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胜舟睡得正香,整个人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被子都踹到了床下,枕头充当了被子的职能,鼾声一会儿像吹口哨似的,一会又像拙劣的琴手拉坏的马头琴,从头至尾没停过。
此刻手机铃声猝然响起,把他从睡梦中惊醒。职业习惯,他一个激灵起了身,速度堪比猎豹,直接接起了电话。
“喂!”
“哥!”
听到他弟的声音,他又直直地倒回床上,一手遮着眼睛,一手拿着手机贴着耳朵。听对方叫他去上朝,他懵了片刻,直至江南解释完,他才知道珩弟又犯病了。
江南急得跟火上房似的,催促地紧,他不情愿地下了床,困顿得快睁不开眼睛,也没心情捯饬自己了。
他脸没洗,牙没刷,身上的睡衣也没换,直接从衣柜里拽了件黑貂套在了睡衣外面,下身外面套了条加棉的冲锋裤,脚蹬一双皮鞋就出了门。不管谁见了,都会说这一身搭配绝对能走到米兰时尚界的高端前沿,就差挎一个手工编织的条纹尼龙包了。
他坐电梯下了楼,运气不错,在路口抖抖索索地站了没几分钟,便拦到一辆夜班出租车。
“兄弟,去哪儿?”司机师傅抬头望着后视镜问。
江胜舟报了一个小区的地址后,便半阖着眼睛靠在后座上补觉。
司机二话不说踩了油门,开车间隙还不忘往后看一眼。见乘客穿着黑貂,敞着怀,里面穿着睡衣。“这是什么打扮?年轻人都这么搭配了?”
片刻,他又摇了摇头,仿佛在说:“老了!跟不上时代了!”又仿佛在说:“现在的年轻人都不靠谱!”
为了防止夜班犯困,司机师傅喜欢聊点闲磕。他试图找话题,“兄弟,这么早,干什么去啊?”
“上早朝!”江胜舟见对方问,迷迷糊糊地答了一句。
司机师傅握方向盘的手蓦地抖了一下,差点闯了红灯,甚至怀疑自己得了幻听。
“兄弟,你说干啥去?”为了确认自己耳朵没毛病,他又追问了一遍。
“上早朝,你快点。迟到了皇帝就得诛我九族!”江胜舟怕来不及,又催促了一番。
司机大哥立马不淡定了,“天老爷!拉了个精神病!”
“好不容易拉个活,还拉个精神病,这可够倒霉了。”
万一后面的神经病做出什么出格举动,没准他这辈子都要搭上。想到这些,他开始惶遽,浑身紧绷的神经像拉紧的头发丝,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能让头发丝崩断。他身上的每根汗毛也都竖了起来,额头上开始渗出了冷汗,慢慢地从满是沟壑的脸上滚落下来。
担心祸从口出,他马上给嘴贴上了封条,不敢再言语一句。几秒后,他颤巍巍的腿猛踩了下油门,提了车速,巴不得快点把后座上的瘟神送走。
凌晨四点多,街上除了偶尔出租车路过,剩下的就是路两旁挂着枯叶的杨柳和惨白的路灯。
司机师傅的一路快马加鞭,油门踩得急,平常十五分钟的车程,不到十分钟就到了目的地。
江胜舟见到了地方,出声问,“多少钱?”
“不要钱!”司机师傅朝后摆了下手势,意思让对方马上下车。
江胜舟:“……”
见精神病下了车,司机师傅用最快的速度踩了油门,车便蹿出去了老远。江胜舟被喷了一身汽车尾气,傻愣愣地站在街边,手里挥舞着五十元绿色纸币定格在半空,懵了好几秒,才回神。
“出租车都开始义务劳动了吗?”他嘀咕着,双手插着兜走进了小区,直走拐了个弯才走进电梯。
他上楼走到江南家门前直接按了门铃,这次门马上开了,猜测他弟一早就在门口等着了。
“我的亲哥!可算来了!”江南长这么大,从来没这么迫切地想要见到他哥,简直就是救星,就是天使。再一瞧他哥的穿戴,呆立片刻。
“……”
天使穿成这样,邋遢了点儿。
“江南,过年出租车都不收费了吗?刚才我给钱,师傅都不收!我跟傻逼似的拿五十元在路边挥半天。”江天使一见江南就竹筒倒豆子似的说刚才的奇遇。
江南抱着臂站在门口,看江胜舟弯腰换鞋。他哥一脸没睡醒的样子,猜测没准司机大哥把他当精神病了。“赶紧上楼!就你穿成这样,不把你当精神病才怪!”
江胜舟把貂皮外套脱掉直接扔在了沙发上,跟着江南上了楼。
“哪里呢?”
“书房!”
