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时候就特别擅长逗自己开心,不用人陪着自己在水坑里就能玩一天,所以我没跟着他。”
“捉到一半余成元喊我,让我去大水坑和他一起扔石头,我没去,我不喜欢石头,我喜欢鱼。他就自己扔……”余成宋张了张嘴,呼出口气,“我刚捉到第一条鱼,忽然听见“扑通”一声,声音特别大,就像一个很大的东西砸进水里,不是石头……我当时都傻了,抬头喊他名字也没人回应。”
殷顾紧了紧手心。
“我在的小水坑和水塘离得远,等我跑过去除了水面上的波纹什么都没有了,我吓得边哭边跑回村里喊大人,路上摔了不知道多少次,但还是没来得及,救上来的时候已经没气了。”
余成宋深吸口气,回忆像潮水一样席卷,让人喘不上气,“我亲眼看着他们把他捞上来,时间过太久了,但我一直记得,他嘴张着,嘴唇特别紫,像中毒了一样,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好像在问我‘为什么不陪他一起玩儿’……”
“这件事儿从头到尾都不是你的错误,”殷顾按着他手心,眉心微蹙,盯着他的眼神越发的沉,“你别把责任揽到你身上。”
“可是我妈觉得都是我的错,”余成宋摇摇头,忽然有点儿想笑,“她觉得是我故意趁大人不在把余成元带到水塘,故意推他下去,故意不早点叫人来救……”
“她为什么不觉得是她自己没照顾好孩子?”殷顾脸上明晃晃的不高兴让余成宋笑了出来。
这就是他一直让殷顾“有难过的情绪就直接说,别一个人撑着”的原因。
一件你憋得要疯了的事,你和别人倾诉,感受到对方对你的支持和理解之后,真的会轻松很多。
虽然在殷顾之前也只有周折雨知道详情。
比起天时地利,倾诉更需要人和。
“因为她受不了这个刺激,”余成宋捏了捏殷顾的手腕,清晰的脉搏让人心里莫名柔软,这些糟心的回忆也没那么让人心烦了,“比起承认是自己害死了儿子,把责任全推到一个六岁孩子的身上更让她轻松。”
“余成元死了之后她天天逢人就说是我杀的,她养了个杀人凶手,说我从小就不正常,她对我严厉是为我好,我却嫉妒余成元,杀了他……在外说完还不算,回家就打我,骂我,然后带着一身伤的我继续出去说,伤口就是她说出话的证据——亲妈都气成这样,这孩子可真是……害死弟弟的魔鬼。”
“一套程序走完,还不解气的话她就把我绑在椅子上在我耳边重复,‘都是你,你身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你是魔鬼,你早晚会害死所有人,谁亲近你谁倒霉,谁就死!’,天天说天天说……直到后来她决定再要一个孩子。”
“余成第么。”殷顾的声音很凉,余成宋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角度问题只能看见一截绷得很紧的下巴。
“是,不过小傻逼没投好胎,”余成宋说,“她怀孕的时候抽烟酗酒,余成第生下来腿就有残疾,而且,他长得和我太像了。”
“老妈生完他看了一眼就不想要了,老爸本来就不想要二胎,但怕老婆又怂,不敢扔,随便给余成第上了个户口。名字都是上户口的时候随便取的,第二胎,就叫余成第。倒霉孩子又多了一个。”
“所以又要了现在的余成元?”殷顾问。
“没立刻怀,生完余成第老妈身体亏损了,养了四年才又要了一胎,”余成宋笑了一声,有点讽刺,“其实现在这个和真正的余成元长得也不怎么像,不过最关键的是他不像我。”
“他一直被你妈当成余成元养到现在?”殷顾有点难以想象,一个什么都不懂自以为拥有全部母爱的孩子,以后知道真相会是什么反应。
“是啊,天天元元元元地喊,要星星不摘月亮,”余成宋啧了声,“惯得都没边儿了。”
“他毁了。”殷顾说,陈述句。
“救不回来了,”余成宋扣了扣沙发套,“其实我对他们已经没什么感觉了,恨也恨过了,怨也怨过了,我现在无所谓。只是看着我妈对余成元捏着嗓子说话的德行,觉得挺恶心的。可能就因为这个,我对那些好话没什么兴趣,有事做就做了,说出来就让我想起她。”
“不是有句话么,最可怕的事就是发现我活成了她。”
“刀子嘴豆腐心早晚会让你吃亏。”殷顾看着他。
“吃就吃吧,”余成宋笑了声,“我无所谓。”
“慢慢调整吧,”殷顾低声说,“总有离开的那天。”
余成宋望向桌子上的水杯,半晌,嗯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蹲在墙角小声逼逼:宋宋身世……
(有老可爱问我文名怎么没改,因为没想出来……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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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六章
周末两天过得飞快, 贾曼凝一天发八百条消息告诉他俩别忘了训练。
余成宋嫌天热,不想去,不仅自己不想去, 还撺掇殷顾也不去, 猫殷顾家给余成第特训了两天, 倒霉孩子被迫两天写完三本儿练习册, 手都写肿了。
可能是他们俩太过随心所欲,中午下课铃响,余成宋刚要站起来就被贾曼凝一嗓子定住了。
“你们俩!不许动!说的就是你们俩!”
