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向狙击[现代耽美]——BY:西旻

作者:西旻  录入:04-22

  季殊容半躺着,目光落在他手中泛着冷光的碎玻璃上。
  江景捏住玻璃,整个人都在颤抖:“玻璃杯是你打碎的?你为什么……”
  剩下的话他说不下去,其实不用问,季殊容藏这块玻璃的目的显而易见。
  他垂下头,眼眶一点一点泛起红,哑声道:“以后别这样了,好不好?”
  “对不起,我只是,”季殊容喉咙有些发干,皱着眉咳了下,接着说:“我只是控制不了自己。”
  他现在状态还算正常,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可每次病发,那种难以抑制的焦灼恐慌几乎要把他逼疯。
  他神使鬼差地藏下这块玻璃,不知道是为了保护自己还是为了自残,或许两者都有。
  他安静地垂着眼,余光里江景捏住玻璃的手一直在抖,锋利的尖刃割破了他的手指,血珠一滴接一滴落在地上。
  季殊容张了张嘴,想让他扔掉玻璃,话还没出口便紧接着顿住。
  细细密密的疼钻进心窝,胸口处冰凉一片。季殊容恍惚地想,江景现在是不是跟他一样疼?
  他抬起头,看到江景紧咬着嘴唇无声落眼泪。
  那个瞬间他忽然意识到,记忆里总是朝气蓬勃的江景,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开开心心地笑过了。
  这个病房不仅困住了他,也锁着江景,挣不开,跑不掉,时间一久,江景是不是也会变成他这幅样子?
  他最想保护的人,却总是因为他而难过。
  季殊容闭了闭眼,片刻后喉结轻轻一滚,眼尾湿润:“小景……”
  “你走吧。”他说。
  江景猛地抬起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季殊容没再说话,他偏过头去,江景只能看到他沉默的背影。
  一时间没有人开口说话,像是一场无声的对峙。
  不知过了多久,江景低声道:“我不会走的。”
  “我不会走的。”他又重复一遍,每一个字都说得极重:“你想活我永远陪着你,你想死我陪你一起死,别想着抛下我。”
  -
  当晚江景没敢睡。
  只要一想到季殊容又有自杀的念头,他就一阵后怕。
  关灯之后病房里很黑,江景其实看不清什么,只有听到季殊容低微的呼吸声,他心里才会踏实一些。
  第二天早上江景直接不想去上学,被杨潇拖出去虎着脸教训一顿。
  “你先顾好自己,老季这边还有我们呢。”杨潇说。
  江景勾着书包带,低头盯着脚尖说:“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杨潇毫不客气道:“真知道你就不应该三天两头往这边跑,这是医院又不是监狱,他待在这不会有什么危险,真不知道你成天瞎担心个什么劲。”
  江景下意识反驳他一句:“你怎么知道没有危险?”
  杨潇瞪眼:“什么意思?”
  江景抿了抿唇,把昨晚的事简短交代一遍。
  杨潇的脸色逐渐铁青。
  把江景送到学校后,杨潇又去接了心理医生。
  医生跟季殊容谈了一上午,最终出来摇摇头说:“他的病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药物治疗和心理治疗几乎不起作用,我还是那句话,劝他去国外吧。”
  十年前医生就曾说过这话,当时他跟许劭都劝过,但季殊容根本就没有求生欲,劝了也不管用。
  杨潇愁了一天,下午去接江景放学的时候说起这个,叹道:“还是你劝吧,我们说的话他未必听。”
  到医院的时候季殊容还在睡觉,江景没打扰他,一声不吭地坐在床边盯着他看。
  杨潇说要去酒吧一趟,蹑手蹑脚地关上门,转身往楼梯方向走。
  楼梯有些窄,上上下下的人堵在一起,摩肩接踵中杨潇不慎撞上一个人。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连忙说。
  对方是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大概是没听见他的话,皱着眉快步上楼。
  也许是眼花,杨潇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
  他不由地多看了两眼,却只能看到男人急匆匆的背影,像是在找什么人。
  -
  走廊上人来人往,嘈杂声隐约传入,季殊容却睡得很沉,一动不动。
