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日子啊他请客?”
“他不是最爱请客吗,再说他失恋了,正需要热情的安慰,人越多越好!”
还不就是朱燕的事。梁赫反问:“他不是早失恋了吗?”
“以前那是开放结局,这回真完了,朱燕结婚了。”闻昊好像换到一个安静点的地方,“对了那个什么……”
“怎么了?”
“你俩的事,我不小心说漏嘴告他了,他无所谓,还说挺好,”闻昊讨好似的说,“你不生气吧?”
“他都无所谓了,我生什么气?”其实只要能够得到他人的理解,梁赫丝毫不介意恋情被认识的人发现,谁都希望自己真诚相待的情感能够光明正大地呈现于人前。
“那就行,”闻昊催促,“你们到底来不来啊?”
“我问问。”
梁赫捂着手机话筒,小声问沈喆:“跟闻昊他们去吃铁锅炖鱼怎么样?”
沈喆也轻声回答:“行。”
“可以,”梁赫接着问闻昊,“在哪?”
闻昊说的店离这里不远,坐车大概两三站地,属于城中村区域。他们稍微有点印象,饭店主体是座二层小楼,后面带个院子,楼里和院里都有位置,而闻昊他们是在后院。
本来还担心露天的环境会不会太冷,到了现场梁赫发觉,忧虑是多余的。不大的小院座无虚席,人声鼎沸,每桌中央一口大黑锅,类似旧时的土灶锅,冒着蒸腾的热气,看着就暖和。
与后院相连的那座小白楼,外墙上挂着成串的小灯,远望金灿夺目,像是染了色会发光的藤花,从顶上垂下来,更为寒冷的冬夜增添了柔和温馨的情调。
闻昊隔着老远冲他俩挥手。锅盖掀开,切成块的鱼和一些素料浸在冒着泡的浓色汤汁里,锅壁上方贴着几个玉米面饼,烙熟了溢出香味。
“不是人越多越好吗?”梁赫问,“就我们几个啊?”
“本来还想叫老董,跟他老婆外面逛街呢,不来。”
不同于闻昊的活跃,赵卓阳在一旁打蔫,见梁赫二人过来,也只是稍稍抬了下头,立刻低下去。
他还是那副毫不太面善的脸孔,但是头发剪成板寸,比梁赫的还短。据说他当年上警校是和家里人赌气,故意选了个父母最反对的路子,不过四年下来,也喜欢上这个专业,铁了心地走下去。他的毕业时间不长,暂时被分到县里的派出所,一周只回来一次。
梁赫觉得赵卓阳干这个职业还挺合适,痞里痞气的性子,又不缺胆量,震住那些混混小流氓不在话下。他随便问了几句对方的工作生活,得到的基本都是两三个字以内的回复。
面对他人的情伤,梁赫惯是嘴拙,多年前不会安慰,如今亦然。闻昊轻描淡写地说了朱燕的事,大学里就跟现在的结婚对象在一起了,赵卓阳还是被人告诉才知道……
赵卓阳静静地听着,偶尔喝一两口啤酒,竟然完全没有打断的意思,好像是通过这种近乎残忍的揭露强迫自己接受现实。不过,闷气归闷气,他还是特意把新捞上来的鱼盛到梁赫和沈喆的碗里。
“你们吃了没?”闻昊发问。
梁赫白了他一眼:“吃了还能跟你出来啊?”
“可以当夜宵啊,”闻昊奇怪,“你们这么晚还不吃饭?”
“你们不也没吃?”
“我俩大光棍能一样吗?再说我们都吃了一会儿了。”
说到这里,梁赫的脸红了起来:“本来我做晚饭的,睡过头了。”
“看吧,”闻昊微微感叹,“俩大老爷们过日子三餐都没法保证,谁都懒得做。”
“谁规定姑娘就得给爷们做饭了?”梁赫毫不客气地反驳,“你这思想难怪找不着对象。”
闻昊被噎得哑口无言。
“噗,”沈喆正吃着,猛一笑被呛到,“咳——”
“服务员,”梁赫举了下手,“麻烦加点水!”
“你们还不喝酒啊?”闻昊和赵卓阳点了好几瓶啤酒,已经喝了不少。
“沈喆酒精过敏。”
“这样啊,”闻昊恍然大悟,看了眼被呛到仍笑得合不拢嘴的沈喆,“有那么好笑吗?你俩就想看我出丑!”
“我俩才不是懒得做饭,偶尔特殊情况,”沈喆缓过劲来,接着之前的话说,“你别说,我们学校年轻女老师找对象,还真喜欢爱做家务的男人。”
“又来了,”闻昊颓然地往椅背上一靠,“算了我还是别找对象了……”
“对,别找了!”消沉中的赵卓阳忽然扯着嗓门嚷嚷,“谁知道哪天就一脚被踹了!”
