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取景地在外市,但围读会就在C城,宁初特意提前了半小时到,但抵达大会议室的时候,唐恩已经到了。
一起坐着的,还有饰演女主角萧九筠的当红女演员,仲晓。
跟唐恩这种走红方式不同,仲晓的知名度都是一部部作品累积起来的,虽然没有很大的粉丝量,但演技和观众缘是十分受业内认可的,戏约也源源不断。
仲晓今年三十四,刚好比宁初大了十岁,没跟旁边的人说话,安安静静地看着手里的剧本。
宁初还没来得及跟她打招呼,就丝毫不意外地听见唐恩的冷嘲热讽了,声音尖锐刺耳:“这戏还没开拍,人就开始耍大牌了,迟到还空手……”
跟在宁初身后的胡晓安倏地满脸通红,这种事儿本来该助理提前准备好的,但她经验少,也不机灵,完全没想到要买点见面礼什么的。
“要不我现在出去买点东西吧宁哥?”
宁初蹙眉看着桌上的一堆热咖啡和纸杯蛋糕,有些无奈。
说实话,他以前演的角色都没什么存在感,不需要做这种形式,他自己也没这个意识,根本想不到这些。
“下次吧,这周围都没什么店。”他安抚地拍了拍胡晓安的肩。
唐恩讥讽地冷嗤了一声。
白星澜还没到,屋里其他的演员和编剧等这时候都朝他看过来,眼里透着好奇。
他们当然不在意这一点零食,更看得出来这两个人之间有不少间隙,他们在意的是,这个传说中什么背景都没有的男主角,是不是和他们导演之间,真的有一段不为人知的亲密关系。
38 围读会
宁初抬手看了眼表盘,对着一屋子沉默不语的人轻松笑了笑:“离开始时间还有二十多分钟,应该不算迟到吧?或者说其实是白导的规定跟其他剧组有所不同?要真是这样,还劳烦各位下次提前告诉我一声儿。”
语气不卑不亢,还带着些温和的笑意和玩笑意味。
刚刚还凝滞尴尬的氛围霎时间松快下来,一直看着剧本的仲晓此时也笑弯了眼站起来:“据我所知,应该是没什么不同的,我也几分钟前才到,你好啊,沈落。”
这喊的是他在电影里的名字,亲切又不显得亲昵,立刻拉近了自己与宁初之间的关系。
他一点都不奇怪仲晓会给他台阶下,因为不管他现在有多么的糊,两个人分别就是男女主角,在这部电影开拍到下映之前的时间里,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况且,在电影圈站稳了脚跟的就只有头部的那几个艺人,其他的演员包括仲晓这类,都不是什么无法替代的人物,大公司大资本之间互相通个气,封杀都是非常容易的事。
这部电影各方关注度不小,而宁初能拿得下男主这个角色,那他的前景绝对是无须忧虑的,至少短期内,是比唐恩要好的,这与他们俩现在的流量人气没有关系。
仲晓看出了这一点,这不是对他自身资质的信心,而是对他背后资本的信心,尽管她现在还不太清楚到底是什么样的资本,或者这个人跟白星澜是什么样的关系,但这些并不影响她的选择。
宁初也友好地笑笑:“仲老师好,啊不对,应该叫萧老师,萧画家。”
仲晓脸上的笑更灿烂,她本就长得明艳动人,婀娜多姿,这个年龄正是风韵气质绝佳的时候,一举一动都颇有成熟女人的味道。
她朝宁初招手:“来,这边来坐。”
宁初带着胡晓安朝那边走去,三言两语间,刚才的剑拔弩张就像完全没有发生过,唐恩被彻底地忽视掉,僵直得坐在一旁,盯着宁初的眼睛几乎快冒出了火星。
其实在他看来,唐恩这时候对他发难是极其不理智的行为。
一来对方自己现在还官司缠身,需要低调,二来他明显知道宁初能演这个男主是因为导演的关系,这幅做派落在别人眼里,就是对导演的选择心有不满,容易落下话柄。
