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南本来没有生日请人吃饭的打算,但因为班里的很多同学都送来了礼物和祝福,他还是在元培院外的大盘鸡店订了座位,准备生日那天下了早课,请关系不错的朋友出去吃一顿。
他记得毕梓云说过那天有安排,本来还想问问毕梓云吃饭的时间冲不冲突,没想到毕梓云非常通融,让自己中午先去陪班里的朋友,他和那帮人不熟,刚好又出门有点事,就不跟着去凑热闹了。
“记得下午五点前结束就行,咱们五点半在学校东门见。”毕梓云再三叮嘱他。
“好。”方南说,“你……不想见见老林他们?”
毕梓云乐了:“怎么,还真的要在你那大帮朋友面前出柜?你们班最小的年龄才十六岁,你可别教坏未成年。”
方南的耳根有些发红,没再吭声。
生日当天,方南很早就离开家去学校上课,毕梓云也没睡懒觉,先跑去了东城的自行车店,将送给方南的捷安特搭地铁带回来了,半路还特意在路边文具店买了贺卡和丝带。
将自行车锁在公寓楼下的单车棚,他用马克笔在贺卡上写下“恭喜南总喜提新车”八个大字,用丝带将贺卡绑在了自行车把上。
吃完午饭,他又拨通了一个电话,给晚上的安排补充了几个要求。
“毕先生,您放心,您说的我们一定提前帮您准备好。”电话那头的人非常客气。
“谢了啊,”毕梓云又问,“对了……我订的蛋糕送到了吗?”
“毕先生,两小时前就送到了,已经帮您存放进了冰箱。”
确认一切都已安排妥当,毕梓云放心地挂了电话,弯腰抱起正在玩毛线球的小天才,准备再回床上睡个回笼觉,等着方南中午的应酬结束。
大盘鸡店的饭局有十几个人参加,全是方南系里和社团里的好朋友。
老林开了一罐啤酒,和坐在身边的寿星碰杯:“来,祝我们南哥21岁生日快乐,接下来的一年顺顺利利,论文登刊成功!和毕——和嫂子也好好的!”
老林女朋友赶紧掐他胳膊肉,让老林别张嘴到处乱说。
老林被媳妇捏得一哆嗦,这才突然反应过来了,连忙收住话头,招呼大家一起吃饭:“来来来,都愣着干嘛,菜都上齐了!”
方南笑了笑,和班长碰了下杯,将杯里的啤酒一饮而尽:“谢谢老林。”
来参加方南生日饭局的所有人里,只有老林和他女朋友知道他和毕梓云的事。他们也以为是方南有意隐瞒,所以特别顾忌他的感受,绝不在朋友面前多提一句。
和包厢里的朋友们一一碰完杯,坐回原来的位置,方南渐渐感觉自己和周围的喧闹有些格格不入。
好像因为那个人没在,这场生日宴会也变得不完整了。
就在几个月前,小云还在很没有安全感,总是渴望在外人面前证明他们俩的感情。可当自己真的做好了准备,小云又选择躲了起来。
小云说,只想和自己两个人好好的在一起,这是他们两个人过的日子,和其他人无关。
他还说,无论是出自善意还是恶意,他都不想去应付太多人投来的目光,那样很烦。
中午的饭局渐渐步入尾声,和众人又轮着碰完一圈,方南起身走去前台结帐。
老林又喝多了,半个身子耷拉在女朋友肩上,连走路都是踉跄着的。看到方南结完帐出了饭馆,老林忍不住开始嚷嚷:“南哥,你下午要去干嘛,我和我媳妇去市区看电影,一起去吗?”
老林女朋友瞪了满身酒气的老林一眼,对方南露出了略带歉意的笑容:“老林平时喝多了就爱放屁,别管他啊。”
方南颔首:“没事。”
“我是王芮,光华管院的。”老林女朋友朝方南伸出手,“听老林说了你们的事。你和你男朋友很勇敢,真的,祝你们幸福。”
“谢谢。”放下手机,方南对王芮说,“也祝你们幸福。”
告别了院里这一大帮朋友,方南没在饭馆多做停留,而是直接回了学校,朝着东门的方向走去。
离校门口还有一百来米,他远远就看到铁门前站着的那道熟悉身影。寒冷的冬天还掉着尾巴,正是春暖花开前最冷的时候,毕梓云身上裹着方南的冬季羽绒服,羽绒服的码数比他的体形要大上两号,乍一看像是小孩子偷偷穿了大人的衣服出门。
眼见方南来了,毕梓云停止搓手哈气,隔着大老远朝自己男朋友挥手。
看到毕梓云通红的鼻尖和上扬的嘴角,方南逐渐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心底那块残缺了一整天的角落,被爱人的笑给修补完整了。
跟着下班的工作党挤上地铁10号线,他问毕梓云:“我们去哪里?”
