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戒指发出脆响在滚落在地上,程淮没接戒指,反而扣住他伸过来的手跨进浴室,一触即松吻了下谭迟的唇,没给任何拒绝反抗的机会。
温柔,又霸道。
门里门外一线之隔给打破,谭迟像是被侵略了领土的首领似的本能感受到危机,距离拉近的瞬间他心尖甚至能察觉到陌生的感觉。
怕,害怕。
纵然他跟程淮针锋相对多年,唯有胜负欲和征服欲驰骋在胸,却从未害怕过程淮靠近。就好像,他稍稍拉进点距离警报就拉响了。
“程淮……”谭迟咬了唇,恼羞成怒望着他,欲将人推开。
可程淮打断了他,扣住他乱动的双手,深深看着他道:“我喜欢你。”
那双眼深情且痴迷,漂亮的眼睛形状盛满冷静自持,认真得仿似在做论文学术,让人生不出一点点撕裂他的冲动。
谭迟在开门前厌烦着与程淮有关的一切,可当下浑身充斥罪孽感,满腔刻薄得要将程淮推开的话一时之间竟说不出口,终于拔掉的尖锐心情气和道:“都是误会。”
“我车祸失忆了,把同人文当记忆。”
“我对你做的任何事情都是意识不清的误会,你就当被神经病缠上了吧。”
最后那句,他甚至自暴自弃,破罐破摔。
“误会?”程淮指尖摩挲着他的脸颊,视线直白的盯着他的唇,朝谭迟靠近了三分,谭迟心虚退了两步,却见程淮冷冷看着他道:“误会就不用负责了?”
谭迟进退维谷,又闪过醉酒摁着程淮为所欲为时说的话,当下被程淮略带压迫感逼近一句话都怼不出来。
——我不当渣男,我会对你负责的。
想逃。
怎么负责?他跟个渣男没两样,没法负责。
可程淮却不让逃避,又靠近一步,扣着他的下巴强迫两人对视,那张器宇不凡精致英俊的脸此刻冷漠克制,又带着志在必得的决然,他眯着眼睛逼问:“误会,就对我始乱终弃了?”
谭迟又后退了一步,觉得他现在像一头狼似的,在一点点侵占领地,深刻着害怕的情绪。
可,偏偏他无法反驳。
恐怕随便说上一句都是渣男语录,彻底将这头浪给激怒咬断他的脖子。
“误会?你说过的话就不必作数了?”程淮一步步紧逼,谭迟被逼的一步步朝后退,差点踩滑摔倒在地上,程淮将他生拽着扯起来扣住了细腰,将人抵在墙上强势禁锢住,鼻尖相接,双方呼吸萦绕混杂,沙哑着声音道:“天底下哪儿有这样的好事。”
他们姿势暧昧至极,像在撩动着火焰,可言辞却又冰冷刺骨,尖锐又凌冽。
谭迟脸上萦绕着对方浅淡的鼻息,被桎梏着呼吸浅浅,压迫感让他几近窒息,难得收敛小脾气耐着性子道:“……你到底想怎么样?只要你说得出我做得到的,我一定会补偿你。”
这是他唯一的让步。
撇开闻宴博不谈,他要进谭家那个腥风血雨的漩涡,又岂肯将旁人拉下水,暧昧纠缠跟负累没两样,
程淮沉顿了下,眸光有片刻松动,拇指摩挲着他的薄唇,禁欲无情道:“我要你吻我,抱我,像以前一样爱我,或者……你想睡我都可以。”
“不可……”谭迟“能”字没出口就被他堵住了唇瓣,他瞪着眼挣扎却换来对方更为浓烈的侵略,却察觉对方似乎并不仅仅满足于此,被吓得头皮发麻,一句话变得破碎断续:“别、别、这样……”
程淮目光灼热看着他,腾出一只手捂住他的唇提醒道:“那晚,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说,想跟我做。”
“要跟我结婚。”
谭迟“呜呜呜”摇着脑袋挣扎,眼眶微微泛着红,又气又恼,被提醒想起那晚冲进浴室抱住程淮寻欢,脸上躁得慌,懊恼羞耻的想:MD,给个雷把他劈成神经病算了!
为什么总提那事儿!
良久,对峙着的两人,谭迟败下阵来,他眨了眨沾染上几分泪花的眼睫,待程淮送后,他咬牙问道:“就算是我记起来我喜欢闻宴博,你还要继续当我男朋友么?”
“是。”
不会,再给你任何机会喜欢闻宴博了。
谭迟觉得程淮是疯了,竟然连这么没自尊的事情都答应,心里也不知怎的有把火烧了起来,问:“如果我说我要当1,你当0躺在我身下也行?”
烦死了烦死了!
