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欢秦喻的吻,他还想在家里被秦喻养一辈子。这是他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想法,他不想再换别的主人了,没有人能比秦喻更好。
当他这样跟秦喻讲的时候,秦喻揉了揉他的脑袋:“这是好孩子才能得到的奖励。”
他认真地点点头,他一直都很乖,秦喻不会不要他的。
一切的转折都发生在十七岁那年,那天秦喻结束了一年的工作牵着他的手在街上闲逛,一家娱乐公司的星探递给了他一张名片,和颜悦色地问他想不想去拍电影。
电影他知道的,秦喻陪他看过许多,这个人的意思是他可以成为演员吗?
他没有回答星探,扭过头去眼巴巴地看着秦喻。
恰逢秦喻那时在做娱乐产业投资,见他有兴趣,自己也起了玩心,便同意他在朋友的剧组里演一个小角色。
那时导演们都夸他是天生的演员,他的表情灵动,动作自然,浑身上下都充满了灵气。
但他没有觉得这是什么特长,他很早就学会对主人察言观色,不管是什么样的表情动作都模仿的来,主人喜欢什么样的性格,他便能演出什么样的性格,演戏对他来说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他演了两部戏,部部走红。
随著名气而来的还有大把的通告。
他的时间仿佛被一分为二,留给秦喻的那份越来越少,秦喻很久都没有抱着他听他读书了,也很久都没有再吃过他做的饭菜了。
秦喻好像在一点点地疏远他。
他告诉秦喻他想要把已经签好的工作都推掉,秦喻却淡淡道:“这样不是挺好的么?”
说这话时,秦喻怀里揽着另一个年轻的男孩,眉眼精致又漂亮。
他呆呆地看着他们,脸色苍白。
他知道他一定是犯错了。他不该因为秦喻同意去她拍戏而忘乎得以,再这样下去秦喻也许再也不会需要他了。
他本来在剧组中就除了拍摄之外不跟任何人讲话,明里暗里有不少人在讨厌他。在他开始故意把戏演烂之后,那些人便开始阴阳怪气地嘲讽他。后来找他拍片的导演也越来越少,他红的快,落的也快。
这些他通通都不在意。
他已经在改正错误了,可是秦喻最后还是把他送走了。他跪在门前哭,哭得嗓子快要坏掉,想让他的先生告诉他怎么做才能挽回。
秦喻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眠眠,我只是喜新厌旧罢了,人都是这样的。”
十八岁的冬天,他从秦喻那里长大了。
秦喻曾经教会了他许多东西,人都是喜新厌旧的,这是最重要的一句。
他做过最痴心妄想的事情就是想让秦喻养他一辈子。
秦喻把他送给了一个商业盟友,他的作用只不过相当于一个添头。
随着年岁渐长,他已经远离长相与身体最漂亮的少年期,在二十一岁那年,那位主人忽然告诉他,他自由了。
自由是什么东西,他拿在手里茫然无措。
他慢慢开始认识真实的世界,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有很多的主人,他们只有一对可以永远收留他们的父母。
他学着与陌生人说话交流,开始分清正常与异常,他可以在这个世界里表演一个正常人。可是他真的异常了太久,他会整夜整夜的失眠,会在出租屋里头痛欲裂,会忽然的发起高烧,直到有一天他意识到了自己焦虑的源头。
——他只是需要一段新的包养关系。
他留在了娱乐圈里,并不是因为他有多么喜欢演戏,在娱乐圈中他可以最快的找到下一位金主,这样的利益交换在娱乐圈中随处可见,他甚至不需要过多的遮掩。
在金主们看不到的地方,他也慢慢学会了与金主的其他情人明争暗斗,竖起了尖锐的、谁也伤害不到他的刺来。
金主们总会对他腻烦,只不过是快与慢的区别,他不在意的,他总是会找到下一个愿意包养他的人,直到他遇到了林知竹。
