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他为病人改医嘱给护士交代注意事项的时候,他能感觉到王悦和林芝那种带着探寻的神色和不解的目光。
他虽然性格沉稳,面对复杂的境地能处变不惊,但他很不喜欢这种被人探寻和窥伺的感觉。自己仿佛是个发光体,集中了所有人的视线和注意力,每个人都在暗处或者用眼角余光偷偷的探查。你肢体上的一举一动,脸上的一颦一笑,哪怕举手投足间不经意的一个动作,甚至一个喷嚏这种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儿都会被当成新闻无限放大。
他从护士站回来,躲在办公室里没有再出去。斜对面的小张安慰了他几句,并且痛骂了举报人一番。但是他知道这并没什么效果,至少安慰对他是没效果的。他的性格里早已没有了婴儿皮肤般的脆弱,只剩下被生活磨砺所生成的厚厚的茧。
王珩整个人靠在旋转椅上,微眯着眼睛,神态带着一些慵懒,手指微微弯曲,在办公桌上轻轻的敲着,此时他在等律师的回电。小张用眼角余光偷偷瞄了王珩一眼,他觉察到对方的神情有些怪,但又描述不上来哪里怪,似乎举报这件事对正主来说无足轻重。
他仍用手指轻轻地敲击着办公桌的桌面,不快不慢很有节奏,像水滴的滴漏。更多时候他喜欢蛰伏,毕竟他比较懒惰,只有引起他感兴趣的事物才会像章鱼一样伸出触角,当然也喜欢像章鱼一样一击必中。挑战能激起他的胜负欲,甚至能激起他的斗志,所以他并不怕挑战,尤其这种举报的小伎俩在他这里不值一提。
他喜欢赢,喜欢运筹帷幄,喜欢掌控局面的感觉,他和江南冷战的原因很大部分不在于对方的欺瞒,而是对方的心机让他意识到江南脱离了他的掌控。犹如国际象棋里的车只走直线,但实际上对方是王,以静制动,一直在后方处心积虑的谋划和布局,这让他心情郁积到了极点,两虎相争还有一伤,何况他也是想相当王的人。
刘邦和项羽只有一方能赢,这个道理放到情侣和夫妻关系上就不适用了。情侣和夫妻关系讲究退让,讲究互相体谅,因此对方写长信诉衷情退后一步的时候,他也把在外面大杀四方的王后撤了回来,就像章鱼缩回了触角。
办公桌上的手机终于响了起来,他看了眼屏幕的号码,直接按了接听。电话那头律师汇报了具体情况,他在这头只低声说了一句,“三天不行,今天下班前是最后期限!”说完挂了电话。
今天没有手术,他接完电话,便去了实验室。到实验室的时候,韩辰已经先到了,还有两个助手。
“忙完了?”韩辰见他进来急忙问道。虽然他已联系管理员删掉了举报信,但是对方还未在网上公开道歉,举报信的余波还在,而且随着同事的茶余饭后会流传的越来越广。
王珩知道他在问举报的事儿,“嗯,下班前看看。”
韩辰见状,没再问,实验室里还有人,不方便聊,于是他便带着王珩去看助手记录的实验新数据。
两人一天都窝在了实验室里,到了晚上才出门,他们一起出了电梯,走向停车场。
韩辰自告奋勇地要送王珩回家,王珩笑了笑,“送上瘾了吗?”
“嗯,挺上瘾的!”韩辰两眼微眯,嘴角翘起,说得直白,丝毫没有掩藏的意思。两人一面说着一面走到了车前。
“那我就当是舟哥送我回家吧!舟哥也喜欢送我回家。”韩辰遥控按亮了车灯,王珩也不客气直接开了车门坐上了副驾。
上了车,他便急忙登陆自己的工作邮箱。邮箱里拍卖行来了好几封邮件,他回了几封拍卖行的邮件,确认了展会的具体布展情况和拍卖行的年终酒会时间。
回完邮件,手机陆续进来好几个电话,都是助理来的电话。韩辰只见对方耳朵里塞着蓝牙耳机,回复都是“嗯”、“可以”、“改一下”并没有太多的语句。没说多久便挂了电话,但仍然没放下手里的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滑了半天,半晌才收起。
“你好像很忙?”