“我去看看!”江胜舟蹑手蹑脚地走向书房门口。
少倾,他清了清嗓子,连忙切换了模式,“臣陈玄礼拜见皇上。”
江南在旁边咂了下嘴,心里发着感慨,“□□家都是影帝!”
此刻,就听书房里面传来声音,嗓音低沉,“进来!”
江胜舟心里紧张得像装了电动马达似的,突突蹦个不停。他谨慎地推门走了进去,王珩抬头瞅了他一眼,静默良久,半天才发声,“朕治你失仪之罪,如何?”
江胜舟愣了一下,低头瞅了瞅自己身上的穿戴,“似乎说的没错!穿睡衣好像是过分了点儿!”防止对方出更多的难题,他急忙弯腰行礼,“臣知罪!”
“算了!去门口跪着,别打扰我!”
闻言,江天使呆愣片刻,见对方让他出来,他一分钟不敢耽搁快速出了门。
江南还在门口等着,见他哥这么快出来,一脸疑惑,“怎么这么快?”
“他说我穿睡衣来,要治我失仪之罪,让我来门口跪着。”江胜舟说。
江南嘴角抽动几下,“呃,你上门口蹲着去吧!我进去看看。”他丝毫没心疼他哥一下,江胜舟抬手无奈地指了指他弟匆忙离去的背影。
此刻他还困意朦胧,没心计较这么多。他职业习惯蹲点蹲惯了,往书房门口的走廊上靠墙一蹲,又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太困了,没多久便蹲着睡着了。
江南推门进去,琢磨怎么把王珩哄回卧室。过了几分钟,他陡然地想起免死金牌的事。
王珩在宣纸上不知道写着什么,写得正认真。江南站桌前瞄了一眼,隶书,没看见题目,只见写到了宣纸中间,镇尺压住了写完的部分。
见王珩脸色平静如常,他试图开口,“皇上,臣妾能讨要个东西吗?”
“爱妃想要什么?”王珩没停笔,仍低头继续书写。
“皇上您看,您……经常出宫,臣妾离了皇上,不免……有些宵小之徒想要臣妾的命,恳请皇上……赐给臣妾一个免死金牌。”江南思虑半天,磕磕巴巴地说。
闻言,王珩停了笔,脸上露出不悦的神情,眉头开始蹙起来,两道浅浅的褶皱爬上了眉心,冷笑一声,“爱妃,如果免死金牌有用,天下就有长生不老的人了!”
他的话音一落,江南心里“咯噔”一下,“这和原来的套路不一样!”
他紧张地搓着手,踧踖不安,先缓和气氛是关键。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也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急忙弯做个万福,“臣妾肤浅,臣妾错了!”
王珩见对方承认错误态度端正,“不过可以给你一样东西。”他直接拉开书桌后的抽屉,伸手在里面摸索半天,拿出一把钥匙,起身递给了江南。
江南双手犹豫地接过,他盯着钥匙看了一会儿,十分确信这把钥匙他没见过。他猜测不出这是哪里的钥匙,但能确认这是一把保险柜的钥匙。
“这是哪里的钥匙?”他试图问出是哪里的钥匙。
“后宫的钥匙,有了它你就有了皇后的职权。”
这下江南听懂了,“这是没要来免死金牌,给自己晋升了位份。”但是,对方却没有说这把钥匙要开的东西在哪里。
此刻他不敢再贸然询问,担心惹怒了王珩。
这种状态下,王珩的脾气和往常全然不同,眸光比平日里更锐利了些,尤其那眸光里多数时候是没有温度的。
这样的目光让他害怕,让他颤抖。有时候他甚至怀疑,是不是王珩原本就是这样的人,梦里出现了自己性格真实的一面,而平常都是伪装。
他对爱情的不确定,不是因为王珩对自己不够好,也不是因为王珩不爱自己。
他觉得王珩和自己之间似乎有一层薄纱,这层薄纱忽隐忽现,有时候想伸手触摸却又消失不见,不伸手的时候反而感觉这薄纱就在眼前。
“谢皇上!”他行了礼说。
“什么时辰了?”
听到对方问时间,江南灵机一动,故意扯了个晚点的时辰,“辰时了。”
“这么晚了。”
“是啊!皇上!”
“朕困了,你扶朕回去睡会儿。”
江南巴不得王珩早点儿回去睡觉,见如此说,立即上前搀扶,连哄带忽悠地搀着王珩出了书房门。
他故意挡住了王珩的视线,防止他哥蹲睡被瞧见。一路护着王珩回了卧室,帮对方脱了龙袍,换上睡衣,然后扶对方在床上躺好,盖好被子,都收拾妥当才从卧室里出来。
此刻,他早已折腾出了一身汗,后半截全靠强大的精神力硬撑。
见他哥还在蹲门口睡,江南走过去轻轻地踢了一脚,“起来,回卧室睡去。”
“上完早朝了?”江天使睁着惺忪的眼问道。
“嗯!”
