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视线落在许劭身后的车上,车窗紧闭,看不见里面。
江政上前一步,正要走过去,听见季殊容在他身后哑声问:
“我想见他一面,可以吗?”
江政顿了下,皱紧眉:“什么意思?他不是去找你了吗?”
作者有话说:
小景不见惹QAQ
第64章 折磨
黑暗,无边的黑暗。
“醒了?”
有人毫不留情地拍着他的脸,冷笑道:“现在知道装死了,平时不是挺能耐的吗?”
谁在说话?
大脑仿佛生了锈,刺痛伴随着昏沉,江景眼皮动了动,却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
他不是在去医院的路上吗?这是怎么回事?
江景脑中有短暂的空白,半晌后才回想起昨晚司机最后问他的那句话:“你就是江景?”
声音低沉陌生,让人不寒而栗。
意识到不对那一瞬间,江景只来得及看了那司机一眼,认出他就是之前在超市那个男人。
之后发生什么他没有意识,醒来便是现在。
不会是被绑架了吧?
江景猛地睁开眼,下一秒难以忍受的疼痛席卷全身,让他皱眉闷哼一声。
他急促地喘息着,模糊的视线中映出一道人影,正蹲在他面前,好整以暇地往他脸上弹烟灰。
光线有些昏暗,江景眯了眯眼,声音哑到不成样子:“冯源?”
“怎么样,没想到会落在我手里吧?”冯源朝他脸上吐了口烟雾,见江景咳个不停,十分愉悦地笑了两声。
知道是他,江景脸上没什么波动,闭上眼忍住咳嗽,片刻后才说:“你想做什么?”
冯源拍拍手站起来,背过身走了两步,又忽然折回来狠狠踹了江景一脚,耸耸肩道:“不做什么,陪你玩玩而已。”
江景从回家开始就没吃过东西,身体极度虚弱,被他这么一踹,疼得差点晕过去。
他双手双脚都被绳子捆住,胳膊别在身后,整个人蜷缩在地,后背是冰冷的墙面,甚至能感受到冷风呼啸灌入。
这里大概是个废弃工厂,发霉的墙壁斑驳脱落,四周的窗户都被封死,只有头顶开着一扇天窗。
他身上的校服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带着一股难言的气味,直往鼻腔里扑。
江景挣扎着坐起来,忍着晕眩说:“绑架犯法,你赶紧放了我。”
冯源坐在一张凳子上,手里把玩着一根木棍,撑着膝盖直勾勾地盯着他:“你让我放我就放?真把自己当回事啊。”
“不放你就等着进局子吧。”江景抵着墙,喘息道:“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对我敌意这么大?像个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因为我讨厌你。”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人。”冯源歪着头,脸上带着讥讽和恨意:“凭什么你一出生就比别人高一等?凭什么你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得到一切?”
“不是,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江景有些好笑,“我看起来高人一等么?”
冯源没回答他的问题,兀自摇摇头,梦呓般说道:“你根本就不懂……你没睡过垃圾桶,没跟野狗抢过食物,没因为吃不上饭只能去偷去抢。”他看着江景微愣的表情,仇恨中又带着无可奈何的悲凉,“很难想象吧,在你锦衣玉食的时候,世界上还有人过着这样的生活。”
“……”江景沉默片刻,他确实想象不到。
他从小到大没吃过生活上的苦,江政虽然对他关心不够,但物质上不曾苛待。
“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冯源抵着额头,眼底通红地瞪着他,说:“我就是看不惯你,就是想折磨你,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现在又跑不了。”江景黑沉的眼珠转了下,像是在心平气和地跟他闲聊,“另一个人呢?那个司机呢?”
冯源收起漫不经心的表情,木棍在手里敲了敲,下一秒陡然往江景身上一砸!
江景反应迅速地偏过头,沉甸甸的木棍在他脖颈上砸出一道红痕,肉眼可见地肿了起来。
“闭嘴,你不配问他!”冯源捡起木棍,仍不解气地往他大腿上一杵,江景整个人倏地一颤。
艹。
江景仰着头咬紧牙关,额头上青筋直蹦。
冯源低头欣赏着他痛苦的表情,木棍一偏,恶劣地抵在他两腿中间:“你说我要是一使劲,你是不是就再也硬不起来了?”
江景短促地笑了声:“试试啊,有本事在这杀了我,不然等我出去,一定亲手废了你们。”
“你以为我不敢么?”