那时他只是习惯性地在寻找下一个可能的金主,目光短暂地停留在了林知竹的身上,那个在节目里与人相处总是礼貌又冷淡的青年一次又一次地撞到他与其他人的争执,却从始至终没有改变看向他的目光。
林知竹对所有人仿佛都是一视同仁的疏离。
在和上一任金主解除包养关系之后,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敲开了林知竹的门,意料之中地被拒绝。只不过听到林知竹的自述之后才微微有些惊讶。
林知竹说他也是被包养的。
不论是不是推脱,他的尝试都该到头了。他有些遗憾地放弃,也许是林知竹身上的气质太干净,他的目光总是下意识地追随着林知竹,想跟他聊天,想听他说话。
而林知竹每次虽然表现的冷淡,却对他有问必答。他说林知竹是他的朋友,林知竹从来都没有反驳他。
在西双版纳的那天夜里,王路忽然对林知竹投去不怀好意地一瞥,他下意识地觉得厌恶,他不想看到林知竹被王路那样的人碰到。
他去帮了他,林知竹却不知道为什么生了气。
他坐在那里喝了很多的酒,林知竹始终没有看他一眼。他被所有人抛在了那里,他坐在石头后面看着星星,一秒一秒地等待天亮,直到林知竹忽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在所有人都忘记他的时候,林知竹回来接他了。
林知竹好像对他说了很多很多的话,他好像一句都没有听清,心里只有数不清的高兴。
他想,那一刻他大概是有一点点喜欢林知竹的。
虽然没有很多,但也足够驱使着他再次敲开林知竹的门。那时他已经脱离包养关系有半个月了,始终没有进入到下一段的关系,他自私地要求林知竹与他偷情,他根本不在意林知竹是不是真的被别人包养,是不是有在喜欢别人。
这些事情对于一个急需要包养关系的人来说并不重要。
就算林知竹喜欢别人又怎么样呢?他们的关系大抵只会持续三到六个月。
林知竹喜欢他在镜头前的人设,他可以装。林知竹喜欢看他去演戏,他可以演。在满足了林知竹的要求之后,他终于如愿以偿。
他明白林知竹也会厌倦他的,他能做的只是尽力延缓。
可他是什么时候又生出许多逾越的念头呢?
是那天夜里他从伞中抬起头,林知竹对他伸出手的时候吗?还是更早的时候呢?
林知竹牵着他的手太温暖了,他说要带自己回家去,那一刻他甚至不希望那条路有尽头。
他和林知竹同居之前,他又去了一次精神科,将那一盒药小心收进口袋里。同居往往是危险的开始,他能做到在林知竹面前永远都不犯错吗?
他抱着林知竹买给他的小夜灯,悄悄地许了愿,如果林知竹愿意多包养他几个月就好了。
他对林知竹的一点点喜欢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越来越多了,但他长大之后再也不会有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了。
那天他一直害怕的事情终于还是来了。
他只是担心林知竹像从前的他一样看不清楚包养关系的实质忍不住出言提醒,可是林知竹生气了,他努力地弥补这个错误,可是林知竹开始慢慢地疏远他了。
在片场与秦喻重逢的那一刻,无能为力的惶恐再次笼罩在心上,他又记起了那年冬天被抛在雪地里的自己。
他不该喜欢林知竹的,不喜欢便可以平淡地接受一次又一次的抛弃。
如果林知竹喜欢严洛书的话,他真的可以为此努力的,至少他还有一个努力的方向。但那天严洛书叫住他,旁敲侧击地警告他专心拍戏,其中还提到了林知竹。
原来林知竹也是这部电影出品方。
他们从来都不一样,除了他的身体,他再也没有什么能够挽留林知竹的东西了。
秦喻说的对,人都是会喜新厌旧的。
只是他没想到林知竹会因为他忽来的高热而回心转意,这仿佛是一段在梦里才会有的生活,现在梦也要醒了。
他再也不会觉得自己对谁会是特别的了。
那个男人对林知竹说,如果你觉得我脏,那他算是个什么东西?
