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在入目的一瞬间,萧杵泽不适的拧紧眉头,呼吸一窒。
一堆焦黑,散发着腐臭的袋子被压在架子下,袋子已然与袋中之物粘合在一起,难以一探究竟。
“这是啥......”张磊用脚小心的戳了戳,冷汗直冒。
“不知道。”张扬对着一团焦黑连续按下几个快门,“谁知道呢,反正我不知道。”
“哼,还以为发现了多了不起的东西,结果就这?”李四撇嘴,一副原来如此啊还让我大费周折跑一趟的吃屎表情,“我先去二楼看看,你们继续。”
不等萧杵泽发话,李四就兀自甩开手电筒,一步三摇头的离去。
萧杵泽垂下眼,蹲在这一堆黑袋子旁边,捻起一坨:“尸体。”
触感是焦脆的表皮,但内里还是带着一些柔软,收回手后指尖上还残留着黑色的碳粉。
“啊?”“这...不会吧?”“怎么回事?”
紧张的议论声在耳边此起彼伏,张磊收回脚,脸色不大好看。
俄顷,萧杵泽才站直身子缓缓开口:“动物尸体,多为猫犬。”
啊???
虐猫虐狗的人在近年是逐渐疯狂,这些人为了自己一时泄愤之爽便以极为残酷的手段将动物虐待致死。
他们则会在这一系列的疯狂的行为中或许快感。
众人脸色惨败,方致源甚至向后走了一步,不想看见这些黑色口袋。
“那这个...”小方紧张到脸色发白,流下虚汗,“该怎么办?”
“上报,”萧杵泽想了想,看着正拿着对讲机预备的磊子一眼,“对讲机在这里面没了信号,只能选择录视频。”
“啊?”张磊诧异的睁大眼睛。
没懂么?他想,那就换一种说法。
“开箱视频你明白吧?”萧杵泽指着那一堆玩意儿,“就按照开箱视频的法子,把这个给录了。”
“哦。”
好烦啊,真累......
怎么可以这样对他们,这不就是毫无下限的压榨么,真是绝了。
李四满肚子的不爽,再加上这本就粘腻的地走得真叫他一个鬼火冒,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身为消防员,就理应任劳任怨当苦力?
怨火像止不住乱窜的猴,在他体内上蹦瞎窜,李四忍受不住这份憋闷,他要在身体里找出一个发泄口,排掉这满腔不爽。
一个飞脚踢,李四踢倒了面前的一个大箱子。
箱子里装着许多小盒子,但此时已被他的那一脚给踹开,散落在地上。
还是觉得这不够解气,他这次是直接蹦跶着跳上去,手持强光电筒照亮脚下,在脚和地的摩擦中。
摩擦生热这个原理很显而易见的立竿见影。
“唰”!
仅仅是这个眼皮的时间,李四脚下已经亮起了大片的火光,他下意识地扔出手中的强光手电筒,一个不打规整的抛物线后砸向了他对面的箱子,那个箱子应声而倒下。
“救命......”李四在嘴边喃喃,他的瞳仁缩放到最小,难以置信的看着映入眼睫的橘红。
那些跳动的火光,在顷刻间化身恶魔。
嘻嘻莎莎的在他的耳旁低语。
一阵兵荒马乱,李四失手跌倒在地,谁能想他顺势靠到了一旁连队的架子。
轰——
是红磷和白磷!
遭了……李四的天塌下来,他悲呛的的闭上眼。
“救命!”
“队长快看,”张扬的声音在发抖,大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上层仓库露出红光片片,将半个仓库映亮,“那是什么……”
不止是仓库内,在仓库外也能目睹这一飞冲天的红光。
把它身后的树林照得半朦胧的阴森。
“艹。”陈剑攥紧了手中的对讲机,“TMD一定要出来啊。”
“救火!”他转身对着那头无所事事的消防员们咆哮,“快去,场外浇水!”
“你们快出去,”萧杵泽迅速起身,把强光手电照向仓库入口,“大家都在这里了吗?”
他在看了看面前的队友们,突然心中暗叫不好,少了一个。
“还有李四!”王亮吼了一句,“他去了二楼。”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心均往下一沉。
这…该如何是好。
“我上去找他,你们先出去。”说罢萧杵泽将手中的对讲机和手机放在方致源的手上。
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与认真。
“你别……”会死的。方致源看着他,吞下了后半截话。
他不愿意也不乐意萧杵泽去冒险。
他打不了这个赌,他没有勇气去赌……并且萧杵泽也赌不起,人的命只有一条。
生命是只有一次的。
假如说……要是狗子出了什么状况,他该怎么办?叶文绉又会怎么办?萧予呢?……甚至林让呢?