冯源凑近他的脸,突然伸手掐住他的脖子,手指慢慢收紧。
他目眦欲裂,死死地瞪着江景:“想死是吧,我满足你。”
越发强烈的窒息感让江景发不出一丝声音,仿佛冰冷刺痛的海水逐渐漫过头顶,耳边只剩下嘈杂的轰鸣声。
就在他失去意识的一瞬间,一阵猝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破寂静。
冯源回过神,手指一松,江景贴着墙滑落在地。
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冷凝的面容有片刻柔和。
“喂?哥。”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他脸色陡然一变,猛地站起来。
-
“已经报警了。”
许劭收起手机,面色凝重地坐在季殊容身旁:“警察说会立即进行查找,让我们等消息。”
季殊容侧脸紧绷,垂落的眼睫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江政坐在他对面,重重地拍了下沙发扶手,接过何燕递来的热茶抿了口,没好气道:“他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又跑去哪了。”
“你别这样说小景。”何燕皱着眉,语气担忧道:“万一是出了什么事……”
她没往下说,只是叹了口气。
客厅陷入一阵沉默,季殊容自从进来就没说过一句话,他垂眼盯着虚空,很久才会眨一下眼。
江政的视线始终落在他身上,良久之后开口说:“你比小景大很多,他不懂事,你难道也不懂吗?”
季殊容两手紧握,指节泛白,哑声说:“抱歉。”
“你别跟我说这个!”江政控制不住脾气吼了一声,把茶杯摔在桌面上,茶水飞溅,“你要真觉得抱歉就赶紧跟他断了关系,有病赶紧去治,别霍霍别人。”
季殊容没说话。
“我会给他转学,你以后别想见到他。”江政还在继续说:“你这个年纪不赶紧结婚生子,跟一个高中生搅和在一起做什么?你父母同意吗?我同意吗!”
这些话像是一把把刀子,分毫不差地刺进季殊容心里,让他脸色更加苍白。
杨潇听得眉头直皱,好几次想要开口打断,又被许劭摁回去。
季殊容要想跟江景安安稳稳地在一起,江政这道坎必须得过,旁人无从插手。
季殊容安静地坐着,半晌后才开口:“我不会跟他断的。”
“你!”江政瞪圆了眼,气得直喘气。
“我是个自私的人,这辈子没这么喜欢过谁,您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我不会放手的。”
熟悉的疲倦感又涌了上来,季殊容闭了闭眼,抵着刺痛的太阳穴,轻声道:“对我来说,只要江景喜欢,就足够了。”
许劭看出他的不对劲,低声道:“先别说这么多,休息会儿。”
话音未落,一旁的手机响了起来。
许劭深吸一口气摁了接通:“喂?”
江政被季殊容一番话气得差点掀桌,正想往外轰人,被许劭一句话定在原地。
许劭握紧手机,沉声道:“秦晔说,江景很有可能被毒贩绑架了。”
-
不知过了多久,江景终于恢复了一丝意识。
他闭着眼一动不动,嘴角干裂满是血迹,连呼吸都会牵起五脏六腑一阵阵绞痛。
冯源还在打电话,声音居然带着罕见的焦急:“哥你在哪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景勉强撑开眼皮,视线中冯源难以置信地踉跄一步,喃喃道:“你说什么……”
“毒品?”冯源恍惚地吐出那两个字,手足无措地揪着自己的头发,“你说的做生意是贩毒?哥你疯了么……贩毒可是重罪,警察不会放过你的,现在该怎么办?”