他一直想掩藏的事情,被那个男人全盘抖落。
林知竹不会原谅他的。
他只是个没有男人包养就会想去死的垃圾。
方眠记不清自己是怎么从楼梯上一步一步地走下,停在医院门口的出租车司机时不时地回头看向缩在后座上不停发抖的乘客,再三确认自己刚刚并不是停在精神病医院的门前。
他问了几遍乘客要去哪里,对方半晌才回过神来:“临江小区。”
他看起来身上实在不像是带着钱的样子。
司机一会儿觉得自己有够倒霉,一会儿又觉得乘客的模样看起来太可怜,嘴里嘀嘀咕咕地开车驶向郊区。
方眠只是想回家去,他不想到等到明天听林知竹亲自让他离开,他还能家里待最后一晚,
他本想让自己司机等他一下,他回家去拿钱包,司机却挥了挥手,径直开走了。
然而就在他进门打开灯的一瞬间,一只狸花小猫轻盈地跳上了他的肩头。
他看着这只亲昵地蹭着他脖颈的小猫,大脑一片空白。
小猫似乎不满他的呆愣,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侧脸。
他记起了这只曾经在树下逗弄过的小猫,为什么它会忽然出现在林知竹的家里?他有些迷茫地站在那里,怎么也想不明白。
直到房门被“砰”地推开,他转身看到了浑身狼狈的林知竹,那个永远都干干净净的林知竹脸颊上有了一块一块地青紫色,身上的衬衣皱的乱七八糟,扶着膝盖大口喘着气。
林知竹抬起头,努力地对他笑了一下:“刚刚和别人打了一架……你不要害怕。”
打架?林知竹为什么要打架?
方眠想上前看看他的脸,却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他听到林知竹深吸了一口气:“方眠,你听我说,它没有在看所有人,它只看着你。”
方眠呆呆地望着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林知竹的话是什么意思,谁在看着他?
林知竹的语言能力仿佛在此刻全然失去,他看着方眠的眼睛,只想让他快些明白自己的意思。
那个夏日,方眠站在树下抱着小猫对他讲:“这只猫好像你啊,它都不和别的猫一起玩,但它在看我。”
而那时他说什么呢?
他说:“它在看所有人。”
可是不是的,他只在看着方眠,一直都在看着方眠。
他在发现方眠从医院离开时,就快要疯掉了,他已经知道了方眠在担心什么,他迫切地想要告诉他。
在方眠向后退步时,他终于想起了正确地表达方式。
他大步走过去紧紧抱住了浑身发着抖的人。
漫长的冬日在方眠的二十五岁悄然落幕,夏日的神明听到了他有生以来最盛大的妄想。
神明在颤抖地问他:“方眠,我是想说,我很喜欢你,因为我有那么多的喜欢你,所以你愿不愿意跟我谈个恋爱?”
他想要回答一万次。
——END
第51章 番外
林知竹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和他的男朋友坐在床上讨论要如何谈恋爱的问题,或者它可以换个名称——他该如何让方眠明白谈恋爱时不需要来讨好他。
当他发现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和以前毫无区别时,这个看起来十分荒谬的问题便成了头等大事。
方眠抱着猫,虚心求教:“我为什么不可以对你好?”
林知竹有些费力地组织措辞:“我不是说你不能对我好,但我觉得你的态度有些问题。”
小猫晃着尾巴,发出疑惑的喵喵,和方眠的神情如出一辙。
“你好像没有把我们当成是平等的,或者你可以把我想象成……”林知竹灵光一现,“假如我是江言或者是韩玉,你会每天早上一定要那么早起来给我做饭吗?”
方眠不假思索道:“可是我不喜欢他们,我喜欢你啊。”
“……”
林知竹被他的直球打的耳根红起。
以他浅薄的感情经历来看,他确实很难向方眠讲清楚这其中的区别。
方眠似乎也看出了他的无奈,举起小猫:“你教我吧,从头教我应该怎么样跟你谈恋爱呢?”
他把主动权全盘交给了林知竹。
林知竹沉思了好一会儿:“那我们就从头梳理一下,看看问题出在哪里。”
方眠乖乖点头。
林知竹说:“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喜欢我?”
方眠想了想:“因为你很好啊,这个需要理由吗?如果要举例子的话,比如在西双版纳的那天晚上,你回来找我了啊。”
“……”
林知竹的表情僵住了。
方眠察觉到他的神色,也紧张起来:“这个有什么问题?”
林知竹缓缓道:“所以你一直以为我那天是回去找你的?”
方眠也呆住了:“你那天不是回去找我的?”
林知竹沉默了好久,对他坦白道:“我是回去找手机的。”
“……”
两人对视了足足有一分钟,方眠放下猫,向林知竹挨蹭过去:“但你找到我了,我就喜欢你了。”
林知竹把他身子扳正坐好,严肃道:“这个时候你该生气的。”
方眠愣了愣:“啊?”
林知竹豁然明白问题出在哪里:“我把你丢在外面,你可以跟我生气的,不可以这样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