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怀舒和林鸣鸣陆续从考场里出来了,直奔楼下和毕梓云汇合。今天是男人们专属的考后兄弟局,所以并没有喊上兔子她们,几个女生听到这个消息,还在群里嚷嚷抱怨了半天。
“赶着来考试没吃早饭,我都快饿死了——”
怀叔拍了拍自己空瘪的肚子:“说吧,咱们去哪里吃好的?”
“百度烤肉。”毕梓云说,“为了庆祝一模结束,这顿我请了。”
“我看你不是庆祝一模结束,是想提前给南哥庆功吧?”
怀叔满脸别再说了我什么都明白的深邃表情。
林鸣鸣并不知道这两人在打什么机锋,在旁边站着直乐呵。
“先请198元的学生套餐,”毕梓云从口袋里掏出了烤肉店的优惠券,“要是他真考过了,升级成399元的烤肉全家福。”
“耶,云哥你人太好了!”
听到有机会吃顿垂诞已久的烤肉全家福,林鸣鸣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三人勾肩搭背,一起来到了学校附近的百度烤肉店。时间过了中午十二点,还是没有收到方南的消息。毕梓云也干脆不再等了,自作主张把套餐升级成了烤肉全家福。
“不是要等到南哥出结果吗?”怀叔脸上笑得挺贼。
“他肯定能过。”毕梓云举起手中的冰可乐,还被罐子的温度冻得哆嗦了一下,“来,预祝方南取得好成绩!”
“祝南哥胜利!”三人愉快举起了杯。
店员接连上了十多叠装满烤肉的盘子,桌上的烤肉架都快堆不下了。毕梓云在架子上放好一盘烤黄瓜,发现口袋里的手机从两分钟前就一直在震。
他放下空盘子,滑开屏幕一看,是曹藩宇打来的电话。
“糟了,”毕梓云看着手机上的科比头像,抬头对怀叔说,“今天吃饭忘记喊曹藩宇了……要不现在把他喊来?”
宋怀舒吃得满嘴是油,压根说不出话来,只知道点头。
毕梓云见对面两人并无异议,微笑着滑开了通话键:“喂,我们几个在百度吃烤肉呢,你要不要过来一起——”
电话那头的曹藩宇说了句什么,毕梓云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
“……你说什么?”毕梓云从烤肉架前缓缓站了起来。
他拿着筷子的手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接着手一松,筷子沿着桌边滚落,“啪嗒”一声脆响,掉在了地板上。
咽下了一大块五花肉,宋怀舒突然发现对面的毕梓云有些不对头。
而林鸣鸣这个粗神经仍旧浑然不觉,指着升起浓烟的烤肉架,对毕梓云说:“云哥,你的黄瓜烤糊了——”
毕梓云转头看了他俩一眼,接着便头也不回地冲出了烤肉店。
烤肉店隔壁的麦当劳正在做活动,门口站着个小丑打扮的麦当劳叔叔,鼻子上戴着红红的道具,脚上踩着双滑稽的长靴,正在给路过的小朋友派发气球。
一群小孩拿着七彩斑斓的气球,从毕梓云身边你追我赶地跑了过去。
周围都是孩童嬉笑打闹的声音,他却突然觉得眼前的世界一片黑白,像是和周围的色彩完全隔绝开了。
曹藩宇的语气十分沉重:“……他考试被迫中断,所以成绩也就作废了。”
“为什么。”
听到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嗓音,毕梓云自己都觉得陌生:“不,这不公平……”
“医生告诉老曹的诊断结果就是这样的。”曹藩宇说,“毕梓云,我和你说实话吧。”
“方南和医生说,他半个月前就出现这样的症状了,但担心会错过冬令营的比赛,所以就一直没去医院检查。”
“这不是什么突发意外,这是强直性脊柱炎引起的并发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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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等等
接到消息后整整一周,毕梓云都没有等到方南回来。
拨手机号码没人接,发短信和QQ也没人回,三番五次地跑去十一班门口找曹藩宇,甚至还在年级办公室门口堵了一次曹老师,他得到的信息都少得可怜。
曹藩宇说他也联系不上方南,只知道方南的妈妈好像已经从老家赶到南京去了,正在陪着方南进行治疗。至于曹老师,也只是说方南正在治病,没再多说别的话。
十八班的同学们在班会课上听说了这个消息,教室里的气氛一直都很凝重。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全班进入期末考的冲刺阶段,王母娘娘不提,大家也都默契的不去讨论方南出了意外,保送失败的事。
过道旁的座位接连空了好几天,毕梓云这时候才发现,在这个高速发展的互联网信息时代,要和在乎的人切段联系,是件多么容易的事。只要其中一个人消失了踪迹,另一个人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对方。
过了一周,直到下了周六上午的自习课,曹藩宇突然来十八班门口找人。
“方南要转到省七院做手术了,坐火车回来今天就到。”他告诉毕梓云,“老曹没空,我明天帮他上去给方南缴手术费,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方南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毕梓云这一周都没怎么睡好,靠在教室门边上,人看起来恹恹的,“马上就要期末考了,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上课?”
