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晋撇了一眼刚刚慕容如烟放东西的盒子,在看了看一连凝重的慕容如烟,平静的说:"若我想活命,是不是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慕容如烟略带无奈的笑了笑说:"若你是我,你会留一个有着非凡身世,但不为你所用的人活在世上吗?"
"若我是你,我也不会留这么一个人活着。若不能为我所用,也不会留给别人。"秦晋的严重隐隐透露出凶光。
慕容如烟看着秦晋的眼睛微蹙眉头,眼光闪烁,脸上涌起少许落寞,他说:"你终于长大了,终于可以独当一面了。"
秦晋低下头,不看慕容如烟的脸,他平静地问:"那我们该如何做?"
慕容如烟走到桌前,打开桌上放着的画卷说:"当年淑妃的小产本就是掩人耳目的事情,很多人都不相信淑妃已死,但是迫于德妃的势力不敢深究。现在德妃早已化作尘土,唯一的皇子宁王并不得皇心,也没有得到多少大臣的支持,所以你有机会去争这个皇位。况且你本就是皇子,你也有资格去争这个皇位。现在要做的就是让皇上知道你的身份,接受你的身份,让朝中忠臣支持你。"
"有谁会相信你一个毫无身份背景的小子竟然是皇子?"秦晋站到慕容如烟身边,现在的秦晋已经比慕容如烟高了,所以他要稍微低头才能看清楚慕容如烟的表情。
"只要要皇上相信就可以了,对于其他人,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能够维护他们利益的皇上,至于这个皇上到底是不是皇族血脉,这都不重要。"
"师傅已经有办法了?"秦晋问。
慕容如烟胸有成竹地回答:"十来年里,皇上并没有放弃追寻淑妃和我师傅的下落,所以只要有淑妃皇子的一点消息,皇上就不会轻易放过。想必当年皇上还是很宠爱淑妃的,否则不会才一年就破格册封为四妃之一的淑妃,而且皇上对我师傅始终有一份亏欠,只要让他相信你是淑妃之子,让他知道你是我师傅的徒孙这就够了,他就会认定你是皇子。皇上虽然已经年迈昏庸,不过威严还在,皇上认定了的事情下面人就不会反对。"
"皇上接受了我的身分,接下来就该争取朝中重臣的支持,然后名正言顺的登上皇位。"秦晋慢慢说着,面无表情。
"这个东西可以帮你取得皇上的认同。"慕容如烟指着画卷中飞腾的金龙说。
秦晋仔细地看了看桌上的图,忽然问:"这和我娘的那条丝巾上的图一模一样。"
"对,一模一样。这幅图的原样在宫中,皇上颇为珍惜,是当年皇上寿辰之时淑妃亲手所绣,那条丝巾就是绣样小图。"
"这样的图很容易仿冒。"秦晋稍微沉思一下说。
"如果这个图在你的背上,还会有人仿冒吗?"慕容如烟的语气颇为轻松。
"绣在后背上?"秦晋稍带吃惊地问,这么一大副图一模一样地照搬到背上需要很高超的技术。
"别人做不到,但金无箴可以做到。"慕容如烟说,语意带着少许敬佩。
"真的有金无箴这个人?"相传金无箴是天下第一刺绣高手,所绣的花能招蝶,所绣的虎能镇兽,所绣的美人可以招魂,可是这个传说已经流传了近百年,无人能真正窥见金无箴的一双巧手。
慕容如烟笑笑说:"我们需要的是他的技艺,至于他是不是真的金无箴与我们无关。"
"他不会泄露出去吗?"
"我自有办法让他不会泄露出去。"
一直一脸凝重的秦晋忽地一笑说:"我真的好想见识一下他的技艺。"
"三天后如你所愿。"
秦晋看着那幅图接着说:"我娘的那两件首饰是不是皇上所赐的?"
"是。"
秦晋思绪飞快地跳跃,他忽地又问:"那银锁是不是应该有一对?"
慕容如烟暗自斟酌了一会儿说:"那银锁是我师傅找人所制,本有一对,但是......"