余成宋自知理亏,坐了回去。
贾曼凝迈着小短腿飞快地奔过来, 急得直喘,目光在他俩身上游荡, 忐忑地问:“哥哥们,动作记得怎么样了?我听她们说你们俩已经好几天没去过了??是真的吗???”
“什么动作?”余成宋一脸困惑。
“我们不是站在那儿就行了么?”殷顾一脸迷茫。
“……”贾曼凝嘴角抽了抽, 这俩人在一起气人效果double kill,她捂住抽搐的心脏,苦口婆心:“大哥们,今天都23号了, 马上就运动会, 你俩得抓紧练啊, 不然到时候多丢人!”
“练什么,”余成宋靠在椅子上看她笑, “摆摆胳膊动动腿不就完了, 你不会真想让我跳舞吧。”
“就算是摆胳膊动腿你也得知道你应该站哪儿摆啊, ”贾曼凝崩溃到揪头发,“队形没记住吗?第一天就教了,明天下午体育老师就验收了, 你俩还……不行,不能再堕落下去了,跟我走!”
“没吃饭呢。”余成宋懒得动,现在外边儿大太阳跟烤灯似的,出门晒出一层油。
“要勇于拼搏啊!”贾曼凝给他打气。
“可以看视频练习么?”殷顾也不是很想动。
“要勇于克服困难啊!”贾曼凝扭头冲他竖起大拇指。
“……”余成宋。
“……”殷顾。
操场上人还挺多,全是啦啦队练习的,有的连服装都换好了,花红柳绿一个比一个漂亮,唯一的不同就是人家班有Omega男生,他们班放眼望去全都是女生。
“之前不是还有俩男的么,”余成宋懒洋洋地把头发扎了起来,太热,“怎么没了?”
周围立刻爆发出一阵小欢呼,有条件地已经开始翻兜了,试图在体育老师眼皮子底下偷拍两张余成宋绑头发的照片。
这可是这学期的操场首秀!而且旁边还有殷顾!
虽然是啦啦队……
但是去年五子棋就很好看!
“知道你俩进啦啦队之后立刻被女生挤走了。”贾曼凝往旁边让了让,尽量让自己不挡住余成宋和殷顾,热情洋溢地向全操场人民展示他们班的两位种子选手。
“那他可得谢谢我们俩。”余成宋走进飘散的Omega信息素,严谨地抑制住自己别散发出一点Alpha信息素,不然这群人都得倒下。
文委正穿着队服排队型呢,看见他俩,脸上的笑歘地消失,皱眉:“你们俩这次不能逃了,明天体育老师要检查,事关班级荣誉。”
“抱歉,以后不会了。”殷顾笑了声。
文委:“……”脸红。
“其实你们俩也不要有太大压力,”贾曼凝瞥着文委,狗狗祟祟地跟他俩说小话,“你们不用做什么技术性动作,负责帅就完事儿了。”
“我站着不帅么。”余成宋眯了眯眼睛,太阳光晃得眼晕。
“帅帅帅,宋哥坠帅!”贾曼凝赶紧哄着,简直操碎了心,“但是咱也得站对位置才能更帅啊,而且也有一丢丢小动作需要记住的。”
“哦,”余成宋说,“那我能不做动作么。”
“我也不是很想做。”殷顾加一。
“不行!”文委安雷达了似的猛地转头瞪向他俩,“必须做!咱们班这次要扬眉吐气了!必须拿下倒数第三!”
