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永志不信邪,用力再推几下
他仍旧纹丝不动。
“旁观者”沈衮,用食指轻描淡写地按着硬币,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唐永志虽然疑惑,也只以为齐丰茂体重增加,且被沈衮戳中了心事而心态失衡,才会僵硬至此,没往其他地方想。
齐丰茂早已新年崩塌,对沈衮的态度,从敌视、到怀疑、再到信服。
他已经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被控制,也不在乎先前怎么单方面和沈衮针锋相对,他现在满脑子只想着,既然沈衮掐指一算就能算出他的问题所在,那么是不是意味着,他可以治好自己的毛病?
如同料到齐丰茂所想,沈衮问:“想治吗?”
齐丰茂疯狂点头。
夏札观察着众人的反应,发现姚丞竟也露出意动的神情。
沈衮又问:“想知道被谁绿了吗?”
齐丰茂继续点头。
沈衮冷酷无情:“理想很丰满,但只能选一个。”
这个抉择,对于齐丰茂来说没有困难——身体上的毛病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女友,既然给他戴了绿帽,不管奸夫是谁,都要果断跟她分手,再让她把自己送的东西都还回来,之后他再找一个不就行了?
这么想着,齐丰茂果断回答:“我要治!”
“很好。”沈衮边老神在在地点头,边直截了当道,“奸夫是姚丞。”
齐丰茂:“……?”
他嘴上虽然不说,可心里信了八分,立刻皱眉看向姚丞,眼中满是狠厉的询问。
姚丞赶紧拼命摇头。
唐永志被这消息惊的一口气卡在嗓子眼,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冷静下来后,神色不明,不知在想些什么。
老赵和刘胜都吃瓜吃到震惊,看看齐丰茂,又看看姚丞,嘴张得合不上。
刘胜小声说:“怪不得姚丞刚刚那么夸奖别人女友。”
老赵点头:“虽然他们随意物化评价女生的语气我不喜欢,不过齐丰茂女友出轨是事实,这几个人可真是坏到一块去了。”
姚丞回过神来,干笑两声,否认沈衮的说法:“你这么说,有证据吗?凡事不要张口就来。”
“证据?”沈衮挑眉,“证据就是你也快不行了。”
在场众人皆注视着姚丞的反应,所以大家都发现,在沈衮说完之后,姚丞表情有一瞬间的微变,显然是心虚了。
沈衮再次爆炸发言,说完之后没有再继续“算命”,而是推倒了竖立的硬币,将当事人放在一边,任由他们着急焦躁,自己却侧身,耐心和夏札讨论起铜钱算卦的各种说法。
两人谈论六十四卦,谈论到少阳少阴,态度闲适自若,不似身处在喧闹的聚会中。
唐永志不知在想什么,对姚丞和齐丰茂二人没了刚来时的亲近,眼神审视。
硬币被平放之后,齐丰茂不再受控于人,可他的神态却比刚才更僵硬。在一桩桩事件的打击之下,他时而恍惚,时而用恶毒怨恨的眼神看向姚丞。
姚丞望进齐丰茂目眦欲裂的阴郁眼神,背脊阵阵发凉。
虽然他们三个是塑料情谊,相处时没带多少真心,可是现阶段他们在工作上还有合作,暂时不能撕破脸。
利益当前,姚丞总要和齐丰茂解释清楚,可不论他说什么,齐丰茂都充耳不闻,要么呆愣出神、要么就瞪他。
姚丞想不通,一直到聚餐开始后不久,齐丰茂都是和沈衮敌对的状态,怎么玩了算卦游戏之后,就对沈衮说的话深信不疑了?
与齐丰茂解释的方法行不通,姚丞将目光转向了沈衮,见沈衮竟还神情惬意地和身边人聊天,他不禁冷笑道:“我说沈学神,你要是不喜欢我就直说,有必要编造谎言,让我和丰茂产生间隙吗?况且,说什么‘证据就是你也快不行了’的话,不觉得逻辑上有问题吗?”
尽管沈衮说中了自己和可秋的关系,可只要他没有拿出实质性的证据,姚丞就可以死不承认。
姚丞本想看看沈衮接下来会说什么,他也好见招拆招,谁知老赵闻言,立刻不可置信道:“啥,你还行啊?!”
杀伤力不大,侮辱性极强。
姚丞面色极臭:“当然行。”
老赵不信,面露疑惑,好心问说:“不可能啊,老沈说出口的事,不会有错的。你再好好想想,最近难道就没有力不从心的时候?”
他直白的话语令姚丞感到难堪,他前段时间确实偶尔会有些虚,但那只是太忙的缘故,怎么可能跟他和可秋偷-情有关?