  江景走到阳台放下书包,想了想还是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上面果然有十多个未接电话。
  今天开家长会,老师让他留在学校等江政一起走,江景权当没听见,一放学就背着书包溜了。
  他一是不想面对江政,二是不想那么长时间看不到季殊容。
  反正跑都跑了,江政也抓不到他。
  江景把手机塞进兜里,又坐回椅子,目光始终落在季殊容身上。
  季殊容眉心紧拧,嘴唇苍白没什么血色。
  江景本想用棉签帮他润润唇,拿起水杯后顿了下,然后自己喝了一口。
  他悄无声息地凑近季殊容的唇边,嘴对嘴湿润了季殊容的唇缝。
  季殊容眼睫轻轻动了下,似乎醒了一瞬,但很快又沉睡过去。
  江景直起身,舔了舔唇角。
  身后的门咔哒一响,江景以为是杨潇去而复返,正要坐下,忽然感受到了什么。
  他缓缓转过身,看到门边脸色难看的江政。
  父子俩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对视,江景甚至能看到江政额头上绷起的青筋,还有垂在身侧发抖的手。
  江景一向以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尤其是在江政面前,从来都是逆反大于畏惧。
  可现在在江政难以置信又满是火气的视线里,他居然有种想要退缩的冲动。
  就好像做错了事被家长知道,第一反应永远是忐忑不安。
  他沉默片刻,低着头走到门边,站在江政面前道:“出去说。”
  门被轻轻关上,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季殊容安静地躺着,对外面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
  江政收回视线,强忍情绪看着已经比自己高出一头的儿子。
  来的路上他就在想,江景进医院是不是因为哪里不舒服,他这个做父亲的是不是太不尽职了,连儿子身体有恙都不知道。
  他开完家长会就想去找江景,但转了一圈没看到人,查了门卫室的监控才看到江景上了一个陌生男人的车。
  电话打不通,无奈之下江政只能托熟人查这辆车沿途的监控,很快就收到回复,说车进了医院。
  江政又是着急又是困惑,马不停蹄地赶到医院,却看到刚才那一幕。
  他儿子居然主动吻了一个男人。
  开门的时候江政看到了季殊容的脸,那一瞬间他感到了一种巨大的荒谬。
  他想起季殊容对江景的照顾,想起自己对季殊容的感谢,想起那些原本正常的细枝末节。
  江政几乎是用尽全部力气,才忍着没当场给江景一巴掌。他什么话也没说,拽着江景直接下楼。
  他一向整齐的头发有些凌乱,脸上更是凝了一层冰霜,下楼的时候几乎是横冲直撞,好几次江景差点被他拽倒。
  他把江景塞进车里,径直开出医院。
  车窗开了一道缝,凌冽的风席卷车厢,刺得人睁不开眼。
  黯淡的天色将整个城市笼罩,道路上车水马龙,车辆拥挤一片。江政重重地拍了下喇叭,车鸣声交织成片,格外吵闹。
  他想摸出一根烟点上,但最终只是烦躁地关了车窗,在沉默中开口道:“你就没有要解释的吗?”
  “没什么好解释的。”江景扭头看着窗外,说:“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混账!”
  江政气得手一直在抖,没忍住火气吼道:“你是不是疯了?江景,我问你是不是疯了!”
  “我没疯。”江景说:“我没错。”
  江政气笑了:“好,你没错,是我错了,是我没看好你,是我做家长的失职。”
  江景抿紧唇一声不吭。
  “我早就看出那个人对你居心叵测,我早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江政说:“你以后不准再见他,这病我找医生给你治。”
  他口不择言地把所有过错推到季殊容身上,好像忘了之前季殊容对江景的好。
  车子终于开出了闹市区,宽敞的公路畅通无阻。
  江景被风吹得一阵头疼,他脸色有些难看,忍不住打断江政的话:“是我先动心的,是我勾引他,你要骂就骂我,跟他没关系。”
  “闭嘴!”
  江政猛踩油门,剩下的路两人都没再说话,风声填补了所有空隙,江景从指尖到心口一阵冰凉。
  屋门被一脚踹开,何燕跟何诗韵被动静吓了一跳。
  江景被拽着上楼,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前面的江政脚步顿住,从他手里夺过手机,接着狠狠地砸在地上,砰一声闷响,铃声戛然而止。
  手机屏幕四分五裂,碎渣迸溅到半空。
  江景愣了下,猛地挣扎起来:“你放开我!”
