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在此刻沉溺于这潭黑色。
他俩的再一次偶遇,是在初六那天的下午。
-操,给你说我今晚应该回不来。只能留你一个人在家,寂寞空虚冷。
-千万别太想小爷了【猫猫微笑头jpg.】
对于叶文绉日常脑子不正常抽风,他已经习惯了。这家伙在外文质彬彬是翩翩公子,在熟人面前骚操作一批一批。
这两天叶文绉去了他爸在国内的子公司,忙得晕头转向。
看着消息萧杵泽笑了笑,回复到,哦。
对面没了动静,通常是秒回,现在想来大概是还在处理事务。
前几天叶文绉说他想吃肉,今天刚好闲来无事有个半天假,他就在想要不去买俩个猪蹄来炖。
胶原蛋白丰富,吃了顶好。
雪豆炖猪蹄。
年到了末声,菜市一如往常的热闹。
下午出了烘烘太阳,冬季的阳光总是能够让人心情舒畅,照在身上虽说不能感到温暖,可那种慵懒的氛围总使人愉悦。
雪豆,雪豆,小雪豆,大雪豆......
红豆,大红豆,芋头...萧杵泽摇摇头,一心扎在雪豆上,想着想着就变得奇怪,哼起了豆豆歌。
看着旁边卖豆子的大爷,面前摆满了豆子,萧杵泽就突然很想笑。
“咳咳。”他捂着肚子弯腰干笑了两声,隔壁大爷向他投来关切的目光。
卖豆大爷:这小伙子干噶呐?
“大爷我买豆。”萧杵泽站直身子,指了指套在塑料盒里的白色干豆。
“行,要多少啊,”大爷心情很好,乐呵呵的两个眯起的小眼睛又上下扫视了他一圈儿,“小伙计长得真壮实啊,俊。”
萧杵泽颔首:“一斤。”
“哦哦哦,给你说啊老爷子我家的雪豆顶顶好,软糯绵密不用泡多久。”老爷子摸出一个口袋,稀里哗啦的往里面倒豆子。
不要钱似的。
“这...太多了。”萧杵泽犹豫着提醒大爷,他并不需要那么多的豆子,吃不完。
大爷笑得很爽朗,脸上的褶子皱在一起像一个福字,他说:“没关系,嘿嘿你是今年过年后第一个买豆的,讨个吉利,开门红。老头子多送你些。”
“谢谢。”萧杵泽谢过大爷,付了钱转身离去时又停下脚步,对大爷说,“祝您今年大吉大利,每天开心。”
“哈哈哈,好。成你吉言,老爷子就像图开心。”大爷爽朗的笑声在身后响起。
肉铺和菜铺是分开的,一南一北。
想要去买猪脚那儿,就必须要穿过一条长长的巷子。
“兄弟,你钱掉了......”耳熟能详的声音在耳后响起,萧杵泽停下脚步,却不敢回头。
“萧...队?”捡到钱的伙计正是林让,他看着萧杵泽的背影,也愣住了。
“好巧啊,哈哈。”林让笑了笑,头发比原来长了很多,他现在在耳后扎了一个小揪揪。
怪可爱的,他在心里想,不知道他的伤好的怎么样,现在还疼吗。
终归是心理活动,没能成功降于人世。
“谢谢。”接过林让递过来的钱,萧杵泽对他点了点头。
眼看萧杵泽转身欲走,林让眼疾手快的拉住他的衣角,轻声说:“我陪你吧...好吗?”
几乎哀求,叫萧杵泽心里泛起柔软的波澜。
“好。”萧杵泽说。
两人一路无言,林让安静如鸡的紧跟在萧杵泽的身后。
手上的劲儿越来越大,在试着深呼吸调整心率,林让一下松开萧杵泽的衣角,抓住他的手,停住脚不动。
感受道身后人的不对,萧杵泽也驻足扭头看着林让。
林让仰起头,眼角憋得发红,声音带着颤儿和浓浓的鼻音:“你...你可不可以不要丢下我啊。”
这一瞬间,弥黑的夜里闯进一道光,撕裂了夜幕。
☆、乖孩子
两人对立而坐,谁也没率先打破这份岑寂。
萧杵泽强忍住想上前帮林让擦去眼泪的冲动,抿着嘴看着他,眼神一直不曾移开。
林让低着双手捂脸,泪水就从指缝间挤出,顺着手肘往下滑落。
“对不起。”林让说,肩膀像是永动机一直在颤抖。
“你想问的我都告诉你...”林让抹了一把眼泪花,“是我对不住你。”
叹了口气,萧杵泽没说话,他伸手在林让的肩膀上拍了拍,“别哭,乖。”
看着他哭,萧杵泽也没办法,虽说他表面上稳如泰山,可里子早就乱成一锅粥。一见到眼泪从别人眼里流下,他总会手足无措。
包括现在。
“我不知道该问你什么,”萧杵泽垂下眼眸,“或者说怎么问。”
“我累了。”萧杵泽说。
“可是……”林让吸了吸鼻子,脸蛋红红的泪痕爬满整个颊,“我不想失去你。”
无论现在,还是以后。
“我没有不喜欢你,我只是不知道我喜不喜欢你……”林让语无伦次,说的很矛盾,“我只是怕,我不敢确认。”
萧杵泽捏了捏太阳穴问:“你在怕什么?”