“还好,都是书法方面的。”
两人正聊着,王珩兜里的手机再次响起来,铃声似乎有些急促。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来,一看是老王主任的电话,他毫不犹疑地按了屏幕上绿色接听键。韩辰此时正开着车,在一个灯岗处拐了弯,行驶了一会儿,到了一个红灯,他才抽出间隙,转头望了对方一眼。
王珩仍在接听电话,老王主任似乎在那头说了很多内容。他坐在驾驶位并没有听清,只能等对方挂了电话再问。他的心有些焦急,担心举报事件没完没了,也更心疼王珩。此时他心里惴惴不安,整个心像被风吹得东摇西摆的悬挂在日本屋檐上的晴天娃娃。这个电话对他来说,似乎时间格外漫长。他迫切地想知道答案,知道结果,只有这样他的心才能回到正确的位置上。
他心里越来越急,甚至等得有些迫不及待,握着方向盘的手慢慢抓紧,以至于手指关节开始变得有些发白,手心业已渗出了微汗。只听这时王珩终于挂断了电话,叫了一声,“韩辰!”他转头看向王珩,一眼便知道了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 笑剧场:
江南:[警犬抬腿照片]
江南:闪电向大家问好!
江胜舟:警队新成员![鼓掌]
江南:珩珩你怎么不说话。
王珩:我不认识它!
江南:不行,它都想你了!
王珩:?
江南:我传染的……
韩辰:[擦汗]
江胜舟:你能不能有点底线[呕吐]
江南:珩珩就是我的底线。
明天停电 更不了,断一天
第59章 一波又起
“没事了,对方已发了道歉信。我上内网看看!”
“那我就放心了,明天我也回院里看看。”
王珩用手机上了医院的内网,确实道歉信已经发上去了。但同时也多了几封匿名的表白信,整个内网风向立刻变了,从举报变成了一场闹剧。
他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摘了眼镜,用手捏了捏鼻梁。韩辰见对方一脸无奈和疲惫的样子,有些担心,“怎么了?”
“多了好几封匿名同事的表白信!”
闻言,韩辰不由得笑了,“想必大家为了声援你吧!”说完,他爽朗地笑了一声。
“对了,有几封患者的公开信是写给你的,都在我那里呢!考评你也不用担心,你的锦旗和感谢信是最多的。”韩辰笑了笑说。
“嗯,谢谢韩辰哥。”
第二日,王珩到医院的时候,一路上碰见科里的医生和护士,都笑着和他说:“王医生,快看看你的情书!”他头疼了一路,赶紧快走了几步,钻进了办公室。
小张早已坐在办公室里,见王珩到了,便笑了起来,“王哥,看见网上写给你的匿名情书了吗?好几封呢?排起了表白长队!”
“现在大家都不关注你那举报信了,转眼都盯情书去了!”
小张兴致勃勃地对着电脑念道:“你就是那天上的太阳,我就是那夸父,追着你的霞光,哪怕饮干黄河的水,也要追你直至夕阳西下……”
“王哥你上来看看!这是纯粹来搞笑的吧?”
王珩上来一看,果然多了好几条。他脸部肌肉抽搐了一下,他忍不住用电脑回了几句。“我借你一张后羿的弓,还是练练射日,再来追我!”
须臾之间,小张便见到王珩在后面的评论,咧嘴笑了起来。
他又翻看了其他几封,其中有一封是今天早晨八点多新发上来的。他觉得行文方式有些眼熟,便仔细看了眼内容。
“致敬爱的你:
我一直想写封情书给你,但你手上已戴上了戒指,你的心和爱都给了别人,你爱得那么纯粹,爱得那么诚挚,以至于我毫无机会,每次见你我既羞涩又嫉妒。我和某人爱你一样深,但某人等的比我久,陪伴的时间比我长,这让我没有一丝希望,无论我怎么盼望,怎么企及,都只能像仰望着夜空中美丽的月那样仰望你。
我后悔不曾早一点儿遇见你,没能陪你度过那苍白的岁月。你的忧愁、你的痛苦都已被别人抚平。我也想做抚平你创伤的人,想做你痛苦时被拥抱的人,想做你开心时对着笑的人,但是这一切早已没有了机会。确切来说,从我认识你那天起,就没有机会。
从认识你那天起,我就着了迷,坠入了情网。我曾去你的校园里找你的影子,寻你的足迹,找寻你学生时代的痕迹。校园的墙上还贴着你的照片,照片里还带着你学生时代的稚嫩和青涩,我从未见过那样的你,就像石子扔在我平静的心湖。礼堂里也贴有你讲课的宣传照,哪一处都有你,你离我那么近,又那么远。
近是因为距离,远是因为你对我除了朋友的情谊毫无其他情意。
很多次见你带着微笑走进我的梦里,偶尔梦见你扑到我的怀里痛哭,我抚着你的后背,轻轻地像抚摸着刚出生的婴孩,担心我的手指划伤你白皙的脸颊,更不敢吻你,你是那么纯洁无暇,让我不忍心触碰。
你很喜欢普希金的诗,最后把这首诗送给你:
我曾经爱过你
爱情,也许
在我的心灵里还没有完全消亡,
但愿它不会再打扰你,
我也不想再使你难过悲伤。
我曾经默默无语、毫无指望地爱过你,
我既忍受着羞怯,又忍受着嫉妒的折磨,
我曾经那样真诚、那样温柔地爱过你,
但愿上帝保佑你,
另一个人也会像我一样地爱你。
王珩,我曾爱过你,但我仍会把你放在心底,默默爱你。
匿名 ”
王珩看完摘下眼镜,伸手拿出桌上眼镜盒里的眼镜布擦了擦镜片,擦的没有一丝灰尘又把眼镜重新带在了脸上。
小张看内网时候,最后也翻到了这封情书,看日期是早上刚发的。他抬头带着探察的目光瞅了一眼王珩,忍不住说:“王哥你看见了吗?新情书!”