姚丞面不改色:“当然没有,你以为我跟你一样,一脸肾虚相。”
老赵:“……”
好家伙,我跟你讲事实,你居然还反弹,对我人生攻击?
刘胜赶紧拍拍老赵的肩背,劝他稍安勿躁。
这时夏札开口了,他对姚齐二人说:“二位有所不知,你们之所以出现这种症状,正是因为你们有共同的交集,而这个交集,便是齐丰茂的女友。换言之,由于你们都与那位可小姐密切交往过,才会气血不足阴盛阳衰。”
齐丰茂嗓音干哑难听:“什么意思?”
眼看话题越来越诡异,姚丞赶紧插嘴:“你说的都不成立,因为我和可秋压根就没有不正当关系!”
“不承认也没关系。”夏札面不改色,“你并非唯一一个第三者。”
老赵和刘胜瞠目:这么劲爆的吗?!
齐丰茂:“……”他到底有几顶绿帽?
夏札说:“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位唐先生,私下也与可小姐接触过了吧?”
唐永志语塞,他最近的确和可秋走得很近。
可秋故意接近他,时常给他发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和视频,女方这么热情,他自然来者不拒。更何况,搞高中同学兼合作伙伴的女友,想必是非常新鲜的尝试。
不过他们刚刚勾搭没几天,还没捅破那层窗户纸。
至于姚丞和可秋也勾搭上的事,唐永志刚刚才知道。虽然姚丞极力否认,但最初被挑破的时候,他就暴露了情绪上的破绽,此时不过是见沈衮没拿出证据,死鸭子嘴硬而已。
他怀疑,在参加聚会之前,沈衮专门找人调查过他们,不然无法解释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些私事。
第102章 壹零贰
抛却“算卦是真”这一命题,从现实的角度考虑,唐永志的怀疑合情合理有迹可循。
坚信自己的猜测,他冷下脸来,质问的眼神扫过沈衮和夏札二人:“你们找人调查我?”
沈衮懒得说话,只拿看傻子一样的眼光看他。
观众席的老赵时不时和班长刘胜窃窃私语几句,刘胜知道了沈衮天师的身份,对沈衮的崇拜再度指数上涨,突破了次元。
眼看唐永志要跟他们讲法律和公民隐私问题,夏札摇了摇头,说:“唐先生的事,是我看相看出来的。”
唐永志怀疑他们在像逗齐丰茂一样,把他也当傻子对待,登时气笑了:“一会儿算卦,一会儿看相,玩个游戏而已,你们真把自己当天师了?”
他话音刚落,沈衮便忽然伸手,将桌面上的三枚硬币重新竖起。只不过这次,硬币是冲着姚丞的。
硬币停住的瞬间,姚丞浑身一僵,视线被其牢牢牵住,胸腔处也传来阵阵心悸感。那种感觉实在微妙难言,好似他的魂魄被拎出来,锁在了某处,为人所牵制。
沈衮轻呵:“玩个游戏而已?既然如此,我就多算几卦。”
说完,他便伸出指尖,去弹中间那枚硬币。
一般来讲,竖立放置的硬币极不稳定,一点外力就会将其碰倒,可沈衮面前那一枚硬币,在被指尖弹击之后不仅没有倒下,反而小幅度高频率震动起来,并发出“嗡嗡”的声响。声音响起的同时,姚丞呼吸一紧,心脏开始剧烈跳动,手脚也不自觉跟着颤动。
约摸五秒钟后,沈衮按住硬币,姚丞的心跳频率也恢复了正常。
短短几秒钟的恐怖体验,令姚丞喘息急促,心中惊骇非常。他脑中一片混乱,不由得回忆起齐丰茂玩这个游戏时的样子,心想,怪不得——怪不得齐丰茂的神情变得呆滞,人从咄咄逼人变得听话、失魂,原来那三枚硬币不是拿着玩的。
原来当年风靡全校的学神,居然是个会玄术的天师?
所以说,沈衮毕业那年没有找工作,很大可能是因为他和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一个维度的人。也是,人家都能定人生死了,还找什么工作?
换个角度想想,他们曾经说过的话、挑过的衅,在沈衮眼中,得有多滑稽可笑?