程淮沉沉望着他,“是。”
谭迟是被气笑的,他都不知道怎的胸腔里一股股怒火,望着眼前英俊的脸只觉他是疯了,送上来让他折辱,都恨不得扇他两耳光让他清醒一点。
谁都不能折辱程淮。
可现在是程淮在折辱自己。
“好!好得很!你不是不想分手么?那就不分手。”他眼眸里闪烁着乖戾尖锐,一字一顿恶狠狠道:“就怕你喜欢的是只是失忆后把你撩的神魂颠倒的谭迟,而不是我这个无理取闹的疯子!”
迟早后悔。
总有办法分手的。
程淮松开他的手,扣着他的下巴不让他再说出更刻薄的话用唇堵住了他的嘴,但谭迟没彻底接纳关系的微妙变化下意识推拒着,被程淮扣住手拉住自己的脖子。
谭迟起初推拒,可亲密的熟悉感席卷而来,精神松懈那一秒想回应,失忆后怦然的感觉诡异的从四肢百骸钻了出来,一下下像鼓点敲击着心脏,连呼吸都彻底窒了。
这让他又生出抗拒恐惧,索性发了狠咬上程淮的唇。
程淮吃疼松开:“不喜欢?”
谭迟嗤笑:“你是我男朋友,我能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又是竖起浑身的刺,是对敌人时的阴阳怪气,战术揶揄。
“那就是喜欢。”程淮下了结论。
“……”谭迟被噎了一口,一时之间竟反驳不出一句,遂兴趣缺缺瞧了眼便宜男友。
臭美!
卫生间没法独属于谭迟,他出让给程淮后便跑去公用卫生间又泼了自己一脸水冷静下来,又觉得荒谬极了,太阳穴突突突跳得厉害,再往镜子细细一看,才察觉唇瓣上沾染了点血液。
是程淮的。
他能察觉到自己其实不对劲。程淮疯了,他也跟着疯。
这时,闻宴博从外面进来,闲闲走到谭迟身边的洗手台边,哗啦啦的水流冲洗着并不脏的手指,他望着镜子里的谭迟笑道:“早。”
“……早。”谭迟僵了下,不知想到什么垂眼洗了洗手,脸颊一阵白一阵红,手指微微发颤。
倒不是因为闻宴博反复横跳难猜的心思,这会儿他全幅注意力都停留在闻宴博表白而程淮隔着一扇门将他摁在墙上亲,失忆时不觉得有什么,当下每个细胞都觉得羞耻又悲愤。
程淮个混蛋!
“你唇怎么了?”闻宴博进来就觑见那点残留的红,眼睛被刺了下,状似不清不楚疑惑问:“是蹭到了么?”
谭迟脑子跟播电影似一刻不停,全是程淮跟他乱七八糟的画面,压根没听闻宴博的话,咬着唇又生了自己好一通气,想起温若澜那句“像迟迟这样聪明不会喜欢错人”便觉得一下下膈应。
傻子!
他就是个傻子!
闻宴博抬手去触他唇上的血,欲抹掉痕迹。
可谁料谭迟下意识扣住他的手,蹙眉不耐又气势汹汹瞪了他一眼,复反应过来又缓和了神色,松开他的手笑着问:“怎么了?”
那种充满敌意的眼神只闪过一秒,是闻宴博从未见过的眼神,他从善如流指了指他唇间的一点红:“流血了。”
“谢谢。”谭迟抬手擦了擦唇瓣,又觉得被程淮亲过狠狠的反复又擦了擦。
最后,放过的时候想:MD,不干净了,擦了有个屁用!