“行了啊,老哥,”闻昊从他手上拿过新开的酒瓶,“你喝太多了。”
赵卓阳心情不好,根本不听劝,继续往自己杯子里倒酒。
“甭理他了,”闻昊认命,转向梁赫,“你俩呢,那什么……后来都没好好聊聊,还行吧?”
“挺好啊,”梁赫瞟了一眼沈喆,沈喆也在看他,“你不是都看见了吗?”
“得了别说了,”闻昊被这状似含情脉脉的眼神酸得硌牙,自言自语道,“这回真成沈娘娘了。”
赵卓阳不知道这个“典故”,也没兴趣了解,但梁赫和沈喆都还记得,经此一提,同时脸红。
俩人的羞怯反应令闻昊会错了意,重新思量起来,盯着梁赫试探道:“不会你才是娘娘吧?”
“什么?”
“我好像听说——”闻昊像是发现了奇妙新世界,“男人和男人不也有那个啥之分吗?难道你是被压的?”
梁赫没来得及纠正他的误解,沈喆故意笑了一声:“你觉得呢?”
“我哪懂那么多,”闻昊挠挠头,“不过——”
“不过什么?”
他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转过一圈,坚定地说:“沈喆像上面的!”
沈喆差点再次呛到,梁赫皱起眉头,百思不解:“为什么啊?”
“沈喆看着厉害啊,”闻昊冲着沈喆说,“高中那阵子我就特怕你找我,怕让我背课文!然后有回梁赫没写作业,你捅给老罗,梁赫他——”
“你给我闭嘴!”梁赫连忙打断。
然而沈喆在桌下拍了拍梁赫的手背,笑眯眯地问:“梁赫怎么了?”
闻昊无视梁赫的眼神示意,拍着桌子说:“他气得嗷嗷叫,但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难怪以前梁赫说他摆谱呢,沈喆的眼角暗含会意的神色。阴沉了一晚上的赵卓阳也憋不住开始窃笑。
“所以啊,”闻昊接着点评,“你俩在一块儿,梁赫不得是个夫管严?”
“滚你一边去,”梁赫的语气中透着哭笑不得,“这跟厉害不厉害有什么关系?”
“也对哦,外表应该看不出,”闻昊更加迷惑,“那要怎么搞啊?难不成轮流……”
梁赫没打算解答这种私密的疑问,低头喝水以做掩饰。
一直无话的赵卓阳鄙夷地瞥着闻昊:“差不多就得了啊,你有完没完?这儿还有直男呢!”
“直男就不能好奇啊?”闻昊不以为意,“再说我不也是直男吗?”
“再说下去,恐怕你就不直了,”赵卓阳不等他反应,凉凉地说,“提醒一下,你要是打弯了,我立马跟你断绝关系,省得你打我的主意。”
“我操了!赵卓阳——”闻昊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老子就算找男人也不可能找你!”
话音刚落,嘈乱的院子立时静得出奇,服务生和周围各桌的客人纷纷朝他们这边看来。闻昊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那句话有多亮。
梁赫和沈喆两个真同性恋没有引来大家的注意,倒是闻昊的“口出狂言”惹得众人嬉笑不止,他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至于其他三人,不约而同地手遮着脸,很想假装不认识这人。
第68章 平安夜
被闻昊一掺和,他们这桌立即成为全场焦点,都没了慢慢品尝美味的心思,草草将锅里的东西解决,本来还打算点些东西便也作罢。
赵卓阳想着换个地方续摊,可是时间不早了,另外三人又不是他那种夜猫子型,提议遭到三票否决。
脸是闻昊丢出去的,梁赫和沈喆从饭馆出来之后,也就没多少不自在的感觉了,只听见赵卓阳还在背后骂骂咧咧,嫌闻昊蠢。几人不同路,在十字路口分别。
吃饭的过程中觉不出冷,走到街上来,二人不想坐车,反正明天休息,慢慢踱着,不着急立即到家。
“好久没有这样了。”沈喆说。
“聚会吗?”
“嗯。”虽然和学校老师也一起吃过饭,但同事和以前就认识的朋友不太一样,“对了,你以前怕过我吗?”
“我?”梁赫知道他问的是高中那会儿,“我怕你干嘛?又不是交不上作业背不出课文。”
“嗯,”沈喆点头以示认同,“算是个好学生。”
几年前的事,仔细想想并不遥远,梁赫还清楚地记得有年夏天他们四个人跑去海边,露营、吃海鲜,说是一起看日出,结果只有他和沈喆看到了……
“对了,”沈喆突然说,“什么时候咱俩再一起出去玩吧?”