  “放你去哪?去找那个男人吗?你做梦!”江政脸色铁青,死死地攥住他的校服,几乎要把衣服扯碎。
  何燕上前一步想要劝架:“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话音未落,怒不可遏的江政倏地抬手甩了江景一巴掌。
  这一掌用了十足的力气,江景险些摔下台阶。
  脑子一阵嗡嗡作响,江景还没缓过神,就被江政拖进一间储物室,门在他眼前关上,江政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你在里面给我好好反思,什么时候肯认错,我就什么时候放你出来。”
  -
  “怎么不接电话啊。”杨潇嘀咕着放下手机,抬头对季殊容笑笑:“应该出去了,他书包都没拿,过会就回来了。”
  季殊容睡了一觉脸色好多了,视线落在地板上那滴干涸的血迹上,说:“去买几个创口贴。”
  “你要创口贴干什么?”杨潇皱眉道:“哪受伤了?”
  “不是我。”季殊容说:“是小景。”
  杨潇稍稍放下心,挠着头说:“行,我现在去买。”
  季殊容倚着枕头,良久后才换了个姿势。
  他伸手拿过桌上的花束,因为缺少水分,玫瑰已经枯萎了。
  明艳的红变得暗沉无光,枝叶干枯低垂。
  有人说等玫瑰枯萎了会再送他一束新的花。
  可季殊容等了很久,却始终没能见到那束迟到的花。


第62章 逃离
  江景被关在那间储物室里。
  屋里堆了一些不常用的东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陈旧味,狭窄逼仄,连扇窗户都没有。
  灯早就坏了,四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江景磕磕绊绊摔了好几跤,找不到手电筒,只能垂头坐在地上。
  一晚上过去,江政还没消气。
  他推掉了所有工作,给江景请了假,不让何燕跟何诗韵进去给他送饭,硬是要逼着江景认错。
  说来可笑,江景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他在家待这么长时间。
  何燕担忧的声音隐约传来:“小景昨晚就没吃过东西,这样下去会饿坏的。”
  江政沉声说:“饿不死,不用管他。”
  “可是……”何燕还想再说些什么,被江政不耐烦地打断:“你不是要去送诗韵上学吗,再不去就迟到了。”
  外面的说话声逐渐平息,大门开了又关,整栋别墅只剩下沉默相对的父子俩。
  储物室里没有能躺的地方,江景蜷缩在地上,连腿都伸不开,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是酸痛的。
  他一条手臂搭在膝盖上,一手捂着肚子,苍白的脸色被黑暗掩盖,只能听见颤抖的吸气声。
  又困又饿,很难受。
  他这几天神经一直高度紧绷,季殊容出事后就没好好休息过,现在更是身心疲惫。
  但他不会向江政低头。
  他没错为什么要认?
  如果是最开始被江政发现的时候他还有片刻的慌乱,那么现在是一点顾虑都没有了。反正破罐子破摔,也不用藏着掖着。他就是喜欢一个人而已,他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可江政不这样以为。
  他抽着烟在客厅徘徊一阵,最终烦躁地上了楼,在门外说:“我给你两个选择,转学还是出国?”
  江景仰头抵着冰冷的墙,咬紧牙说:“我不走,我要留在这。”
  “不可能。”江政冷声说。
  他憋在肚子里的火又窜了上来,盯着黑漆的门板说:“既然你不选,那我帮你决定。”
  他直接掏出手机,不知道给谁打了个电话,说要给儿子办转学,去一座陌生的城市。
  江景隔着门板没办法摔了他的手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用力踹门道:“我不转学!我哪都不去!”
  江政挂了电话,面无表情地站在栏杆处,任他折腾:“不去也得去,以后我看着你,你跟那个男人别想再有任何联系。”
  “我不去!”
  “由不得你。”
  门板质量出奇地好,江景又是踹又是砸,最终精疲力竭地滑坐在地上,困兽一样喘息着。
  他闭着眼,额角不断有冷汗滑落,声音嘶哑:“放我出去……”
  “求你了。”
  “放我出去。”
  ……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只有嘴唇在无声地颤抖。
  他想见见季殊容。
  一眼就好。
  -
  晚上何诗韵放学回来,见江政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瞄了两眼楼上问道:“哥哥还在里面吗?”
  江政“嗯”了一声,摁灭烟头,眉宇间透着疲惫:“去洗手,先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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