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卓嗫嚅道:“我忽然想起来,看别人家的协议,租男友女友回家过年,长辈给的红包都是要还的。不是说,这是你奶奶传给你的东西吗?我收了给你不就是了?”
“也行啊!”
顾苒笑道:“可这么大个盒子,我要是带回去,不就穿帮了?就当先寄存在你这里吧。”
沈思卓跑到卫生间里,想要到点餐洗净或者是肥皂,在手腕和镯子上蹭一下,又有点犹豫。
说起来,化学品对翡翠珠宝这些东西,多多少少都有伤害。何况他手上这个又是古董。
顾苒笑道:“我记得我以前刷到过一个摘镯子的视频,你等着,我给你找找。”
顾苒说着,就坐在沙发上,打开手机翻了起来。
沈思卓就坐在他旁边,等了一会儿,见顾苒还没动静,忍不住伸头去看。
顾苒无意中一扭头,两人的嘴唇却正好碰在一起。
顾苒随手就按住他的后脑,亲了个结实的。
沈思卓下意识的挣扎,顾苒索性按着他的肩膀,把他放倒在沙发上。
沈思卓有点慌了,就想要使劲推他。
哪知,他刚一抬手,顾苒就指着他的手腕道:“你可别乱动啊,小心磕到沙发扶手上摔了!”
沙发扶手两侧露出来的地方,都是坚硬的红木板,叫他这么一说,沈思卓当真不敢动了。
浦东一套房是小,摔了清宫旧藏是大!
顾苒见沈思卓僵硬的躺在沙发上,一副被那翡翠镯子封印了,一动也不敢动的样子,忽然忍不住笑倒在他身上,“沈老师,你这也太搞笑了!早知道我那天就该搞套汉服让你穿上,然后再骗你说是杨贵妃的礼服,岂不是早就得手了?!”
沈思卓大窘,刚要抬手,想起镯子,只得抬起右手来拍了他一下。
“好了好了,不闹了。”
顾苒笑着扶起沈思卓来道:“这毕竟是我奶奶的遗物,我也不能做这败家子。”
顾苒又找了一阵子,果然翻出那个视频,原来是拿塑料袋套着。
顾苒就找了一个看起来比较光滑的塑料袋,照着视频把两头剪开,从内侧套进镯子里,然后再把塑料袋儿拽出来,拽着这层塑料薄膜,想把镯子从沈思卓手上摘下来。
哪知第一次试了下,却没成功。
沈思卓想了想道:“我觉得这个办法是管用的,无非是我的手发涩,还不够滑。你去拿点橄榄油来,我抹上再试一下。”
顾苒去厨房里找了半天,也没有见哪个瓶子上写的是橄榄油,不由的问道:“哪有啊?”
沈思卓听着声音,就觉得不对,跑出来道:“在我的卧室里,你跑到厨房去干什么?!”
顾苒从厨房里钻出来道:“橄榄油这东西,不放在厨房里还能放在哪?难道你晚上饿了,还要起来喝一口吗?”
“你说什么呀!”
沈思卓都给他气笑了,“我们做这行的,怕手上的肉刺、死皮、指甲刮坏文物,经常需要抹点橄榄油,润滑软化一下。我又没有什么梳妆台,不放在卧室,倒是放哪里?!”
“嗨,你早说呀!”
顾苒笑嘻嘻的凑上来道:“我这人老实,心想你那毕竟是闺房,我不得你允许,贸然进去也不好……”
两人才认识的时候,顾苒就卖惨扮可怜样样都来的,混进他家里来探头探脑。现如今却说这话,这13真是装得基本法的都不要了,听得人都要吐了!
沈思卓瞪他一眼道:“书桌上那个透明的黄色小瓶子,别拿错了。”
顾苒这次倒是很快就拿了那瓶100毫升装的橄榄油出来。
沈思卓略倒出来一点,粘在右手上,小心地隔着塑料袋往手上涂。
顾苒觉得他的姿势有些别扭,就把橄榄油拿过去,涂在两手手指上,互相拍了拍。
顾苒的手指修长,从塑料袋底下一戳进来,就怼到了沈思卓掌心里。他不由促狭的拿指甲尖儿,点了点沈思卓的手心。
虽然是隔着一层塑料薄膜,也觉得痒痒的。而且,就因为多了这一层塑料膜,还多了一种油油滑滑的打飘的感觉。
尤其是,毕竟原本是塑料袋,硬指甲一刮上去,还“刺刺啦啦”的响。
沈思卓听这声音就觉得尴尬,“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就可以!”