毕梓云拉开羽绒服的拉链,一边解开领口透气,一边对方南露出“计划通”的表情:“牡丹园。”
察觉到方南脸上的困惑,他洋洋得意地补充道:“去牡丹园,请你吃海底捞。”
在方南的印象里,海底捞门口总是坐满了人,尤其是在傍晚饭点的时候,排号要排一两个小时才能轮到。
没想到他们刚到海底捞门口,门口服务员看了眼毕梓云的手机,就马上为两人让出了一条道,找人带他俩进去:“毕先生,手机尾号48,上周预订的包间!”
跟着毕梓云长驱直入,一路上遇到的服务员都在和自己热情打招呼。绕了好几个弯,终于来到包间门口,领路的服务员为两人掀开帘子:“毕先生,都准备好了。”
看到包间里的布置,方南动作一僵。
火锅还没上桌,沙发边放着一堆彩带玩偶生日帽,脚底全是各种颜色的小气球。正对门口的墙壁上贴着行金色的字母大气球:“HappyBirthday!Mr.Fang!”
毕梓云对着身后的男朋友咧嘴笑:“大寿星,入座吧。”
两人抵达后不久,店员开始往包间里上菜。
看着满桌的毛肚肥牛五花肉,方南突然有些后悔了。早知道要来吃海底捞,中午就应该和那帮人少吃点。
这就是毕梓云给自己安排的生日惊喜?
看着对面兴致高昂的人,方南面上神色不改,心里那块最柔软的地方却被人轻轻触碰了一下。
果然还是长不大。
这时的他还并没有意识到,毕梓云的能耐还远远不止于此。
两人涮锅刚涮到一半,包间里的公用广播突然响起一道女声:“二十一年前,一位杰出的男士诞生于这个世界,他勤奋好学,勇于进取,从小到大每次考试都是第一——”
正在给毕梓云夹肉的方南筷子一顿。
看到对面投来的复杂目光,毕梓云坦率承认:“祝福词我写的。”
“——今天,是方南方先生的二十一岁生日,海底捞全体员工祝方先生生日快乐,前途一片光明,未来越战越勇!”
广播结束,生日歌的旋律开始响彻整个大堂,伴随着音乐的响起,七八个穿着海底捞制服的员工捧着大蛋糕,举着“0127方南生日快乐”的灯牌从包间外走进来,在两人面前围了一圈。
“方先生生日快乐!”
为首的领班对着桌对面的寿星展开了微笑:“接下来,我们为您带来毕先生点播的生日歌。”
一群人挤在狭小的包厢内,将中英版本的生日歌切换着唱,一边唱还一边报以旋律感十足的掌声。
而作为本场生日庆典的主角,方南被一圈人围绕着坐在包间正中央,头上还顶着毕梓云给他临时戴上的生日帽,全程面无表情,整个人与灵魂出窍无异。
生日歌表演结束,接下来轮到寿星吹蜡烛许愿了。为了给包间里的二人留出一些私人空间,海底捞的员工们依次退了出去。
“怎么样,惊喜吗?”
在生日蛋糕上插好21根蜡烛,毕梓云兴致勃勃地问方南。
“……嗯。”
方南动了动喉咙,觉得自己还不如干脆哑了好。
如果不是因为还在公众场合,他现在就能把毕梓云按床上,让他哭着对自己求饶。
“好了,许愿吧。”放下打火机,毕梓云把印着方南名字和小人的蛋糕推到他面前,满脸期冀地坐回到座位上,等着方南闭眼许愿。
等了半天,没见方南闭上眼睛。
烛光的映衬下,方南的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清晰利落的脸部轮廓渐渐染上了一丝柔和。
“小云。”他没有许愿,只是开口问坐在对面的毕梓云,“你有没有想过,更近一步?”
“更近一步?”毕梓云惊了,“——你是说今晚就做?”