不等慕容如烟说完,秦晋忽然抢着说:"我的银锁遗失了......"
"是啊,遗失了。"慕容如烟有点惆怅地说。
"师傅,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我希望你能回答。"秦晋低着头小声说
不知何故慕容如烟转过身,看着窗外,一阵秋风吹过,几片黄叶飘然坠地,他淡然地说:"问吧。"
秦晋依然看着地问:"如果我不愿意去夺这个皇位,师傅你会不会亲手处置我?"
"会。"慕容如烟毫不迟疑地回答。
"谢谢师傅能回答这个问题。"秦晋抬起头,一脸平静,"师傅,我先去准备了。"说完秦晋鞠了一躬匆匆离去。
秦晋走后,慕容如烟依然看着窗外一动不动。一会儿,树林中一群鸦雀莫名惊起,遮天蔽日。
看着满天鸦雀,慕容如烟举手揉着鬓角,说:"晋,你为什么要这样逼自己?为什么要这样逼我?"
匆匆离去的秦晋跑进树林,倚着一棵树慢慢坐到地上,双手抱膝,把头埋进双腿间,眼泪终于止不住落了下来。
十五、六岁的少年,本以为自己是一个被父母遗弃的孤儿,但是有师傅,有朋友,可以一直平静的生活下去。但是一夜之间一切都变了,说书人口中流落民间的皇子竟然就是自己;即使他无意于皇位,平静的生活也不可能继续,要么死,要么轰轰烈烈的去争去夺;心目中对自己有再造之恩的师傅竟然只是利用他完成另一个人的梦想,宛若天神般的师傅竟然也会如地狱修罗一样取自己的性命。
少年赤红着眼睛,咬着牙,用手拍打着树干,不停地逼问自己,不停的埋怨苍天弄人,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
秦晋感觉身体里一股热气从丹田涌上心头,整个世界变得有些诡异,一切东西都扑面而来,他运足内力朝身边的树拍去。耳朵边传来低沉的乐曲声。
《忘,念,离》,师傅又在吹这首曲子了,很久没有听见师傅吹这首曲子了,秦晋的手停在半空中,侧耳静静听着这首曲子。有些人能忘记吗?有些人会忘记吗?忘记的人有一天会不会再想起?能再想起的人是不是根本忘记?会不会有一个人念着你?你会不会念着一个人?再亲密的人是不是最终都要走向分离?是相互挂念着分离痛苦,还是在一起相互忘记痛苦?
无数的问题萦绕在秦晋的脑中,直到一曲终了。秦晋满身汗水的瘫坐在树下。心理有些后怕,若不是这一曲埙声,他刚刚就已经走火入魔了。秦晋抹抹额头的汗水,心理暗道,师傅,你到底是了解我呢,还是不了解我?
一阵树叶的沙沙声传来,秦晋稍带期许地面朝声音传来的方面。
"秦晋?"一个暖暖的声音说。
秦晋的脸马上垮了下来,不过幸好天色已晚,看不清楚表情,他情绪低沉地回答:"是。"
来人走到秦晋面前,俯下坐到秦晋身边,默不作声。
淡淡的月光穿透重重叠叠的树叶撒落在地上,秦柯说:"夜露深重,回去吧。"
"你说如果有一个人你天天放在心里,一天看不见就很想他,无论他说什么你都愿意做,即使刀山火海,这是喜欢一个人吗?"秦晋问他身边的人。
秦柯回答:"如果你觉得是喜欢,那就是喜欢。"
秦晋低下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和秦柯说话,"能不能不喜欢了?"
"如果你觉得能不喜欢,那就可以不喜欢。"
"你能不喜欢他吗?"秦晋继续问。
"有时候我也想我可以不喜欢他,太艰难了。"秦柯叹口气,说:"可是我觉得我还是喜欢他啊。"
"他知道吗?"
"他知道吗?"秦柯反问。
秦晋苦笑着说:"我想他知道,但是他会永远当作不知道。"
秦柯神色复杂地看了秦晋一眼说:"我想他知道,但是他还是会喜欢另一个人。"
"那你还喜欢他吗?"