“看见了!”
“看着心太酸了!不知道是谁写的?太可怜了!”
“王哥,我现在觉得你像刽子手!”
“专伤人心是吗?”
“是啊!”小张靠在椅背上幽幽地叹了口气。
王珩看了一会儿便关了内网,处理完手里的病历,出门去了实验室,试验的两个助手已在实验室里间开始调试设备。
韩辰比他早到,王珩推开实验室的门,见韩辰站在门口,愣了几秒。韩辰见他进来,佯装若无其事地小声问道:“怎么了?”他用目光仔细打量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窥出什么猫腻来。
“没事!”
王珩及时调整了情绪,投入到实验中,韩辰见他不欲多说,便缄默不言。毕竟江胜舟和他说过王珩的脾气看似温柔和气,但狠起心来,比谁都硬。
看似温柔的兔子,但是凶的狠。他没见过王珩发怒,但心里一想到王珩发怒的模样,猜测也像平时一样可爱,要不江南怎么能爱得如痴如迷了呢!
他不敢在王珩的边缘试探,惹恼了,连朋友都做不成。现在的状态就很好,至少比朋友的距离近,他心里自我安慰了一番,又在须臾之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摒弃脑外,投入到紧锣密鼓的实验中。
两人在实验室昏天黑地的忙了一上午,王珩觉得有些饿的时候,才发现手表上的时针已经过了十二点。
王珩叫了一声“韩院长”,“先吃饭吧!”
韩辰看了眼腕上的手表,点了点头,便让大家午休,下午再继续试验。
两人一起出了门,走廊里韩辰问:“一起吃饭吗?”
“不了,我回办公室!”
韩辰见对方急于想溜之大吉,嗤笑一声,“跑得那么快干嘛?我又不能吃掉你。”
“以防万一。”
“去吃饭吧!下午见。”韩辰先下了电梯,王珩又坐了两层才下。
到办公室的时候,小张见他回来说:“有个快递放你桌上了!”
王珩走到桌前,看了眼快递的地址,撕开了顺丰文件袋,同往常一样,里面是牛皮纸信封。
虽然他心里早已按奈不住地想看看对方写些什么,但他仍动作缓慢地撕开信的一头,展开里面的信纸。
“珩珩吾爱:
见字如面。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古人诚不欺我。别提一日了,一分钟不见你,我就抓心挠肝的心烦,楼下几个小子总是借机偷看我的笑话,还总故意提起你,你说气不气?这群小子是不是我太惯着了?敢开我的玩笑!不过,你也知道像我这样的工作,领导就是务实性领导,要和下属打成一片才好带队伍。珩珩的拍卖行就不一样了,务虚性领导,只要指挥就行。不过我也快了,指日可待。
有时候也幻想如果我的珩珩是一名警察会怎么样?犯罪分子是不是都无所遁形?不过你这样的人才进来,肯定让你去缉毒了,也许去卧底,也许调到保密部门,总之不会让你这个人才闲置的。我可舍不得,幸亏你不在这个队伍里。不过你穿上制服一定会把你的南哥帅晕的,现在珩珩已把我迷得找不到方向,你不能再对我释放魅力了,我已招架不住了。
大家也都想你了,咱妈总问起你,舟哥和盈盈姐也经常问,还有一楼那群小子们。你看你多坏,你让我们每个人都想你,自己却跑了。我开始有些羡慕韩辰,起码他能伴你左右,不过你不能离他太近,我会吃醋的,昨晚梦见他给你写情书,气得我整晚都没睡好。珩珩你要记住你是有主的人,是手上戴着戒指的人,离周围那些色狼远一点儿,虽然你不去招惹他们,但是他们闻着味就来了,想到这些我就头疼,找个帅的媳妇果然很让人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