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溃----朱夜

作者:  录入:12-20

  马南嘉点上香烟,望着他的背影,悠悠地说:"需要帮忙的话尽管找我!"
  阿迪停下了脚步,回头说:"为什么你认为我会来找你?"  
  马南嘉不紧不慢地说:"在医疗站里,我把我的手机号码写在了你的鞋子侧面。而你并没有把鞋扔掉。"
  阿迪会过头大步地走了。
  "...然后我拼命地趴在地上到处找。我想这回可完了,我一定要在阿呆之前找到它。否则阿呆肯定会把它当什么小玩意儿拨弄着到处玩,还会带到床底下的深处去。到时候更加找不到了。"朱夜挥动着手里吃冰激凌的小勺说。
  "呵呵呵,后来呢?"泰雅问。
  "后来我觉得头上一重,可是没想到是怎么回事。还以为是自己老是低着头所以大脑充血。"
  "哈哈哈..."
  "然后我听到头上喵喵的叫声,这才意识到阿呆正趴在我脖颈后面。我回手往背上一抓,结果抓到一条软软长长的东西。竟然是那条长统丝袜。原来阿呆抓着它爬到我身上,以为我在找什么更好玩的东西,丢下了这双长统丝袜专心帮着我一起找。你说巧不巧,我捧着被阿呆抓得抽了丝的长统丝袜傻愣愣地呆坐在地上想办法的时候,小颍正好从卫生间出来,看到我拿着她的丝袜,气得满脸通红。"
  "哈哈哈哈...她没有当场给你这个色狼一个耳光吧?"
  "那倒是没有。她光着脚穿上皮鞋就往外跑。后来她再也没有对我说过话。"
  "呵呵呵,你可真失败呀!阿呆呢?给它什么教训?"
  "没办法。没什么教训。干脆拿丝袜绑上一个木塞吊在门框上给它当球扑。它玩得高兴得不得了。"
  "哈哈哈哈..."泰雅笑得几乎趴在桌子上。朱夜也跟着呵呵地笑。他抬腕看了看手表。泰雅注意到了他的动作:"怎么?要上班了?"
  "是呀。"朱夜叹了一声,"玩的时间总是过得太快。3点半我要上中班去。"  
  "你算了吧!"泰雅拍了他的肩膀一下,"这也算玩?你对玩的标准定得太低了吧?以后有空再好好出来一起玩吧。"
  "哦?啊!真是太好了!"
  "以后不要说不能吃病人请的饭什么的!"
  "呃...呵呵,你还记得这个!肯定的了。今天算我请你吧。"
  "那怎么行?说好我请客的。"
  "哎!不行!你一定得让我来。以后我们是朋友了,大家请来请去无所谓,这是第一次,你仍然只是病人,所以得我来。"朱夜急急忙忙地往外掏钱包。
  "说到这个,昨天回家我一看真的有一个很大的乌青块。你说要紧吗?"
  "只是乌青块,下面没有肿吗?"
  "是。应该没有什么事情。过1个月会退掉的。"
  "啊?要一个月?"泰雅叫道,"我们那里的中药房里有种膏药卖,说可以止痛消淤什么的。"
  "是呀。有的中药治跌打损伤不错的。"
  "可是那种膏药要400多块一包,而且不能拆包卖。正好这几天手头不太方便..."
  "没关系,要多少钱我先借给你,等你有钱了再还给我好了。"
  泰雅微笑着说:"那就多谢了。你这人心肠真的是很好呢。"
  朱夜被他说得红了脸,一个劲地呵呵笑。
崩溃(7)
  泰雅回到家的时候阿迪正在煮方便面。门口阿迪的休闲式运动鞋一只正着,另一只翻了个身扔在旁边。如果仔细看的话,鞋帮上确实有圆珠笔写的数字。但是几天来无论是泰雅还是阿迪本人都忽略了它们的存在。
  "回来啦?"阿迪问,"这么晚才回来?去哪里了?"
  泰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脱掉鞋子躺在床上,看储存在数码照相机里的照片,选择了几张,把号码抄在手中的小本子上。阿迪端着方便面进屋的时候他问:"今天广告公司怎么样?"
  "没怎么样。老一套:没有文凭免谈。"隔了一会儿他又说,"你说,如果现在我回学校去补办肄业证书他们会给我办吗?"
  "会。不过你得先交上4、5000块这个费那个费,然后写检查,说明为什么这么多年不来办离校手续。说不定档案已经给退到居委会里,还得去找。另外你还有2个处分没有消掉,还得废点精神去对付,否则它们会跟着你的档案,你更没法找到工作。"
  阿迪叹了一口气,耷拉下肩膀,把方便面放在桌上。他回头看看泰雅:"咦?你这是在干什么?"
  "我今天看到一个传播公司招拍旅游纪录片的助手,听上去很有吸引力吧?。而且是临时工,可能不要文凭,只要身份证。"
  "是吗?"阿迪凑上来看了看泰雅选出的那些照片,"可是以前我不是上过当吗?给那个公司画了大半个月动画稿,最后只拿到100块钱。他们可能根本不和你签合同,到时候翻脸不认帐。"
  泰雅露齿而笑:"这个纪录片是在四川拍。拍摄地点包括九寨沟、玛尼沟,还有这个山那个山的,我没记全。不过肯定有四姑娘山。"
  "真的么?太好了!"阿迪说,"他们要做什么事情?我也可以去吗?"