但鉴于有个韩修言横在中间,宁初还是可以理解他的。
他看得出来唐恩有一种雏鸟情结,对韩修言这个第一任经纪人,或许就像小孩儿对父母的感情一样,希望对方无微不至的关心,希望对方的眼睛一直放在他的身上,不要分心给别人。
于是在遇到宁初这个‘别人’的时候,常常都是恨不得他直接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宁初没法去给他纠正这种偏执极端的心态,他只希望韩修言的决定能尽快做好,这样唐恩有了心理保障,估计就不会事事找他麻烦,能好好拍戏了。
咖啡是仲晓买来的,宁初捧着一杯暖手,一边跟在场的各个演员都稍稍打了个招呼,认识了一下。
没过多久,会议室的门再一次被推开,白星澜和几个剧组其他部门的负责人谈笑着走进来。
一见到宁初,白导脸上的笑意更浓,忽略了其他演员,直接颔首朝他打招呼:“这么早就到了?你家那边离这里挺远的。”
屋内站起来的另一些人,脸上表情顷刻间都变得精彩纷呈,暗戳戳地互相交换着眼神。
宁初有些无奈,笑道:“就那回探病来过一次你就记得路了,脑瓜子灵光啊。”
“那有什么记不住的……”白星澜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没再一一问好,冲其他人做了个手势:“大家坐吧。”
一来似乎就把宁初与其他人切割开来,但这些演员好歹都在圈内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除了唐恩的脸色有点僵,其他人都面不改色地坐下了。
等演员们、导演、编剧、制片和其他幕后工作人员都到齐了,围读会才正式开始。
这也是宁初第一次经历这么正规的、专业的剧本围读会。
好在他事先做好了功课,写了人物小传,在跟仲晓对台词的时候,情绪大多数时都是到位的,台词功底也不错,主创们讨论剧情时,还能提出些自己的见解,在对话和情感把控上对剧本做出些小的修改。
只是在跟唐恩对戏时遇到了点问题,对方不知怎的,丝毫不入戏不说,照着剧本念的台词都磕磕巴巴,像是小学生朗读课文,一板一眼的。
白星澜显然在这方面上没有什么耐心,几次后,就当众发了火:“你没参加过围读会还是怎么?看剧本一点脑子都不带?还是不认识字啊?具体是什么原因?你说说。”
斥骂声突兀又响亮,清晰地传进每个人耳朵里。
大半个剧组的主创都在这间屋子,这种做法简直是赤裸裸地打唐恩的脸。
而且宁初有些疑惑,虽然他没怎么参加过这种场合,但多少听说过,很少有导演会在开拍前的围读会上这么不留情面地骂一个演员,演员要是真的有什么问题,顶多委婉地提出来或是私下说。
毕竟这只是围读会,重点在于确定剧本的走向发展,以及帮助演员理解剧本,而不是用这样的方式来鞭策。
还是说……与七年前的白星澜不同,现在这个白导,性格已经完全大变了?
他低垂着眉眼看剧本,尽量降低存在感,没想到白星澜话没说完,这时候又来了一句,直接把火引到他身上了。
——“我听说你和宁初都是欢悦的艺人?你现在还比他红一点,怎么业务水平差这么多呢?”
唐恩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紧咬着下唇,一副羞愤欲死的样子,想发作又得憋着气,连眼眶都红了一圈。
他在欢悦高高在上了这么久,从来都是他压着所有人的,他接的代言人title的品牌,宁初连品牌的推广都接不到,他哪里受过这么大的气!