是怎么样的怕,让你能够纠结犹豫对一个人的感情。
林让没有回答他,反而他转涕为笑:“我有摸到你的包里,还有那个融化却舍不得丢弃的巧克力,我有摸到的……明明你也很爱我,可是为什么呢?”
“是啊,为什么呢?”萧杵泽看着他。
两人去了菜市附近的小宾馆,林让攥着他不放手,偏偏还十指相握。
他当然不会拒绝,便同意听林让说说看。
现在他只感觉内心怅惘,心中迷惘。
对啊,为什么呢……
为什么我这么喜欢一个人,却不愿意和他再在一起。
那些分开的日子仿佛芒刺在身,扎的他心尖泛血,牵肠挂肚又辗转反侧夜不能寐。那对方呢,对方又能否为了自己如此这般?
“可能只是咽不下这口气,不是和你……”萧杵泽虚弱的笑笑,“是和我自己。”
大概他咽不下的是自己所付出的真心也抵挡不住花花世界的诱惑。
“抱歉,”林让的肩膀不再抖,“是我对不住你。”
伤痛不是用来忘记的,而是铭记。或许萧杵泽原谅他,就是一种殊荣。
“重新给你讲个故事吧。”林让说。
“嗯。”
**
有一个小男孩,在他很小的时候父母双亡,亲戚嫌麻烦,避他如洪水猛兽。直到有一天他被一个善良的院长领去了福利院。
那里很漂亮,青山绿水还有与他一样稚嫩的面孔,男孩很开心他有了一个新的大家庭,有了朋友也有了家人。
不过小小的男孩,又哪儿会懂什么人心险恶。
每个月都会有小朋友被大人领走,他的家人越变越少。
可院长告诉他说:“他们只是去了新家,有了新的父母,大家不用担心。你们以后也会有新的家庭。”
男孩很开心,为朋友也为自己,他对着未来充满憧憬,他问院长:“那我呢?”
“你也会的哦,好孩子。”院长笑着摸摸他的头。
于是每次有人来,男孩总会冲去最前线,做出一些古灵精怪的动作哗众取宠。
那时,他想是不是逗了人开心就好。
来的人看着他自然开心,乐呵呵的,只是都不要他。
他们说:“这个小孩真傻,傻得可爱。懂事就好了。”
一次次的充满希望,一次次的陷入绝境。
男孩变得愈发沉默,他不再去兴冲冲的期待,每有人来他都借口这说帮院长出去采买。
他变得沉默,变得不爱笑。
就算这样的他,一直信任着深爱着他的院长。
这种可笑不切实际的想法,直到某一天一个被接走的小女孩被送了回来,满身淤青纵横交错。
而女孩却想一个不会说话也没有感情的木偶,木讷寡言。
院长依旧笑着,对他说:“这是不听话的下场,所以小让要乖乖的。”
他说:“好。”
从那以后,小男孩就变得更懂事了。他不想被抛弃。
也就是随着成长,他忽然明白院长是怎么做到凭一己之力养活整个福利院的。
在那一天,男孩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新家。
还记得那天的天气并不算好,院里来了一对夫妻,打扮的很是华丽。
夫妻被院长请去了办公室,没一会儿又唤他进来,说有十分重要的事情。
激动,兴奋,好奇和害怕扭在一块儿,搅动这男孩的心。
办公室就像一个恶魔的腹腔,华丽炫彩五彩缤纷,诱使他进入。
“孩子快过来,给这叔叔阿姨问好。”院长笑着说。
男孩点点头,冲着夫妻两人笑了笑,又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了一朵花抵在那位女士面前:“叔叔好,阿姨好。我叫林让,双木林,言上让。”
“真乖。”那位女士接过他的花。
男人看着妻子在笑,目光不觉温柔了几分,他扭头对院长说:“这孩子也姓林,想来和我家也挺有缘的,还懂事。就他吧。”