  "到时间我去了再说吧。明天先要到数码店去把这些照片打几张出来。"
  "可是那很贵吧!我们已经没钱了。"
  "不要紧。我弄到钱了。500块。"泰雅说着,从外套内袋中掏出皮夹子扬了扬。
  "你..."阿迪顿时变了脸色,"去卖过了?"
  "哈哈哈,没有啊!"泰雅说,"你小子想到哪里去了?我现在已经没有别的办法弄到钱了么?"
  阿迪苍白着脸,冷冷地说:"那你是怎么弄到的?"
  泰雅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说:"小秘密哟!等我有了那份工作再告诉你。"
  "为什么...为什么现在突然不愿意告诉我?"阿迪的眼里渐渐泛起水色,"以前你什么都愿意说给我听。我这样相信你,可以用自己的身体去做诱饵,现在你却告诉我说这是你的‘小秘密'..."
  "你又来了!"泰雅摇头说,"好拉好拉别哭啦!看见你哭我就头大!行了!别哭了啊!"他坐起身去摸阿迪的脸。
  阿迪翻手推开他:"你先告诉我这钱是哪里来的。别想这么糊弄过去。"
  "没办法!"泰雅盘腿坐在床沿上,把相机端在怀里,"让我来告诉你吧。你听好了,我说的可全是真话。如果你听了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
  "说吧。"阿迪的眼中泪珠颤动着,但脸上完全是空白的表情。
  泰雅说道:"你还记得那个医生么?他也帮了我们不少忙。今天我请他出来吃午饭。顺便问他借点钱。不料他是个很客气的人,不但借给我钱,还付了饭钱。"
  "说谎。"阿迪咬着嘴唇说。
  "我为什么要说谎!"泰雅叫道。沉默了几秒钟,他改口说:"对!我是说了谎。我请他吃饭的时候就想好了要怎么借他的钱。当时我对他说是要买伤药。他一点也没有怀疑,马上就借给我了。他走了以后我倒有点说不出来的感觉。回来的路上我看到了招人的广告,然后想到现在手里正好有这么一笔钱可以用在这个地方。这样说来我对他说了慌。我刚才对你说的也不清楚,我没有告诉你我向他借钱的最初目的。满意了吧?"
  "我不相信。"
  "瞧你瞧你!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逼问我?"
  "哪里有人会把钱借给你?谁会这么傻地把钱借给陌生人?"
  "喂!你听我说好不好?他为什么这么傻我怎么会知道?也许天底下真的就有这么傻的人,生出来就是为了给别人骗的,我怎么知道为什么他要生下来,然后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城市里让我遇到?我要能知道那我不是成了张天师了?"
  阿迪冷冷地上下打量着泰雅。泰雅愤愤地抚了一把长发,歪着脑袋看向窗外。
  阿迪问:"这就是你假装被车撞了以后我们在急诊碰到的医生?"
  "对。就是他。"
  "就是那天,你花了很多时间才从医院里配好药出来的那天,你遇到的那个医生?"
  "恩。"
  "前几次配药也是这个医生?"
  "是。"
  "这么明显的几件事情放在一起,你还说你和他完全没有别的关系?"
  "哦哟!我的天!"泰雅高举双手,"你这样推理下去简直没完没了!就是因为恰好几次碰到的都是他,然后才比较熟悉。然后我才摸索出他们的排班表,挑他当班的时候装作被撞伤。这样会比较好讲话。你懂不懂啊!"
  "你没有在别的场合碰到过他?"
  "没有...哦,有。你被弄进去的那天夜里,我的胳膊受伤了,去找他看过,也是在医院的急诊室里。"
  "你去看过病?病历卡呢?"
  "你有没有搞错?那天晚上我好不容易从警察眼皮底下逃出来,身上衣服弄得乱七八糟,上出租车的时候还怕司机看着我不对劲直接拉我去派出所,我哪里有胆子直接挂号看病?我不就自己跑去叫他看了一下?"
  "你以为我也是傻瓜?你没挂号他怎么肯给你看病?"
  泰雅气得脸色发青,拍着自己的膝盖说:"你到底要说什么?你一定要说我和他有一腿是吧?或者是说我在别人面前只有卖的价值,在别人眼里我也只有可买的价值,所以我和别人只能是肉体买卖的关系是吧?反正你已经习惯了这么想你自己。你一定要这样看待你自己我没有办法,你不要把我也一起扯进去呀!"
  阿迪的眼泪嗍嗍地流了下来。他用力抿着嘴,防止自己哭出声。
  看到他的泪水,泰雅的怒火慢慢地消散开去。他无力地摆摆手,从床上下来:"嗨!我可不是故意要揭你的伤疤。你别老把自己割得浑身伤口,把割下的肉给别人吃,没有人要求你这么做。你有很多好处,只是你自己没有发现......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了。我们吃饭吧。"他用筷子卷起面条吃了几口,转头赞道:"恩,不错么,哪里买的方便面,这么好吃?"