“当你俩的哥真不易!”江胜舟迷瞪地起了身,扯了扯身上的睡衣,推门进了另外一间卧室。
王珩醒来时,伸手拿过床头柜的手表,已经八点多了。江南还在睡,想起“闪电”还没遛,他先起身下了床,去卫生间洗漱一番,收拾完牵着闪电便出了门。
到了小区楼下,他站在花坛旁边,抻了抻胳膊,伸了伸腿,感觉后背有点疼,“这觉睡得真累。”
昨日除夕下了雪,他牵着闪电踩着青砖上的积雪,风不大,竟然是个晴天,太阳的脸比往日红了些,不在吝啬它的阳光,大方的把温暖洒下来,把地上的雪照得亮莹莹的。
闪电从屋出来就开始撒欢,在雪地上踩出一串串脚印。王珩在闪电的脚印上再踩上一脚,他好像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玩法,跟着闪电踩了一路。
在他看来,闪电是一只十分听话且懂事的狗,这让他少了些对狗的恐惧感。孩提时,狗狂吠着在他身后猛追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当时的他,小学五年级,长得又瘦又小,爸爸出差,妈妈上班,他背着大大的书包,听见狗叫着从后面追来,在前面没命地疯跑。那一刻,他意识到自己离死亡那么近,近在咫尺,近到擦身而过。
当他一口气跑到小区门口停下来时,才发现后面的狗早已没了踪影。这时的他早已精疲力竭,双手撑着膝盖,弯着腰,大口喘着粗气,等到气喘匀时,才发现自己的短袖校服已经湿透了。
此刻,狂吠声把他拉回了现实。闪电在前面拽着他,朝小区门口一位陌生男人狂叫了起来。他没带眼镜,只能模糊看见一个人穿着黑色羽绒服,带着针织帽,看不清脸。王珩用余光瞥了一眼,对方仍在小区门口徘徊。他心里慌得漏跳了半拍,难道碰上了凶犯?
他使劲拽了拽狗绳,叫了闪电几声,闪电置若罔闻,仍朝着对方狂吠。此时,人和狗对峙,双方都没有动。这让他有些担心,虽然他会些防身术,但不确定对方身上是否带有凶器。即使对方没带凶器,他以身犯险,江南知道了也会不高兴。
也许当惯警察的狗和人一样,对周围一切都保持着警觉,闪电见到了可疑目标就想扑上去,那种工作职责像烙印一样深深地镂刻在它的脑子里。
就在他还犹豫不决的时候,电石光火之间,闪电挣脱了狗绳,“噌“的一下蹿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笑剧场
李贺:都十点了,还没起,晚上忙什么了?
江胜舟:上早朝。
李贺:……
李贺:你说干啥?
江胜舟:上早朝啊!
李贺:你上早朝,别人干什么啊?
江胜舟:都上早朝啊!王珩、江南……(开始数手指头)
李贺:……
第77章 错怪
闪电体型硕大,又一脸凶悍相,黑衣男子早吓地心飞胆裂。他愣了几秒,瞬间回了神,嘴里骂了一句国骂,拔腿就跑。
闪电突然挣脱狗绳冲了出去,让王珩陡然吓了一跳,他愣几秒,转眼也疯狂地追了上去。他连喊了几声,“闪电!停下来!”闪电的狗耳朵充耳不闻,四条狗腿越跑越快,疯了似的狂奔。王珩在后面也是飞一般地狂追。
时间已经不早,九点多,路上开始有零星行人和过往的车辆。两人一狗在小区外围的人行道上一路飞奔,已陆续有人向这边观看。
路上行人见两人一狗突然从路侧冲过来,瞬间刹住了脚步;过往车辆则瞬间踩住了刹车,大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晕了头。
高升的太阳喜气洋洋地照耀着这群懵懵懂懂的人们。
“停下来!” 王珩一边跑一边喊,“闪电!”
闪电追得太快,他不敢停下来。一个人问题不大,见闪电即将追上,他大脑里思忖着。
然而总有事发突然的时候,就在跑过一个路口的时候,斜路口的拐角又冲出一个人来,黑灰色的衣服,带着黑色针织绒线帽,中等身材,带着口罩,直奔而来。
王珩心里倏然一跳,立刻明白两人是一伙的,这人是前来接应的。
闪电在前面已经扑倒了黑衣人。王珩心里急了,此刻早已斯文不起来,心里骂了好几遍脏字。心下一狠,见对方扑来,他直接飞起右脚,一个回旋踢踢了出去,用上了十分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