方南:“……”
这人平时挺聪明伶俐的,怎么每次都是在关键时刻脑子转不过弯来。
方南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一定要淡定,沉着,冷静,不要被家里的这位大傻子气到。
他越过烛光,盯着毕梓云的眼睛:“我是说,你有考虑过结婚的事吗?”
“结婚?”毕梓云怔了一下,随即指着自己的胸口,“……你说我俩?”
方南点了下头,垂眼看着蛋糕上融化了一半的火柴人脸。
他此刻的心跳得很快,但并不觉得紧张。他这样问并不是在求婚,也不需要毕梓云给出什么严肃正经的回答。他只是想知道毕梓云内心的真实想法,这是一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执念。
“方南,我是学法的。”毕梓云笑了。
“你忘了?”他的眼尾微微往上扬,温柔地望着烛光里的爱人,“法律不允许我们结婚。”
蛋糕上的蜡烛渐渐融化,他们隔着餐桌两端相对无言。
两双摇曳着烛光的瞳孔里,蕴含着的是从少年时代就追随着彼此的脚步,点燃的是难以言表的满心爱意,那是他们相携相伴共同走过的五年光阴。
“吹蜡烛吗?”就在蜡烛快要燃尽时,毕梓云突然出声,“我们一起吹。”
“好。”
从餐桌两侧站起身,他们同时闭上眼,然后一起吹灭了蜡烛。
睁开眼睛,毕梓云用手撑着桌沿,笑眯眯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方先生,新的一岁了,让我亲一下?”
方南脊背骤僵,还没等他作出反应,唇边便覆上了那人温热的气息。
他得到了21岁的第一个吻,来自那个他从16岁开始就喜欢的男孩。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追更&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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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一七年夏
大三结束后的暑假,经过系里毕业前辈的引荐,毕梓云在CBD附近找了份律所的实习。由于还没参加法考,他不能以实习律师的身份工作,只能作为普通的助理实习生,帮所里的律师做一些整理文书,调查资料的杂活。
虽然还不能直接参与诉讼工作,但这也是个间接接触司法行业的好途径。他特别珍惜这次实习机会,和法学院的前辈保证自己一定会好好干。
正式去律所上班的前一天,毕梓云整晚都亢奋地不行,抱着ipad切换了好几部电影,没一部看得进去。
听到浴室里的水声停了,他连忙走进卧室,翻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西装和领带,一路拎到卫生间门口,等着方南洗澡出来。
浴室门被人打开,方南洗完澡没穿上衣,全身上下只有一条运动短裤。肩上搭着条白色浴巾,头发还湿漉漉的,发梢的水渍沿着他的脖颈缓缓往下滑,落入锁骨凹陷处。
擦完头发,方南半抬起眼,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毕梓云。毕梓云左右手各拎着一套西装,正盯着自己的上半身发呆。
“怎么了?”方南见这人傻了,伸手在毕梓云眼前一晃。
在脑海里回味了半天男朋友的好身材,毕梓云终于回过神来。他高举起手中的西装,认真地问方南:“明天我穿哪套去上班?”
方南随意打量了一眼毕梓云手上的正装,转身朝着客厅走:“都行。”
毕梓云觉得自己被这狗男人敷衍了。
“你穿黑色那套吧。”合拢客厅窗帘,方南回头看着毕梓云,“黑色衬你发色。”
“深灰色这套不行?”
毕梓云不信,明明深灰色这套价格更贵,牌子也更好。
方南意味深长地看了毕梓云一眼,没再说话。接着便回到沙发前,打开了茶几上的笔记本,戴上耳机,点击进入网络会议室。
这个假期,毕梓云因为实习的缘故留在北京,方南也同样申请了留校。上学期,他和系里其他几人共同撰写的论文经由系里申报,发表在了一本知名的学术期刊上。系主任选了方南和另外一名研究生,和英国的团队协同合作,假期留在学校里做暑研。
方南这段时间经常需要跨时区开学术研讨会,毕梓云也不想打扰他,拎着两套西装回到卧室,打算自己再纠结会。
将总结好的研究纲上传到会议室,接下来的环节难得没方南什么事了。他刚准备起身活动活动脊椎,毕梓云又打开了卧室门。
他换上那套全黑色西装,系着银灰色领带,走回到了沙发前。
“这套真合适?”毕梓云再次问他,“合适我明天真这样穿了。”
望着身前西装革履,身姿挺拔的年轻男人,方南合上笔记本,从沙发前站起身,替毕梓云拉平了微皱的领口:“嗯,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