五氧化二磷和二氧化碳产生的大量白烟呛入方致源的鼻腔,他忍不住对着萧杵泽弯腰一通咳嗽,眼泪也顺着眼角滚落。
“放心吧,我会没事,”萧杵泽抬手在小方的肩上拍了拍,笑着看着大家,“等今晚一过,我们还是我们,我们就搞个聚会庆祝。”
“队长……”“我……”“万事小心啊……”
“你一定要回来。”方致源捂住防毒面具的孔。
“嗯,你们快出去吧。”萧杵泽转身迅速向二楼奔去。
肌肉矫健崩腾,他向一只矫捷的猎豹在晦暗的环境中寻找猎物。
白烟只会遮挡住他他的视野,防毒面具在这一刻似乎也化为累赘。
萧杵泽解开防毒面罩扔毒瘤般将它丢在地上。
来到二楼他看见李四正痛苦的在红光中挣扎,热浪打着旋儿朝他席卷而来。
“李四!”他的大脑机能在这一刻停止营业,他心里只一心想着要将李四成功救出来,然后还是他们一群人快快乐乐的勾肩搭背回家,最后在分别前吃顿饭。
人影顿了顿,又被眼前的火光所阻没有动:“队长……”
李四的声音很轻在颤抖。
“别动我带你出去。”说罢,萧杵泽一头扎了进去,约过火光的围绕,朝李四奔去。
白烟刺激着他的眼睛,眼眶泛红,隐隐有了落泪的趋势。
“不要过来。”李四喊。
可这句话轻飘飘的没有半分重量,他只知道在萧杵泽将他送到楼梯口时,仓库上方砸下了一段木头。
挡在了两人之间。
大脑一阵空白,他只听见萧杵泽在身后对他说:“快走,你先走。”
“那你呢?”李四听见自己问。
“我歇歇就出来,别管我。”萧杵泽的声音沙哑,颇有破碎的意思仿佛猫爪抓在毛玻璃上,“你要向前跑,别回头。”
“好……”
李四听见自己说,他不想往前跑了,他想停下和队长一起。
可脚在这一刻不再是他的了,他在往前跑拼命的跑。
眼泪哗哗的掉,在糊了他一脸。
萧队,你一定要出来……
哔——
那个代表萧杵泽生命的感应器忽然尖叫,短促而尖锐。
刺穿耳膜直击大脑。
在这一秒,方致源手中的东西猝然滑落,他看见仓库门口跑出来的李四,他也看见同样脸色空白的陈剑,张扬,王亮……
可是他为什么没有看见他的狗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 呼……叹一口气,大概还有一二章的样子就正文完结,进入番外了…… (/^▽^)/ 。
☆、迎春花香
“手术准备开始。”
林让呼出一口气,戴好手套。
这儿结束后他就能去见他的爱人了,只要熬过这段时间。
这次的手术对象是个老熟人——季时。
讲真,再见到他的一瞬林让是惊讶的,难以置信的可随后他作为医生的道德又将他拉了回来。
也不知道这孩子最近又追求什么刺激,把自己搞成这幅模样。
如果是季时的话,似乎硬点名让他来做手术也能说得过去。
“要轻点儿哦。”季时脸上荡着一圈甜甜的笑,睁着大眼睛圆不溜秋的看着他。
“要打麻药的,你不会感受到痛苦。”林让说。
他听见躺在手术台上的季时咯咯咯笑了两声:“我还活着真好。”
“嗯?”林让怀疑他耳朵出了问题。
虽然说季时平时都是一小孩样儿,无所事事又笑呵呵。但他其实也知道季时这小孩儿挺疯,但断不至此。
“想知道么,”季时的眼睛很亮,就像是湖中心偶尔会掠起涟漪,“我的脚和手是怎么断的。”
林让没有动,蹙了蹙眉。护士在此时已经帮他打好了麻醉剂。
就等药效发作,一切就绪。
见林让没说话,他也不恼依旧是笑意盈盈:“真的好刺激……嘿嘿,你不知道吧,我在森仔的订婚典礼上送了一份大礼……”
!林让一言不发,可脸色已是不好看。
药效发作的很快,在说这句话时,他已经可以明显的感觉到季时的神智开始涣散,即将昏睡。
“我…我把他和我做的…□□的视频,投了出来。”说完这句话,他看见季时闭上眼。
嘴角牵着笑,可眼角处却悄然滑落出一颗晶莹的泪珠。
你疯了,林让戴好口罩,在心中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怪不得会伤的那么重。
偏执到脑回路清奇的小恶魔,想来想去林让只能找出这些形容词来描述他。
“不会痛的。”他轻轻说。
骤然,无影灯闪亮,用它那并未有温度的光笼罩在季时身上。
“这是一个费时费力的艰巨战。”张主任拿起手术刀。
“嗯。”林让说。
“那就先从双臂开始,从左到右。”
“是。”
……
碎骨,断骨,红肿,淤青……没做一个步骤,林让的眉头就更深锁一些。
他似乎能明白季时说那句话的含义。
‘活着真好。’
也不知,当时的情急有多惨烈。哎......
