找着避雨的地方。
终于在一条漆黑的小巷深处发现了一间破屋,屋里也在不停地漏雨,但至少还算有个角落可以避个风雨。
屋里还有一些稻草,钟诚义给林信书铺了一块地方,把林信书放在草垫上,说道:“小书,我现在就去找大夫,你等我一会儿,一定要等我回来。”说完便冲进了雨中。
林信书整个人烧的有些昏昏沉沉,不知道自己身处哪里,但突然感觉自己不冷了。
眼前还是曾经那个温暖的家,床下是燃烧着的炉火,娘亲住在床边正哄着自己喝药。
哥哥,也从门外进来拿了个蜜饯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原本充斥着苦涩药物的嘴,被甜甜的蜜饯覆盖,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
没有人死去,没有土匪。
娘亲,哥哥,姨娘他们都在。
只是。。。
他们为什么都在哭?
“娘亲,不要哭,娘亲,小书再也不调皮了,娘亲不要哭了。。。”
原本还是笑容满面的娘亲,嘴角突然溢出了一缕鲜血,灼烧着林信书的眼睛。
“娘亲!你怎么了?你怎么流血了?你不要吓我。”
“哥哥,哥哥你在哪里?我好害怕。”
林秋一原本光亮的背后突然被黑暗吞噬,但那个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残破的笑容。
“小书,一定要活下去!”
林信书身子一抖,从噩梦中惊醒,眼前因为高烧而十分模糊,头疼欲裂,额间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
他看了看四周,都是空空如也,头顶的房屋正在漏雨,风不停地往里吹,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林信书十分慌乱。
站起身,嘶哑的嗓音让他有些说不出话:“哥哥。”
外面的雨还在不停地下,林信书却一点儿也不在乎地走入了雨幕中,他只想找到哥哥,却又不知道去哪儿找。
漫无目的的街上都是陌生人,不熟悉的街道,不熟悉的房屋都让林信书开始慌乱无比。
找不到。
怎么找都找不到。
虚弱的身体即使强撑着也最终倒下。
林信书只记得自己在昏迷前有个人站在自己面前。
“哥哥。。”
钟诚义好不容易求来了一个大夫,却发现林信书根本就不在屋子里,空荡荡的屋内只剩下一把伞,和自己走前盖在林信书身上的那间单衣。
大夫在屋外抖了抖身上的雨水,看着屋里空荡荡的,以为这个小孩在骗人,本想着看这小孩这么可怜,自己就发一次善心,免费给人看个诊,哪知是个小骗子,内心有些不悦。
“外面下这么大地雨,你这个弟弟要是真发着高烧,估计现在多半也是凶多吉少了。”
钟诚义突然转身,眼睛赤红地看着大夫,揪着大夫的领子说道:“你这个庸医,你懂什么!我弟弟才不会死!”
大夫被钟诚义推的一个踉跄,一个身高知道自己肩膀的小屁孩却力气如此之大,还有他刚刚那个眼神,让大夫有些心悸,见钟诚义跑远了,心中不快地喊道:“小疯子!你弟弟就是死了!”
不可能!
钟小书不会死的!
他不会死的!
林信书醒来的时候,感觉身上是温暖干燥的,只是浑身都有些酸痛和不适。
“你终于醒了,你知道你已经昏迷了两天一夜了吗?”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你家住在哪里?”一个和蔼的声音从床边响起。
林信书看着面前有些苍老的老人家,茫然地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第46章 相拥
“那你后来。。。是怎么过的?”林信书窝在钟诚义的颈窝处,深吸了一口气。
虽然那段记忆对于自己来说是空白的,那次的高烧差点要了林信书的命,幸好被奶奶救了,现如今也不可能活着。
但就这么静静地听着钟诚义讲这些事情,自己缺失的那点记忆,好像逐渐回来了,心脏那儿疼得厉害,眼眶都有些红了,紧抱着钟诚义。
钟诚义把脑袋搁在了林信书的头上,语气里有些释然,也许是因为被自己弄丢的宝贝回来了,就这么平安地窝在自己怀里的缘故吧。
“不好。我那天冒着雨拼了命地去找你,却怎么也找不到,我问了所有人,从北边走到了南边,从春天走到了冬天,却连你的一点身影也抓不住。我那时候绝望极了,看到湖面的时候便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依恋了。”
钟诚义感觉到林信书越抱越紧的手臂,还有颤抖的身子,轻叹了口气说道:“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阎王爷觉得我寿数未尽,不肯收我,就这么被人救了。”
“救我的那人你也认识。”钟诚义抬起林信书的头,轻轻擦去脸上的泪水柔声说道,“是秦茗。那日他们正好准备去往北边,路过时便看见我在轻生,后来我便跟着他们的戏班子辗转来到了南边。”
那么几句只言片语里,林信书感觉到了钟诚义的绝望和没有尽头的寻找和等待,这期间不知道钟诚义是怎样支撑到现在的。
“其实我根本就不相信你已经死了,我觉得即使我现在找不到,往后的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我总能找到,只要我站得够高,望得更远,就总是能找到。”
钟诚义看着林信书脸上的泪痕,心疼地一点一点吻去,最后落在那张柔软的唇上,给与极尽的温柔。
所以幸得老头垂怜,把我这宝贝疙瘩平平安安地送了回来。
也幸自己还活着,没有独留他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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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信书从学堂下学时,天色已晚,夜风吹得林信书裹紧了外套。
早上出门时,不知是因为两人终于相认的原因还是别的,钟诚义格外的黏人,在床上把林信书紧紧地抱着,怎么也不愿意撒手,还是因为奶奶敲门催人了,才恋恋不舍的放开。
林信书对此有些无奈,更多的却是心疼,自己这么多年缺失记忆,没有背负苦痛的运气,而钟诚义那时只是凭着那么一点点的希望,支撑着。
又想到晚上沐浴时,在钟诚义的背后,以及腿上看见曾经子弹残留的痕迹,觉得自己可以纵着些,让他快乐一些,也许可以减轻那些曾经的痛。
想到这儿林信书原本准备回家的脚步停住了,在路边叫了辆黄包车。
钟诚义看着钟摆上的时间有些不耐烦,又看了周围烟雾缭绕的地方,眉头皱得更紧了,下一刻便在众人面前离开了。
一旁还在谈笑的人有些愣了愣问道:“诚义这是?”
方启明看着紧闭的大门,了然,勾唇轻笑了一声:“家中有急事罢了。”
钟诚义正拿着东西从巡警局出来,看见楼下站了个人,因为寒冷而缩成一团,但望着自己的眼里满是璀璨无比的星星,灼了人的心房。
“真巧。”
【阿义哥哥,你看那颗星星好亮啊。】
是啊,那个人和记忆里的孩童重合了,原来他从未曾离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