“你不是想赶紧把他摘下来吗?还是我来吧。”
顾苒从那镯子底下,先把手抚摸到沈思卓的手腕上,用指腹来回转了一圈,觉得这橄榄油痕迹好像干了,就又从瓶子里倒出来一点抹了抹。
这一下就抹多了,他指腹上一层黄橙橙、油汪汪的。
顾苒觉得油腻,赶紧抹到沈思卓手腕上,这一回却忘了套着塑料袋。
光亮剔透,却又丰厚油润的橄榄油液体,一蹭到肌肤上抹匀,就好像有一层白印冒出来,而顾苒还在那里蹭啊蹭啊蹭,硬生生的把这液体窜开,倒好像涂了一层猪油的。
这个粘腻的感觉,两个人肌肤相贴的触感……沈思卓禁不住对顾苒怒目而视。
顾苒意识到自己好像出了差错,赶紧咧嘴一笑,冲他吐了吐舌头,“抱歉抱歉,我忘了,不过橄榄油不是吃的吗?应该不要紧吧?”
在古董文物保养时,有时也会用到橄榄油。他的伤害远比肥皂、洗洁精等化学物品来的小,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但沈思卓还是不怎么高兴,因为他怀疑顾苒是故意的。
顾苒小心的把塑料薄膜揭上去,又在底下涂了一层橄榄油。
这触感跟刚才差太多,顾苒经不住低头看了一眼沈思卓的手,越发觉得他的手腕又白又细,皮肤薄的好像要透明,甚至能看出来一层蓝紫色的血管。
顾苒经不住就往沈思卓手腕儿上血管最密集的地方捏了捏。
沈思卓皱眉道:“你干什么?”
顾苒笑嘻嘻的说:”我寻思着帮你活活血,说不定这镯子就好拆了……”
“这真是胡说八道!”
沈思卓实在忍不住瞪他道:“你快点儿吧!”
“得令!”
通过刚才,顾苒也反应过来,这个橄榄油蹭到翡翠镯子上,大概是不要紧的,索性又装忘了,老实不客气的,把橄榄油直接抹到沈思卓的手背上、掌心里,还拿两只手来回抹着揉搓了一阵。
粘稠的橄榄油液体在两人的手掌手背上交错而过,被碾压摊薄、涂抹化开,逐渐消失,慢慢的只剩下一层微微发亮的光泽……
这情景这姿势,沈思卓只觉得尴尬的不行。
他嗫嚅道:“好了吧,我觉得可以了……”
“我觉得也可以了。”
顾苒一本正经道:“你的脸都可以煎鸡蛋了!”
沈思卓气的抬起右手敲了他一下,“让你糗我!”
顾苒伸手抓住他的右手,顺势把他的两只手都握在掌心里来回揉搓着,“咱们不偏不倚,也别浪费,正好把剩下的给你另外一只手也润一下。”
沈思卓忽然想起来,自己手上的老茧和刻刀划出来的疤痕,忽然就觉得有点心虚。他已经搓了半天,肯定早就知道了吧,这时候自己再躲也没用了。
沈思卓禁不住就想把两只手缩到自己身后去,却被顾苒牢牢握住了。
顾苒挑眉看着他道:“你躲什么?”
“我的手不好看……”
沈思卓垂下头嗫嚅道:“上面都是茧子。”
顾苒伸着修长的手指摸了摸,摸到他右手中指下面,最明显的一块茧子上,“谁说的?这说明咱们劳动最光荣呀!过你手的都是百八十万的文物,为国家挽回了多少损失?给藏友们创造多少价值?哪里不好看?我喜欢,我觉得好看得紧!”
沈思卓禁不住脸上又红了红,“可是我的手比你的手还粗……”
顾苒就笑了,凑到他耳边道:“你的手指比我的粗没什么,我那里比你粗,比你长,不就行了呗?!”
怎么这人好好的,一说就要下道?!沈思卓不由得扭头瞪他。
“哇,你的眼睛比我大很多耶!”
顾苒笑嘻嘻的看着他,“但是不要紧,还是我那里比你大就行了……”
他说着,趁着沈思卓分心,忽然用力一拽塑料袋。
沈思卓就觉得手上一箍,有什么东西脱体而去,竟好像是自己的心。
第58章 个人的战场 沈思卓承认他说……
再看时, 他的手背上多了一层红晕,那枚镯子却已经不见了。
沈思卓心里,忽然有种怅然若失之感, 转眼手上却多了一个方形的礼盒。
顾苒把镯子也装好,递给他道:“呐,顾太太,这些都是你的了!”