但白星澜的背景他在来之前是查过的,凭他现在的根基,根本得罪不起,而且祥景文化给了他这个资源,还帮他打官司、付违约金,高层早就有微词了,要是再闹出点什么事来,他往后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脑子里飞快衡量着,唐恩胸口急促地起伏了几下,忍了这口气讪笑道:“白导可能记错了,我现在是祥景文化的艺人了。”
“哦——换公司了啊?”白星澜不咸不淡地点了个头,“业务能力不行的话,换到哪里都是没用的。”
唐恩手里的剧本都快被他捏出十层褶皱了。
大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气氛一时无比地尴尬,连宁初都有些不舒服。
白星澜的性格是否变得刻薄和暴躁都与他无关,他也不至于脑子短路到给唐恩叫屈。
但他这种用网络上常说的‘踩一捧一’的方法来‘激励’演员,实在是不利于这部戏的拍摄,特别在他这个角色还跟唐恩那个角色是好朋友的情况下。
而果然如他所想,直到制片人打了圆场、整场围读会结束后,唐恩都没有正眼看过他一眼,一直沉默着,除了该他的台词,其余时候基本都不说话。
两个角色的对戏也是除了词,没有任何的情感交流。
人群散了,白星澜还要留下来和美术组摄影组的人讨论镜头的问题,宁初出门前看了眼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心里微微地有些复杂,轻轻关上了门。
同组的另一个年轻演员方佳河胆子比较大,还兴奋地过来撞他的肩膀,一点儿都不避讳:“宁初,白导对你真好,我估计啊,他是知道唐恩跟你不对盘,在给你报仇呢。”
这哪是报仇?这都快给他拉仇恨了,这人实在是单纯了点。
宁初无奈地苦笑:“白导是我高中同学,可能是……跟以前一样吧,对自己的作品很看重,所以严格了点。”
“是吗?”方佳河不以为然,“白导发火的时候还挺帅的,我看以后咱们剧组除了你,其他人都免不了被一顿骂喽。”
宁初微微蹙眉,没说话。
……
C城已经越来越冷了,马上就要飞取景地,也不知道圣诞节前能不能有假回来,好给燕球球小朋友过个生日。
自从那次带了他半天,小家伙就时不时用他妈的手机打视频电话过来,奶声奶气地跟他讲话聊天,简直是联络感情的一把好手。
手机震动了一下,微信里弹出燕淮的‘每日一问’:今天的问题,你的那个高中同学白导演,他以前知道我们俩的关系吗?如果知道的话,是怎么知道的?
又耍赖,这明明是两个问题!
宁初撇撇嘴,回想了一下白星澜的说辞,回复他:知道,他说的是有此晚自习下课之后撞见过我们俩抱在一起。
‘抱在一起’这种话,打出来之后还有点儿尴尬。
而远在燕氏的顶层办公室里,燕淮看到这条消息,当着自家舅舅的面,难得地爆了粗口:“妈的!居然被看了现场!”
39 现场看戏
“妈的!居然被看了现场!”
燕程轩乐了:“你的什么现场?我也想看,给我看看。”
“……还是亲舅舅吗?”
燕淮睨他一眼,又盯着手机上的消息,这个‘抱在一起’说得挺笼统,但如果只是简单的抱在一起,可高中生都爱搂搂抱抱,又有谁会想到谈恋爱上面去呢?
八成还看到了一些亲密的举动。
一想到这个他就烦,那些浪漫美好的画面他一点都记不起来,而除了宁初,这回偏偏还有另一个男人记得!
这特么就很奇怪很操蛋了——两个人的记忆,确实被两个人记住了,但其中一个人却不是他!
怎么想都觉得心里有一股鬼火在冒起来,谁知道那个心怀不轨的导演在回忆的时候有没有把自己代入他啊!
“是那个演员?我听我老婆儿子说过,你让燕氏投资个不赚钱的秦楚出来就是为了他吧?”燕程轩歪过身子去看他的手机信息,“你们以前就认识?没听你说啊,是忘掉的那段时间?”
“嗯。”
“你高中那会儿给我打过几次视频电话,不过没告诉过我他的事。”燕程轩回忆道。
“应该吧,不过要是当时告诉了你们就好了,其实就是知道的人太少了,我才没有——”燕淮一边呢喃着,眉头渐渐地蹙起。
知道的人真的很少吗?他在之前的每日一问里问过宁初,知道他们俩当时谈了两年的恋爱,那就真谈得这么密不透风吗?除了白星澜,好像就没有别的人知道这事了。
他很难相信。
可前段时间他查到了以前高中时候一些同学和老师的联系方式,试探了他们的口风,似乎确实不知道他高中时候和个学弟谈了恋爱。
燕淮止住声音,眯着眼深思片刻,忽然望向一旁的燕程轩,语气发冷:“舅舅,你确定你当时是不知道的?不是故意瞒着我的?”
“你怀疑我?我他妈瞒你干什么!?”燕程轩怒了,“而且老子那个时候在瑞士,你八百年不打一个电话过来的,我能了解你多少!你觉得你自己是那种在扫清障碍之前就把恋情昭告天下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