“再?”梁赫反应过来,“你是不是也想到以前去海边的事了?”
“你也在想?”
“是啊,挺有意思的,”梁赫看着他,“下次出去就我们俩吧?你想去哪啊?”
“不知道。”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沈喆不是特别喜爱外出,因为谈恋爱了,会期待一些独属于两个人的活动,只是没有头绪。
“明年奥运会得去看看吧?”毕竟就在北京。
“票很难买吧?”
“说不定呢……”
今天的气温没有前两天那么低,走了几分钟仍觉舒适,他们彻底放弃坐车,打算就这样散步回去。
冬季夜晚的马路,比夏天的时候空荡多了,霓虹与路灯制造的光影相交错,放眼望去一片粲然。他们的步伐不快不慢。
“哎,”沈喆指向前面交叉的小巷路口,“有卖烤红薯的。”他惊喜的神情好像多少年没见过似的。
“你后来没再吃烤红薯啊?”
“没吃过这种炉子烤的,”沈喆说,“你不觉得这样烤出来的更焦更香吗?”
“那倒是。”梁赫小时候就爱吃这种。
“我要吃一个。”
“那我跟你分。”
“不行,”沈喆严肃地拒绝,“刚才我还没吃饱,现在能吃一整个,你要吃另外买一个。”话落扬起了嘴角。
梁赫沉默了半晌,低着头说:“你以前还愿意跟我分一个。”
沈喆扬着的嘴角演化为夸张的笑意:“逗你玩呢。”
但是晚饭吃得确实不多,他们特意挑了个个头大的红薯来分。依旧是外皮流蜜的品种,看着甜,吃起来更甜。即使两人分吃,全部吃完时也差不多到了家门口。
-
十二月下旬,梁赫参加了公司的年会,切实感受到又一年将尽。不知不觉间,外面各种店铺循环播放的歌曲换成了具有圣诞风味的西方民歌,圣诞节就要到了。一些广场和商城门口摆着布满装饰的圣诞树。
“以前没这么热闹吧?”在梁赫的印象中,几年前市里还没有这么浓的过洋节气氛。
“找个名头刺激消费吧,”沈喆倒见惯不怪,“大学里圣诞节就跟情人节差不多。”
沈喆又告诉他,平安夜那天“百扬广场”有活动以及促销,问他要不要去看看,梁赫同意了。
那天是个周一,既然要逛商场,他俩没打算回家吃饭,直接约在“百扬”。梁赫到得早,先在上岛咖啡坐了会儿,等沈喆过来,一起到顶层美食广场,吃了顿麻辣小龙虾,而后走下楼来。商城里的人比平时周末更多。
还有一个多月过年,想挑新衣服,但是俩人四处看看,毛衣没见著称心的款式,羽绒服洗起来不方便,都觉得没必要另买。
“还是这个吧。”沈喆在二楼相中一套蓝灰色的薄棉外套。
“会不会太薄了啊?”不是近期能穿的。
“三四月份就可以了啊,春天的衣服不多……”沈喆似乎打定主意,“要不要跟我买一样的?”
梁赫觉得也有道理,而且这款确实好看,时尚又不太张扬。他点了点头,挡下沉喆准备拿钱的手,从自己包里取出信用卡:“我去买吧。”
“干嘛?”沈喆疑惑,“私人用品不是说好各买各的吗?”
梁赫笑了一下:“你不是也给我买过手套吗?”
“这个可比手套贵多了,你亏了,”沈喆轻啧一声,“你钱够吗?”
梁赫虚弹了下他的脑门:“我赚得不比你少。”
“是是是。”
两个人生活,没有太大压力。虽然沈喆不再记账了,不过梁赫留意着他们的“家庭”支出,每月结余不少;过一阵子,他的收入又可以提高一档,日常花销不说,两人自主买房也不难实现。
今天在商城购物超过两百元的顾客都可以获得参圣诞活动的入场券。他们不是为了活动买东西,但既然有这个机会,凑凑热闹无妨。
商城一楼正中空出来的地方搭起临时舞台,就是此次的活动场地,里里外外围了几圈人,有参与者,也有单纯观看的。
吃饭加上闲逛浪费了时间,他俩赶到时,活动已进行大半,前面两轮抽奖环节都错过了。工作人员把两人的入场券投进抽奖箱,又嘱咐他们佩戴上标有相应号码的手环。
活动以游戏与晚会相结合的形式开展,舞台下方的座椅全部坐满,两人站在最后,当时台上一个男生正在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