第二天一上班, 也就是4月7日,英国这家拍卖行的官网再次发布消息:圆明园中获得的神圣中国古代青铜器,即将于海滨小镇拍卖。
事情紧急,迫在眉睫。在各级领导关心之下,去英国洽谈,很快提上议事日程。
在全世界都深陷疫情泥沼的时候, 英国又是那样一种情况。让谁去, 倒成了个新难题。
自动请缨的也不少, 然而上级领导考虑到, 馆里这批中坚力量,个个都是拖家带口,上有老下有小。
经过一番衡量, 除了马教授肯定要过去做鉴定之外,由一位负责领导带队。
但是他们两人的英语都不太好, 即使可以在当地请翻译, 还得有一个,去做居中协调的。
马教授心里是想带沈思卓去,毕竟是他的得意弟子。
沈思卓当然也要去,连手写申请跟免责书都交了。
沈思卓的申请书一交上去,就接到了顾苒的电话, “沈老师,这次到英国,你真的要去吗?”
“当然。”
沈思卓斩钉截铁道:“顾苒,你应该知道,那是我毕生的理想和愿望。适逢其会,我怎么能不共襄盛举呢?!”
顾苒沉吟一阵道:“可现在那边的情况真的很不乐观,尤其是各种变异病毒的新型毒株,感染率更高,致死率更强。就连欧洲其他国家,都已经停止了往英国的航班,现在去,说实话,的确有一定的危险性。”
沈思卓想了想道:“我相信咱们国家的医疗水平。我既然要去,当然会做好防护,不会那么容易中招的。”
“我对咱们国家的医疗水平和抗疫当然也有信心。”
顾苒道:“可是别的国家,尤其是那些所谓的欧美先进国家,真就算了吧。”
“那我也要去。”
沈思卓坚定的说:“这是我第一次经历和参与的国宝回归。之前我全程参与,很多情况也是我比较了解。我不可能半途而废,就因为惧怕疫情,就让别人去替我顶雷!”
沈思卓的性格,顾苒很清楚。看似柔弱然而非常坚韧,他决定的事情,别人其实很难改变。顾苒打量,只在电话里说,是肯定劝不住他,就准备晚上跟他好好谈谈。
他可以为了说动父亲投资,让这件国宝回归,提前到家里的公司上班。改变他的一部分理想。但是,他可不想,连他的爱人的命都搭上,这件国宝当然价值连城,举世瞩目。可沈思卓是他的无价之宝,差不多就是他的全部世界,他不能失去,也不想冒一点险。
沈思卓觉得顾苒不会这么好说话,不会轻易放弃。
果然,顾苒下午就到了博物馆研究中心。当然,只是正常实习。
下班的时候,顾苒就自然而然的接了他一起走。
沈思卓默默的上了顾苒的车,却在心里打定主意,无论顾苒说什么,他都要去英国,亲自见证国宝回归。
经过一个不大的社区超市,顾苒就停了下来。
他们一起买了几样简单的菜,回去做了一顿简单的晚饭。然后默默的一起吃饭。
因为顾苒一直没有开口提,沈思卓就夹了一块鱼放在他碗里,清了清嗓子道:“这次去英国,来回要不少时间。再加上两边隔离,可能要一个多月。咱们这种情况,我的确是应该先跟你知会一声的。”
“怎么,只是知会一声吗?”
顾苒轻笑一声道:“难道不是应该要征得我的同意再去?”
“按照协议内容来说的话,确实应该是这样。”
沈思卓默默的放下了筷子,“所以,我还是希望能够征得你的同意。”
“咱们时常一起出入,你真的中了招,我一个密切接触者绝对逃不了。”
顾苒笑道:“所以,我如果不让你去的话,你会听吗?”
“顾苒,很抱歉。”
沈思卓道:“别的事情我都可以听你的,只有这一件,我必须去做。”
“可是那边现在什么情况,新闻里每天都在说。”
顾苒看起来还是吊儿郎当,说的内容却跟他的神情不符。顾苒道:“一会儿一个变异病毒,跟大型养蛊现场似的。实话说,你信任咱们国家的医疗系统,但跟那边完全没有关系。当地的情况,只会比新闻里更糟。这不光是我,就算是你家里跟我家里,也都不会让你去的。”
“可是顾苒!”
沈思卓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战场,医护人员可以白衣为甲,出征罗马。我为什么不能去英国迎回我们的国宝呢?身为一个古董文物从业者,这也是我们不能逃避的责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战场……这句话,就叫顾苒心中一震。
顾苒不由自主的抬头看着沈思卓,眉眼轻艳,外表柔弱,然而他却有最坚毅的内心。
顾苒看着他,忽然有了一个想法,“那如果你一定要去的话,我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