不擦了。
“昨天我表白,你拒绝我,现在想想还是很遗憾。不过如果你真的喜欢程淮,那我真诚祝福你们。”闻宴博面露惆怅落寞,仿似雪地里的冬日腊梅,笑得坚韧又苦涩:“我不会给你造成任何麻烦,也不会要求你做什么,你不必愧疚。”
谭迟心肌梗塞,只觉他两现在就像是被拆散的小情侣,硬生生横叉了个程淮在中间,可渣谁也不能渣闻宴博,好不容易等来闻宴博愿意喜欢他,当下状况让他悲从中来。
半晌,他上前给了个闻宴博一个简单的拥抱,松开后扣住他的肩膀含恨拒绝道:“谢谢你喜欢我,也谢谢你十七岁那年救我,但我已经不是曾经的谭迟了。”
没能给你留住初吻,还跟别人缠绵了许久。
闻宴博预料到他要拒绝并没多少意外,闻言愣了下,短暂的疑惑伴随着了然,却没戳破任何真相。
十七岁被揍得头破血流的谭迟被程淮救到医院,他确实照顾了几日,可算不上救。
可有救命恩人这层关系在,谭迟绝不会将他推远。
“希望,你能遇到喜欢的人。”谭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摆脱程淮,可他又不愿意耽误闻宴博,只能把自己递进到最高境界——祝福。
且,他不能把事情变得更复杂。
闻宴博言笑晏晏,见他不如此前那般排斥自己:“我会的。”
算是,完成了第一步。
送走闻宴博,没排解完情绪的谭迟在卫生间继续徘徊,又给了自己一耳光道:“现在全国都知道我喜欢他……MD全国都知道……”
不喜欢程淮。
喜欢闻宴博。
十七岁,那是谭迟最昏沉阴暗的一段日子。那时,谭闫鸿上门逼迫,隐有将他们母子分开的迹象,这对于从小跟温若澜相依为命的谭迟而言,跟要他的命没什么两样。谭闫鸿那时,甚至提过愿意跟沈佳慧离婚,再跟温若澜复婚。
温若澜,没立即做出决定。
他被一群混混在暗巷里暗算,意识模糊,满身伤痕,听觉一点点失去,懵懂辨别最后的安抚,让他在逐渐丧失对生命渴求时像一束光照射进来。
——别怕,我在。
短短四个字,却道进了他孤寂难过日子里,最想得到的一句话。
他惧怕失去温若澜,也惧怕突如其来的“父亲”摔碎原本的生活,许多个日日夜夜里,他想要的只是有人轻声告诉他一声“别怕,我在”,温柔内敛又让人觉得能畅快的扑在对方怀里哭上一场,莫名温暖着悲观的他。
醒来时,他第一眼就见到了闻宴博,尽管失去听觉,但他知道救他的人就是闻宴博。
他觉得,那晚从暗巷里被人背出来的,蔓延着朦胧安心的感觉,每次想起那句模糊的话就让他觉得……心动。所以他几乎没多想就决定以身相许,擅自喜欢闻宴博报恩。
谭迟离开别墅时,没坐程淮的车,蹭了谢狸的车回了家。
在回去的路上,谭迟没好气睨了眼驾驶座上哼着歌心情不错的谢狸,兴师问罪道:“你当初为什么要写我和程淮的同人文?”
谢狸一口口水差点没把自己呛死,咳了好几声停下来,脸色刷白装作懵懂无辜问:“弟,你说什么?”
谭迟冷笑:“除了你,哪个作者会写出来我被狗追被程淮救啊。”
谢狸惊涛骇浪,后知后觉他恢复了记忆,有点羞耻问出最担心的问题:“那,你的贞操的还在么?”
谭迟凉飕飕一记眼刀飞过去。
谢狸顷刻闭嘴,悲从中来:瞧这架势,声誉没了,贞操也没了。
复又同情瞅了他一眼,为自己进行最后的辩护道:“这事儿真不能全怪我,当年你追程淮追得我都看不下眼,一说起他你眼睛都亮了。
“程淮生日你打电话让我给你参谋,出去玩儿还让我帮你制定好计划……就连……咳,我有次去你们学校,你看他的眼神就……挺不一般的。而且,程淮看你的眼神也很特别啊……”
“屁!”谭迟爆了粗口,愤愤不平道:“他那时候明明喜欢闻宴博,逮着机会就把我撵走去跟闻宴博独处!”
谢狸嗅了嗅车内酸味儿,“你不觉得,你是在吃醋么?”
“胡言乱语、胡说八道、糊里糊涂!”
谢狸闭嘴,半晌又没忍住问:“谭迟,你就没想过你为什么失忆后那么快就接受了我的同人文?几乎没排斥没怀疑的喜欢程淮……如果你不喜欢他,你身体难道不会本能排斥跟他亲密么?”
“而且那么久时间,如果你不喜欢他,你难道察觉不到?”
谭迟抱着胸望着窗外,刻薄道:“你别我洗脑,我清醒得很,要怪就怪我意识不清,识人不明,他跟脑子被门卡了似的竟然真被我撩到手,他要是当时给我一脚踹翻我,我可能现在还得感谢他!”
“我觉得,重要的不是他喜不喜欢你,是你有没有想过,”谢狸调转了下思维,怕谭迟对闻宴博念念不忘中套,索性偏向程淮,循循善诱道:“你到底喜不喜欢程淮?”
也罢,先拖时间。
“不喜欢。”谭迟回得斩钉截铁。
就算全世界都相信谭迟和程淮是恋爱关系,但总得有个人来相信他不是,他急切得到一个人的信任。
回了家,公寓被温若澜整理过还是离开时的样子,谭迟辅一倒在沙发上,就有人敲门,他疲倦得跟僵尸似的走过去,透过猫眼见是程淮,正冷淡无情的看着他。
他不想开门,甚至想佯装不在家,可转念一想恰好膈应膈应他,遂开门后,掐着娇滴滴的兰花指依靠着门扉道:“哇哦,程淮小哥哥怎么来了?”
恶心不死你。
程淮半阖着眼,面色阴沉凌冽,抓住他的手淡淡道:“找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