双臂上的创伤好过双腿的,季时的双腿不仅是骨折更重要的是半月板的损伤。
可能他这后半辈子都只能在轮椅上度过。
张森是学过泰拳和散打的,甚至对于巴西的擒拿术也颇有研究,季时这一次怕真的撞上了枪口,至于为什么季家没找人从张森手下捞回他,可怕也是有季家大哥的授意。
同性恋在他哥眼中本就是荒谬恶心的,更别谈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播放露骨视频。
这无疑雪上加霜火上浇油。
他最近连自己都顾不上,当然没有多余的心情去在乎别人。
所能做的,无疑只是为这可怜的小朋友暗自神伤片刻。
密匝匝的汗水挤满了林让的额头,精神上的全神贯注和身体上不能出错分毫的压力下,心情沉重又难过。
在这之前他给萧杵泽发了几条短信,可惜都石沉大海。
不过,他相信只是对方在忙,停下里就会回复。
更何况俩人还约定好了,今晚再见的。
沉重的心并没有因为想起这件事而让他高兴,反之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涌上心头。
说不清楚是什么,但总之并不好受。
“小林,”他听见张主任喊了他一声,林让抬起头看着他,“换一把镊子,把他膝盖上的碎骨挑出来。”
林让回了神:“好。”
这场手术耗时四个多小时,在结束的那一刹那,无影灯关闭的那一瞬间,林让长长的叹出一口气。
终于结束了......
来不及抹掉额头上的汗水,林让看了看时间,九点半。
完蛋,比约定的时间超出了一个半小时。
挤开人群,逆流在人海中林让火急火燎的跑到停车场,“一定要还在啊......拜托。”
平日拘谨清冷又处处严谨的林医生,此刻已不顾形象大口的喘着气,发型...甚美,被汗液黏住。
如果放在平时,他一定会细心的发觉,过了那么久依旧没有收到来自萧杵泽的回信。可今天他早已兵荒马乱就只剩溃不成军。
巨大的SUV像一匹高大俊猛的宝马,在川流不息的车海中杀出一条他回家的通道。
啊,哈......
出不去了么,好热,脑子好晕,大家应该都成功出去了吧.....
萧杵泽躺在地上,他想笑可意识逐渐模糊,他只能感受到浑身上下传来的剧痛遏制住他想上扬的嘴角。
看来这一次是他要失约,明天无法准时见到林先生了。
他也让小方,陈剑,队友们.....以及在思恋他等待他的人伤心了,好抱歉。
可是他真的再也分不出一丝多余的力气支撑他起立,血色的恶魔徘徊在他左右,致命的毒物在他周遭绽放。
他好累啊,萧杵泽动了动唇——
对不起。
虽然无人会听晓,也并没作用。但他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自言自语。
耗尽最后一丝精力,萧杵泽把挂在脖子上的项链扯了下来,用最大力气紧紧握住那枚戒指。
仿佛想要将其刻在骨肉,溶于骨血当中。
眼前浮过了很多幻影,不是模糊的,是异常清晰的一张张一幅幅。
去世的父母,年幼的妹妹,从小勾肩搭背的俩铁子,同生共死的队友.....以及他养过的第一只小宠物猫猫小树。
最后是他这一辈子唯一爱过的人,他的初恋——林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