那头好像突然挂了电话,冯源失魂落魄地放下手机,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他没注意到江景已经醒了,就算注意到估计也没那个心情折磨他。
冯华说的话几乎完全摧毁了他的心智。
警方已经捣毁了交易窝点,为首的几个毒贩有的被当场击毙,有的被逮捕入狱。冯华听到风声立马逃离,现在正像亡命徒一样在高速上疾驰。
江景听了个大概,觉得冯源这样有些可笑。
这兄弟俩,一个贩毒,一个绑架,正经事不干,犯法的事倒是一个不落。
他有些幸灾乐祸,想笑却没什么力气,只能昏昏沉沉地蜷缩在地上。
他想季殊容了。
明明才一天没见,却仿佛隔了很多年。
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听医生的话,枕头底下会不会再藏玻璃。
他消失了这么长时间,季殊容是不是在找他。
去哪找,又怎么可能找得到。
如果江政真的执意要带他走,没有季殊容的世界,他又该怎么活。
江景想着想着鼻尖忽然一阵酸涩。
身体上的疼在此刻被放大了无数倍,他原本可以忍住,可一想到最亲近的那个人,所有的伪装便会不攻自破。
他好疼。
他想见季殊容。
外面的寒风越发猛烈,从天窗直灌而入,周围刺鼻的气味被冲淡许多。
江景被冻得头脑一阵清醒,抬眼看了看头顶,黯淡灰败的天像是灵柩上蒙了灰的布,死气沉沉地遮蔽在上空。
他没办法从这里逃出去,现在能做的只有等。
会有人来救他的。
江景坚信着。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心神不宁的冯源终于沉不住气,又拿出手机拨了一遍。
铃声响了很久还是无人接听,就在他心灰意冷的时候,沉重巨大的铁门突然被人推开。
嘎吱一声,一道刺眼的光线从门外直射进来。
冯源条件反射偏了下头,余光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他猛地睁大眼,喊了一声:“哥!”
铁门再次被关闭,冯华穿着粗气,拖着脚步走过来。
他衣衫凌乱,头发乱成一团,眼神里透着被逼到绝路的阴鸷凶狠。
“哥?”冯源说:“你怎么来这了,不是说警察在抓你吗?”
冯华没吭声,径直走到江景身边,用力捏着他的下巴,冷冷道:“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命重要,还是我的命重要。”
作者有话说:
久等了555~
第65章 生死
天将暗未暗,马路被车辆堵得水泄不通,车鸣声四起,突然被一阵划破天际的警笛盖住。
茫茫天幕下,红蓝警灯疯狂闪烁。警车后面紧跟着救护车,两种刺耳的警笛声交杂在一起,急速穿过红灯。
秦晔脚下油门踩到最底,猛转方向盘,驶入一条寂静无人的水泥路。
“哎呦——”坐在副驾驶的实习警一阵东倒西歪,因为晕眩脸色有些苍白,他扫了眼后视镜,神情一肃。
“老大!后面有辆白色轿车在跟着!”
秦晔头也没回,沉声说:“是人质的家属。”
“啊?”实习警一脸意外,又看了几眼后视镜,那辆白车始终跟在后面,“不是,老大,这种抓捕现场怎么能让家属跟着?太危险了吧!”
“他们非要跟着我有什么办法。”秦晔说:“拦过了,拦不住。”
废弃工厂坐落在荒无人烟的田野,上方是一道火车铁轨,穿行而过的列车轰隆作响,在土壤上落下一道起伏的黑影。警笛惊动了栖息的乌鸦,不详凄厉的叫声鼓噪着每个人的耳膜。
许劭偏头看了身旁人一眼,眉宇间满是焦躁和担忧:“你还能撑多久,实在不行咱就先去医院,这边有警察,小景不会出事的,再说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不。”季殊容头抵着车窗,脸上没什么血色,声音微不可闻。
他从知道江景被绑架的那一刻起,整个人就陷入了一种高度应激的状态。
尽管所有人都劝他不要去,尽管他知道自己去了也没什么用,可他没办法在看不到江景的地方无望地等着。
他的病在刺激下再次发作,这会还能勉强保持清醒,全靠自虐撑着——他满口血腥,嘴里的肉被咬破,尖利的疼直窜大脑。但他好像没什么感觉,还嫌不够似的攥着手,指甲刺破掌心,血顺着指缝滑落。
来的这一路他就在想,从昨晚到现在,将近24小时的漫长时间,在那座远离市区的废弃工厂里,江景遭受过什么。
秦晔说毒贩名叫冯华,是冯源的亲哥,十年前曾因为当街砍人被捕入狱,出来后找工作屡次被拒,走投无路下跟着一个贩毒团伙“做生意”,负责跟各路顾客接头,事成后能拿到一笔丰厚的报酬。
至于这样一个穷凶恶极的人为什么要伪装成出租车司机绑架一个高中生,勒索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更大的原因应该在于他的弟弟,冯源。
冯源初中辍学,跟几个小弟游荡在各个中学附近,要么抢钱要么打架,每次进派出所蹲个几天,出来仍旧死性不改。他混迹于三教九流之中,普通学生不敢跟他对着干,能把他揍到头破血流的,江景算是唯一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