"喜欢啊。"
"会喜欢多久呢?"
"也许一天,也许一年,也许一辈子,默默呆在他身边,看他长大,看他结婚,看他儿孙满堂。"
秦晋忽然自嘲地笑了笑说:"你我都才十几岁,干什么都这么沧桑啊。"
"因为我们马上就要走出慕容山庄,外面的世界容不得我们不沧桑,现在只是提前演练一下而已。"秦柯神色淡漠地回答。
"大丈夫志在千里。"本来一句豪气万丈的因为秦晋现在的心情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秦柯站起来向秦晋伸出手,说:"走吧,坐在这里他的眼中永远没有你。"
秦晋伸出手,"我不想只是他的眼中有我,我想他的心里有我。"
秦柯神色坦然地看着秦晋,一点月光照在秦晋的脸上,给少年英俊却稍带青色的脸庞镀上了金属般的光泽,坚毅不可摧毁。
几日后,秦晋看着一双毫无瑕疵的玉器般手,用无数的银针和金色的颜料在自己的背上一针一针,每扎一针,秦晋就在心里念一遍一个名字,于是几个月的日子很快就过去了。
在背上的金龙完成之日,秦晋对那双玉器般手的主人低低地说了一句话,那男人也低低地回了一句话,相视一笑,又一个秘密。
背上金龙完成之时,秦晋已经过了十六岁了,补完冠礼之后,少年们就该远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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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秦晋现在相信,时间的确是医治一切伤痕的良药。带着秦柯等一群少年离开慕容山庄已经三年了,这三年里他考取了小小的功名,做了一个温温吞吞的小地方官,做着红红火火的生意,巧妙的拉拢着朝中大臣,在脂粉堆中游走,片叶不粘身,一切都看似那么美好,美好到他已经快要忘记慕容山庄的门朝着什么方向了。
又是一夜狂风暴雨,秦晋从迷乱中醒来,手中攥着一只玉佩,怔怔地望着漫天雨帘。
"哐,哐。"外面有敲门的声音。
秦晋的脑海中有一些画面交错,让他分不清楚哪些是现实,哪些只是一个梦。
"哐,哐。"门外的敲门声依然不紧不慢地进行。
秦晋摇了摇头,摒弃脑中所有的杂念,对着外面说:"进来。"
一个人推开几道门,踉踉跄跄地奔进来,扑到秦晋的身上。秦晋微微皱了皱眉头,拿起手边的被子给湿漉漉的人盖上。
来人伸出手攀住秦晋的肩膀,缓慢的直起身,被子滑落,露出他贴在身上的单薄衣服,锁骨曲线可以看得清清楚楚。来人脸色苍白,但是眼睛却有些发红,空气中隐隐还有酒气传来,他缓缓凑近秦晋。
当他的鼻尖快要和秦晋碰上的时候,秦晋扭过头,淡淡说了一句,"露,你又喝酒了。"
秦露愕然于秦晋扭过去的头,低下头浅浅的笑着说:"酒后才可以乱性啊。"
秦晋一脸淡漠地说:"若这是个游戏,进行了太多次也失去了原来的意义。"
秦露摸着秦晋的脸说:"若我说这不是个游戏呢?"
"那我更没有兴趣和你纠缠下去。"秦晋冷笑着说。
秦露咬了咬牙,旋即说:"你不是喜好男风吗?为什么戏语楼的小官都可以,我就不可以?"
秦晋恼怒地推了秦露一把,说:"你一定要把你的身份降到和那些小官一样低贱吗?"
"低贱我不怕,我只要可以和你在一起。"秦露有向前凑了一些说。
秦晋冷笑着说:"你别忘了我们离开慕容山庄是为了什么!不要逼我送你回去。"
秦露脸上露出嘲讽的表情,说:"回山庄?你想他了?"
秦晋脸上泛起了寒霜,瞪了一眼秦露,没有说话。
秦露依旧嘲讽地说:"难道你心里的那个人不在慕容山庄吗?"看到秦晋一脸寒霜强作无动于衷的样子,秦露咯咯笑了几声,接着恶质地说:"你难道不爱慕容如烟庄主吗?"