“我也不太清楚,你明天倒是可以亲自问他。”曹藩宇说,“咱们明早九点北门见,明晚还要上晚自习,我们得快去快回。”
隔了近一周,终于又听到了方南的消息,毕梓云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反应那么大。胸口的大石虽然放下了不少,但心底还是有些空落落的,有种说不清楚的感觉。
回到座位上,毕梓云开始思考明天要怎么和曹藩宇一起去省城。高三年级周六全天和周日上午都要到学校上自习,要在老师眼皮子底下溜出学校,对他来说确实有点难度。
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身边一定有老妈安插的眼线,随时向她汇报自己的一举一动,否则为什么她会对自己平时在学校里的行踪那么清楚。他倒是不怕翘课早退被老妈骂,就怕被她发现自己又跑去找方南了。
到了周日上午,早自习刚上到一半,林鸣鸣突然捂着胃说肚子疼,嚎得整个过道都能听见。
林鸣鸣的好同桌毕梓云同学非常乐于助人,马上扶起林鸣鸣,主动请缨说要陪他去医务室。两人一路走到北门,毕梓云从校服口袋里拿出一堆百度烤肉的抵用卷,塞进了林鸣鸣手中:“鸣鸣,今日救命之恩,兄弟没齿难忘,中午十一点到下午两点,自助餐任吃。”
林鸣鸣感激涕零,举起右手向毕梓云保证:“云哥,你放心,不到放学我绝对不会回去!”
安顿好林鸣鸣,毕梓云准时在校门口和曹藩宇汇合。一路火急火燎赶到北郊火车站,虽然乘上了开往省城的早班列车,两人却都没抢到有座的票。在车厢里摇摇晃晃站了两个多小时,列车才终于到站了。
在路边打了辆出租,两人马不停蹄直奔省七院。
走进住院部大楼,毕梓云又闻到了那股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上次闻到这味道的时候,方南正躺在CT室的检查床上,等着拍X光片,自己则等在门外,隔着玻璃窗看着他。没想到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又回到了这里。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条纹服的病人从自己身边走过,身上全都带着这股刺鼻的气味。
从护士口中得知,方南就住在这一层的03A,曹藩宇拿出钱包,坐在八楼走廊的长椅上,准备数好钱后去缴费处交费。
看到曹藩宇从钱包里取出一大叠红色钞票,毕梓云没忍住:“这里不能刷卡吗?”
曹大公子忙着低头数钞,压根没看他:“可以是可以,但老曹这个月的工资不是还没打上嘛,就让我先取现金来交。”
“……手术费要多少钱?”毕梓云问。
曹藩宇数钱的手微微一顿,像是被毕梓云给问住了。他将厚厚一叠钞票塞回钱包,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其实不止手术费,还有住院费药费什么的,反正不便宜。不过现在有医保可以报销,老曹还能应付,方南他妈妈亲戚家那边也在帮忙。”
“我先去楼下交钱了,”曹藩宇看着走廊尽头的住院病房,“你想去看看他就现在去,等你们聊完了,和我说一声,我再上来。”
他是少数知道两人纠葛的知情人之一,上次当电灯泡已经当得够敞亮了,曹大公子倒是不想再亮堂这么一回。
“曹藩宇,”曹藩宇转身正准备往电梯口走,突然被毕梓云喊住了,“谢了。”
曹老师一家这几年为方南做的一切,他一直都看在眼里。
“谢我干啥,”曹藩宇背对着毕梓云挥了挥手,“他是我哥们,这些都是应该的。”
等曹藩宇离开了八楼,毕梓云在科室前台做了登记,跟着护士走进了住院病房的走廊。
住院部比门诊部安静许多,走廊上也没什么人。一对夫妇拎着饭盒从门口的病房走出来,经过毕梓云身边时,还好奇地打量了他一眼。
沿着指示牌转过两个拐角,毕梓云在03病房门口看到了一个中年女人。相似的眉眼,熟悉的气质,他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人应该是方南的母亲。