他会报复他们吗……
一定会的。他现在不就在报复他们吗,齐丰茂已经栽了,现在轮到他了。
想到这一点,姚丞心底徒生一股无力感,他咽了口口水,磕磕巴巴想要拒绝:“我,我不想算了……”
沈衮抬眸,冷声道:“不好意思,概不退货。”
姚丞顿时心如死灰。
此时,唯一还没有意识到异常的就是唐永志了。
唐永志见沈衮又摆弄起那三枚一元硬币,眼底划过一丝不屑。他不是没有察觉到姚丞的异样,只是想当然以为姚丞是因为被人揭露偷情事实的缘故,才会气得手抖。
因为出生于中产偏上的家庭,唐永志自小就有着过度的优越感。他平时隐藏得很好,看起来儒雅随和,可实际上,他远比齐丰茂更好面子。今天这事,他本打算隔岸观火,可沈衮把火引导了他的身上,以他的性格,肯定要反击。
唐永志盯着那三枚硬币,看了片刻,对沈衮说:“如果可秋和姚丞的事,咱们的沈学神不是找人调查出来的,而是凭本事算出来的,那要不要给我也算一卦?”
沈衮听笑了。
他的笑声低沉而短促,像水面漾起的波纹,风停后仍有涟漪,令人莫名敬畏胆寒。
唐永志不悦:“笑什么?”
“无知者总是无畏,而嚣张自大的无知者最为滑稽。”沈衮说,“因为他们总是愚蠢的恰到好处。”
唐永志哽住,随后恢复硬气,问说:“所以呢?”
“所以?”沈衮旋转中间的硬币,使它竖立自转几圈后停下,缓缓说道,“当然是,如你所愿。”
如我所愿?
唐永志来不及多说多想,便忽然觉得脑中似乎绷起了一根弦,那根弦连通他全身,将名为“胆颤”的情绪传递到了四肢百骸。他心中惶然,想拿起桌上的酒杯,喝口酒缓一缓,却发现自己使不上力气,抬不起胳膊。
他前一秒还盛气凌人,下一秒便萎了下来。
唐永志惊恐不已,强压心底的不安,故作镇定问:“你对我做了什么?!”
沈衮:“当然是算卦。”
算命有不给人带来异样感的法子,值不错针对这三人,没必要采取温和手段,简单粗-暴最符合他们的尊贵气质。
眼看事情越发诡异,唐永志扭头,朝其他同学看去,想要找人帮忙制止沈衮。可环视一周后,他惊恐地发现,其他人竟然丝毫没有发觉他们这边的古怪气氛。
另一边,齐丰茂收回恍惚的神思,发现姚唐二人和自己先前一样,被硬币控制了行为,又想起这两个人竟然都前仆后继地挖自己墙角,不禁嘲讽道:“我竟然今天才看清你们的为人,一个比一个虚伪下作。怎么样,被人‘算命’的滋味不好受吧?”
齐丰茂话刚说完没两秒钟,突然从嗓子眼挤出一声惊呼。他慌张四顾,随即便发现,沈衮手中的硬币竟然又一次指向了自己。
这就意味着,餐桌上又多了一个算卦的。
沈衮挑眉,问他:“被人‘算命’的滋味,好受吗?”
齐丰茂:“……”
沈衮:“谁给你的勇气,假我的威风?”
齐丰茂彻底不敢说话了,更不敢皆沈衮嘲讽姚唐二人,生怕自己的阴私事又被暴露出来,摊开摆到明面上。为了利益和虚荣心,从学生时代开始,他一直小动作不断,明里暗里坑过不少人,有些被坑过的人,至今还和他朋友般交往,自己的所作所为一定不能被这些人知道。
经历过与硬币合为一体的体验,他如今对沈衮的手段敬畏非常。
要是两个小时前,有人告诉他们这世界上有玄术,肯定不会有人相信。而现在,他们却罪了一个高深莫测的天师。
识时务者为俊杰,唐永志脑子一转,决定主动与沈衮言和。
他笑得极其亲热,仿佛他们从不曾主动挑事,聚会前半段的不愉快也都是幻觉:“今天沈学神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你有这种手段,怎么不早说呢,要不我们怎么敢和你玩游戏呢?”
说完,唐永志左右瞧了瞧姚齐二人,道:“你们说是不是?”
齐丰茂和他们两个彻底闹掰,不愿意接唐永志的话茬,可再怎么不甘,和沈衮化干戈为玉帛才是第一要务。
于是齐丰茂和姚丞附和点头。
他们这前后不一致的样子过于滑稽,看热闹的老赵和刘胜极不给面子地嗤笑出声,唐永志三人气愤却也无奈。
欣赏着他们犹如困兽般的狼狈模样,沈衮悠悠说:“其实我对你们三个的评价很高。”
有过齐丰茂的前车之鉴,唐永志不觉得沈衮接下来的话会是褒奖,他欲言又止:“……什么评价?”
“物以类聚、沆瀣一气、蛇鼠一窝、狼狈为奸。”沈衮勾唇,“团结集体殊荣,非你们莫属。”
老赵边笑边心道:损啊,实在太损了!沈衮损人的技能永远这么天赋异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