"慕容如烟"这个名字,"爱"这个字,埋藏在秦晋心底最深处,是秦晋最深刻的秘密,从来都没有人可以窥视他们,即使是秦柯,也都浅薄地、模糊地说着喜欢,包括秦晋自己都在麻醉自己,那只是年少轻狂的梦,那只是无所畏惧的少年的痴想。可是今天,有人生生地把它挖了出来,有人生生地把这个秘密摊开到光天化日之下。秦晋猛然发现,时间并没有让他忘记那个人,无论他怎样麻痹自己,都不能掩盖在每个午夜梦回之际,那个人的面貌,那个人冷冷的话语,那个人身上淡淡的墨香,在脑海中都清晰无比;时间并没有让他淡忘那段情,无论他怎么欺骗自己,他都无法否认在温柔乡里醉生梦死的时候,他都把身边的那个人想象成那个人。
秦晋紧张而又手足无措,他就好像一个藏匿了多年的罪犯,以为可以不为人知地享受宁静,却突然被一个同谋者指认了出来,站在大街上,赤裸裸地示众。他脑中一片混沌。
忽然间一点点疼痛从某个穴位上传来,秦晋迅速揭开混沌,只见一根银针插在自己的胸膛上。
秦晋震惊地问:"露,你干什么?"
秦露从秦身上爬起来,笑着说:"即使得不到你的人,我也要得到你的身子。"
银针正好插在穴道上,这使秦晋一时间无法行动,。一股热气在体内积聚,慢慢的汇聚到下体。秦晋面红耳赤地说:"你给我下药?"
秦露脱去自己身上湿漉漉的衣服,露出赤裸的上身,笑着说:"我打不过你,所以只有下药了。放心,这药会让你体会到极端的快感。"
秦晋闭上眼睛不说话,一滴滴的汗珠在额头凝聚。
这时候秦露已经脱去了自己的衣服,他爬上床榻,擦去秦晋额头上的汗,轻轻咬着秦晋的耳垂,小声说:"没用的,这春药能暂时抑制你的内力,你没办法冲开穴道的,还有,这药是没有解药的,今天晚上,让我陪你吧。"说完话开始解秦晋的衣服。
秦晋忽然间皱了下眉头,一口血从口中喷出。秦露一愣,趁这个时候秦晋在床上一滚,拿起床头的剑朝秦露刺去。秦露显然对秦晋能动感到诧异,但是还是伸手敏捷的躲过秦晋的剑锋,两人擦肩而过。
秦露收起脸上暧昧的笑容,仔细的打量着秦晋。秦晋捏着剑,手微微发抖,站在墙角,嘴角有血流出。秦露一笑说:"你就算咬破舌头也没用,这春药很快就会让你沉迷于欲海。"
秦晋刚刚咬了自己的舌头,趁着那一阵疼痛清醒神智,冲开了穴道,但是现在那一点点疼痛已经不起作用,他现在全身都像烧起了火,某个地方坚硬如铁,心里迫切的想压倒别人。耗下去对自己没有好处,一定要速战速决,秦晋心里想,反手用剑在自己腿上划了一道,随后而来的疼痛让他更清醒一些,他然后迅速翻转剑以凌厉之势向秦露冲去。
秦露一看着架势,心里有些惊叹,他手边没有任何武器,全身赤裸也没有迷药毒药可以用,不得已只能徒手应战。两人实力本就有差别,此时一个人全力出击,一个人始料不及慌忙应战,优劣立辨。秦露被逼到死角,眼看剑锋朝着自己的咽喉之地袭来,秦露避无可避,再加之秦晋对自己的态度,心中一阵悲凉,忽然间心灰意冷,于是一动不动,闭上了眼睛。
预料之中的冰冷并没有袭来,秦露心中一阵惊喜,睁开眼睛,只见不知从何地窜出来的秦柯用手捏着袭来的剑,血顺着剑一滴滴地滴落在地上。
秦柯握着剑,对秦晋说:"求你放他一马。"
秦露痛苦地转过头,恼怒地说:"谁要你多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