方南的妈妈和苏丽娟年纪相仿,却给人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方南妈妈的五官小巧挺秀,脸上的神情也淡雅温柔,眼角虽然已经刻上了岁月的痕迹,但仍然看得出年轻的时候是个大美人。虽然脸上没有化妆,但依旧美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尤其是那抹干净利落的薄唇和高挺的鼻梁,这些长相基因完完全全遗传给了方南。
03病房前的长椅上放着个红色的塑料袋,方南妈妈正在低头拿着一把小刀削梨,她身上披着件深棕色的大衣,虽然衣着简朴,却丝毫不显落魄。
看到拐弯处走过来一个人,她将视线从小刀前移开,抬头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看到方南妈妈略带好奇却又有些失焦的眼神,毕梓云突然想起来了。方南的母亲,好像是有一点精神疾病的。
女人看到毕梓云朝这边走了过来,放下手中的小刀,对着他温柔的笑了:“你好。”
毕梓云正要开口打招呼,却看到方南妈妈举起一根手指,放在了嘴边,悄悄对自己说:“嘘,小南在里面睡觉,咱们小声一点,别吵醒他。”
看到女人满脸认真的神情,毕梓云只觉得心里有些莫名的难受。他放轻脚步,在方南妈妈身边坐了下来。
“阿姨。”
方南妈妈递给他一只刚削好的梨,脸上依旧带着笑:“你是小南的同学吗?”
接过女人给的梨,毕梓云沿着半掩的房门往里看,看到病房里放着两张病床,却只有一张睡了人。那人盖着被子躺在病床上,虽然看不清楚脸,但修长的双腿都快抵到床角了,应该就是方南没错。
“阿姨,方南的情况好一些了吗?”毕梓云小声问方南妈妈。
女人用疼爱的目光看了眼躺在里面的人,也跟着放轻了声音:“他现在还是不太能看得清东西,医生说要等做完这一次手术,再看看后续情况。”
毕梓云心底一沉:“……也就是就算做了手术,还是不能保证痊愈吗?”
方南妈妈盯着手上的梨皮,没说话。
“医生说小南会好的,我也觉得他会好的。”过了一会,方南妈妈开口了,“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人呀,我生下他的时候,阿亮带他去算命,先生说他是文曲星下凡,逢凶化吉后会有大气运……”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渐渐变小了,像是陷入了对过往的回忆当中。
方南在病房里沉沉睡着,毕梓云坐在方南的母亲身边,听她絮絮叨叨讲了许多方南小时候的事。
第一次考第一名的方南,第一次换牙时的方南,第一次开口叫妈妈的方南……所有的人都觉得方南性子冷,其实小时候也是个调皮捣蛋的小可爱。
在走廊上陪方南妈妈足足坐了半个小时,曹藩宇打电话过来,问毕梓云探访结束了没有。
挂断电话,毕梓云从长椅上站了起来。
“你要走了?”方南妈妈问,“不进去看看吗?”
透过玻璃小窗往里望,他发现方南翻过身子,背朝着房门,还是睡得很熟。
“阿姨,我晚上还有课,就先走了。”毕梓云摇摇头,对方南妈妈说,“你们好好保重,我之后一有时间就过来。”
“那你路上注意安全,”方南妈妈也站了起来,在他手中放了两个洗好的梨,“你一定是小南很好的朋友吧?我和他爸平时都顾不上他,还要谢谢你平时照顾小南。”
看到方南妈妈脸上挂着的笑,怀里揣着两个大梨,毕梓云只觉得手心暖烘烘的,心底却隐隐有些酸涩。
哪里是他照顾方南,一直都是方南在照顾着他。
走到电梯口,毕梓云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步子一顿,又转身朝着走廊尽头的病房跑去。
方南妈妈将梨切成小片,放在盘子里准备给方南送去,却看到毕梓云又折返了回来。
他拿出钱包,从包里掏出了一张银行卡,塞进了女人的手中。
小提琴比赛的六千元奖金,上高中以后过年收到的所有压岁钱,还有考试进步苏丽娟给的奖励积金,全都存在这张卡里。他没仔细算过里面有多少钱,但老爸那边的亲戚一向大方,逢年过节都是几千几千的给红包,卡里小几万应该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