  阿迪仍然站在那里默默地流泪。
  "我告诉你,"泰雅放柔了声音,正色说,"那个医生人真的不错的,挺热心也挺肯帮忙的。你想现在还有多少非亲非故的人只要恳求就肯帮忙?今天我这钱算是问他借的,等我有钱了就还给他。我真的是碰都没让他碰一下。人家很老实的,你把人家想成什么了...好啦好啦,别哭啦!"他拿起数码照相机,发现刚才无意中按动了快门,翻到最后一张照片,正是他把照相机放在膝盖上时拍下的,上面是阿迪嘟着脸生气的样子。他一边伸手大把地抹着阿迪的泪水,一边把照相机的预览窗口给阿迪看:"呵呵,瞧瞧你自己,样子多滑稽呀!笑一笑,吃饭吧。"
  阿迪背转脸到卫生间去洗脸。泰雅叹了一声回到桌边吃面。
  
  夜里,依旧是繁忙的集装箱卡车开过窗外的声音。五斗橱上玻璃杯的晃动声中,多了一丝寂寞的意味。
  泰雅翻身抱住了阿迪,把鼻息喷在他的后脖颈:"还没睡?"
  "睡着了也要被你吵醒。"
  "在想谁呢?想到你妈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我妈?"
  "听到你的头发在说话的声音。"
  "瞎说!你又在瞎说了!"
  黑暗中泰雅无声地笑了:"其实是因为吃晚饭的时候我说了的那些话...我想会让你想到你妈。"
  "我没有想!"
  "哦--!我知道了。"泰雅在他的后颈轻吻了一下,双手沿着他的腹部往下摸。
  "别碰我!讨厌!"阿迪抓住他的手腕往身后一放,"我要睡觉了。欲求不满就自己打手枪去,别来烦我。"
  "还在不开心啊!唉!真是小孩子呀!"泰雅叹了一声,翻身睡去。
崩溃(8)
  "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纪检处的刘副处长把桌子拍得山响。停下喘息片刻,他点上了一支烟,换了语重心长的口吻说:"小马呀!你还年轻!还有培养希望嘛!要考虑考虑自己的前途问题!这也是为你好。我问你,为什么要调查贺家的事情?不要认为人家老头子过世了就没有顾忌了。人家在位的时候有这么多老同事老战友,现在还有好几个亲戚和实力派人物有深交,现在人家反映到我这里来了不是?你去查他们家的事情,到底有什么企图嘛!"
  马南嘉不卑不亢地答道:"我只是查案子而已。贺迪恰好是嫌疑人,按照常规要查嫌疑人的相关社会关系。"
  "常规常规!你混了那么多年,不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按常规来办的嘛!"刘处长猛吸了一口烟,"老话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富贵不过三代。凡是大户人家都会有这样那样的不肖子孙,这也是可以想象的嘛。"他顿了顿,又问:"你查到些什么?"
  马南嘉打开了面前的文件夹:"198*年68岁的贺**于与26岁的待业女青年董**结婚,婚后生育一子,名贺迪。在此以前贺曾结婚两次,共有子女5人,其中长女在农村,其余分布于上海和南京各地。199*年贺**过世,贺的家族分给董遗产1000元人民币,宣布从此与她及贺迪脱离一切关系。而董未提出异议。当时贺迪尚未成年,董是他的法定监护人。此后董一直没有工作,和儿子一起依靠母亲的退休金生活。199*年其母去世。在这些年中董曾几次涉嫌违法事件,包括假填儿子年龄让儿子卖血和数额较小的诈骗,手法是假称车辆撞倒了自己的儿子。董199*年离家出走,下落不明..."
  "好了好了!不要再说了。我问你,"刘处长用一只粗大的手指点着摊开的文件夹,"即使这些都是事实,和你现在要查的案子有什么关系?靠这个你能证明贺迪诈骗?还是能证明他卖淫?完全不搭界的事情嘛!"
  马南嘉不紧不慢地答道:"读他的过去有助于我们把握他和他搭档的关系,从而瓦解他们之间的犯罪结盟。"
  "笑话!"香烟差点从刘处长的嘴角随着这句激烈的话语一起喷出来,"你说他是和什么人联手犯罪?他妈?"
  马南嘉答道:"显然不是。但是一个对贺迪来说起到类似心理作用的人。"
  "那他干嘛不直接找个老太太?"
  马南嘉微笑道:"刘处长,我是说那是一个对贺迪来说起到类似心理作用的人,就是让他依恋的人。他生长在这样的环境下,对身边亲密的人倾向于产生绝对的依恋,表现为没有是非感的盲从、自我价值的否定、夸大的取悦别人的冲动和自伤冲动。"
  刘处长瞪大着眼睛,仿佛马南嘉在说的是阿拉伯语。最后他挥了挥手说:"我不管你这套,反正我警告过你了。你给我好自为之吧!要是再有什么可不要怪我帮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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