“嗯好的林先生,”院长还是笑,他把白净的小男孩推到夫妻两人身前,“这以后就是你的爸爸妈妈了,好孩子这是你懂事乖巧的奖励。”
“爸爸妈妈好。”男孩甜甜的喊了一句,睁着水汪汪的眼。
眼里淌着美好的水光。
真好他有新的家了,有了爸爸妈妈,那这样再也不会有人骂他,没爹没妈没人要的野孩子。
可美梦终究只存在于梦境,拉到现实是会碎掉的。
收拾完行李跟着养父母回到新家,新家很大特别大能有半个福利院大小。
男孩很惊奇,可他不敢太明显,只能溜溜的转起眼睛。
他就很害怕自己会成为第二个女孩。
所以男孩每天都会很努力装乖。
养母喜欢小孩笑,他便总是笑。
这种美好的感觉,在送去上学后一一改变了。
随着年龄的增大,让父母对他的要求也逐步增高,也在同时他们的感情出现了裂痕。
父母对他的要求几近严苛疯狂。
每场考试,必须名列前茅做最好最省心的孩子。
记得有一次的考试,男孩失利了,于是当天晚上他就面临的前所未有的暴风骤雨。
养母突然像是换了一个人,拿起衣架就往他身上狂抽。
男孩不敢叫也不敢哭,他只能抱着头缩成一团,默默忍受着这场暴行。
........
自此以后,这种残酷的事情常有发生。
比如养母被养父冷落,他会被打。养母被父亲打,他也会被揍.....甚至莫名其妙也会被打。
人生就是莫名其妙,他先给你一颗糖后又会再扇你一耳光。
把糖从嘴里扇出来。
就这么过了几年,男孩迎来了美好的高中住宿生活。
养父母对他也很好,什么都会给他最好的,当然也要求他做到最好。
男孩笑啊笑,心里的悲伤是流通的河床枯涸成冰川。
似乎长大以后他再也没有过自己的情绪了。
他总是挂着一副完美的面具。
到了高中毕业,他违逆了父母的意志,添了一个自己喜欢的专业。
那时男孩成了少年,累得喘气。
.......
也就是这样,少年的心中埋下了连他自己也不知晓的种子,生根发芽。
害怕失去,选择逃避。
总在别人也确认喜欢他之后,少年的感情就会变淡最后消失。
他只能接受自己喜欢别人,但被别人喜欢......
他选择最残酷的方式保护自己,但也就是这么一个自我保护的机能,在无形中同样也伤害了喜爱他的人。
他没有对不起自己,可也对不起自己。
少年成长为男人,长出翅膀飞跃囚笼。
来到心爱之人的身边。
这一次他想看看外面的世界,他想做自己。
*
“我很抱歉......”林让深呼吸调节着激动的情绪,“我没想到我对你伤害那么大,因为自我却把一颗真心抵挡在门外。”
萧杵泽叹了口气,抱住他:“没事了,我在。”
永远在你身边,不离不弃。
“给个机会,我们重新开始好吗?”林让把脸埋在萧杵泽的胸里,大口呼吸着熟悉的气味。
将那些分开日子里失去的全部补回来。
“好...”萧杵泽低头吻在林让的头顶。
“小白兔乖乖把门开开~”
熟悉的手机铃声再度响起,打断了这场进行一半的复合典礼。
“等一下。”萧杵泽摸出手机,对林让比了个嘘。
“喂?”
“老萧快回,有活儿干了。”
“好马上,你说怎么了?”
“郊外有一个化工厂着火了,怕引发爆炸。”
“!行,马上到。”
“怎么样?”林让看着他,“有事先去忙吧,这次我等你。”
“行,”萧杵泽笑了笑,“明晚见。”
“好。”林让说。
雪豆等一系列袋子被落在了地上,萧杵泽没时间再去管这些,他在出门的时候又嘱咐道:“你炖了吃,补身子。”
接着就飞出去,一路狂飙刻不容缓。
郊外化工厂发生火灾……这意味着什么,大家心里都是清楚的。
危险,危险还是危险。
这个年末注定不是平凡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