“我怎么感觉咱们文委身上都冒火了呢。”余成宋举手鼓了鼓掌。
“热情之火吧。”殷顾跟着鼓了鼓掌。
贾曼凝:“……”你俩再气人一点儿她都要自燃了。
文委安排余成宋跟殷顾站在队伍中间,然后站在最前面指挥。
“我们从头走一边流程,余成宋殷顾,记不住的地方等会儿问我。”
余成宋举了举手表示听到了。
音乐声响起,十多个人开始扭啊扭,扭了五分多钟才停下。
动作余成宋和殷顾看一遍就记住了,站在自己班角度看都过于简单。
一群人一会儿摆心一会儿画圆的,再拿俩彩球蹦跶蹦跶,转个圈,最后喊一句十六班必胜的口号。
整套下来最高难度也是唯一看点的动作就是文委在中间会来一段酷炫的个人solo。
典型的一拖十。
“看来倒数第三的希望主要还是在咱俩身上。”殷顾对整体效果有点失望,或许穿上小裙子能好一点儿?
“你把衣服脱了跳一圈儿,”余成宋看着他乐,手里的彩球哗啦哗啦的,质量还挺好,“正数第三都是你的。”
“会被抓走的。”殷顾一脸遗憾。
余成宋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会被抓走你就脱了?你好骚啊。
文委不放心,又单独教了他们俩一遍。
动作简单到闭着眼睛都能做对,和贾曼凝说的没多大差别——知道自己该站在哪儿任务就完成三分之二了。
先跟着队伍溜达三圈,第四圈站中间给全校同学比个心,之后殷顾或者余成宋把对方抱起来转一圈,然后继续溜达,第六圈的时候俩人一人一只胳膊把文委扶起来,文委来个后空翻,最后一圈跟着全体成员把球抛向天空——最强工具人。
“谁抱谁?”余成宋看向贾曼凝,恶魔低语,“想好了再说。”
送命题。
贾曼凝看着余成宋骨节分明阳光下白的快透明的手,想象了一下这只手拧断自己脖子的画面,果断选择宋哥。
“当然是你抱殷顾!”
“嗯?”殷顾抬头。
“殷顾同学,”贾曼凝握紧拳头举到胸前,眼神坚定,“为了班级荣誉!”
“我都可以,”殷顾笑了声,“别紧张。”
贾曼凝感动得差点哭出来,这是半年多以来最好带的一个。
“不过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殷顾看了眼余成宋,下巴点了点斜后方,“我们两个同时参加啦啦队,但是‘最受欢迎啦啦队员’只有一个。”
余成宋扭头看向后面,一群拿着手机的Omega凑在一起吵得不可开交,脸红脖子粗的。
他稍稍注意就听清了这小撮人的小声逼逼。
“不是说好了给宋哥投票吗,你怎么叛|变!”
“我不管……反正我要给殷顾投票,他那天还看我笑来着!”
“宋哥又不是不会笑!”
“哎哎哎别吵了,他们俩都是一个班的,关系也好,给谁不一样。”
“可是去年周折雨和宋哥一起我们就选宋哥了啊。”
“周折雨那根花心大萝卜也配?”
“对,不配!”
……
“周折雨都要哭了,”余成宋忍不住乐,怼了怼殷顾胳膊,“不能录下来,可惜了。”
殷顾刚要说话,忽然有个女生冲着这边喊:“你们俩谁想要票啊?”
余成宋瞅了她们一眼,没说话。
女生不死心,又喊:“殷顾你想要票吗?”
殷顾偏头看向她们,弯着眼睛笑了声:“给他吧,他比我帅。”
惊起一片兴奋的尖叫。
余成宋微微挑眉,不知道怎么,就想凑个热闹,懒洋洋地跟着喊:“给他呗,年级第一实至名归。”
尖叫声高了一个度,有几个激动地抱到一起喊,夹杂着听不懂的“磕到了”、“是真的”。
也没有台阶,不知道磕哪了。
正想着,忽然有人说了句“我就说他俩有戏!”。
余成宋怼向殷顾的胳膊一顿,不着痕迹地收回手,掏出手机看了眼。
有戏,什么戏,京剧?豫剧?黄梅戏?还是……感情戏?
我操……
“想什么呢,”殷顾接过班长扔过来的矿泉水,递给他一瓶,“这么认真。”
“……想你穿小裙子的照片能卖多少钱呢。”余成宋拧开喝了一口,压下心底的翻江倒海。
“应该没你的贵,”殷顾翻出几张照片给他看,一脸遗憾,“昨天在群里买了一套日常高糊写真,花了五十六,结果只有十六张,还没修过清晰度,我找卖家理论,她把我拉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