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行————月夜微光

1
只缘感君一回首，使我思君暮与朝。
──古乐府

远山白雪皑皑，层峦叠嶂，晴空碧蓝，偶尔有一两片云彩飘过。执花使燕双华透过风神中追毅遍洒桃色榴月花瓣，飘飘洒洒在这一方土地遮盖半天。绿草如茵，各种尘世稀有的灵兽正嬉戏其上；流水淙淙，风中隐约传来阵阵嬉笑声。
"我不是说了不行吗？"
一个不悦的男子声音吼道，打破了这片祥和的空间。
灵兽们诧异的伸颈望向声音的来源。
随著淅淅沥沥的水滴声，岳灵溪明未著寸缕的哗啦一声自离泉中爬上岸，怒气冲冲的无视身旁的红衣丽人，径自招来飞翼兽就想闪人。
"岳灵，我们的事还没完。"
红影一闪，花树神芳华衣不由分说的拦住岳灵溪明的去路，一脸的坚决。
咬牙切齿的瞪这芳华衣豔丽无伦的容颜，岳灵溪明叉开双腿大咧咧的站在她面前。
"小姐，在拦住我之前，"
他刻意的加重一起，脸上挂著邪气的笑容。
"你没发现我没穿衣服吗？还是你已经习惯看男人的身体了？"
弯起唇角，岳灵溪明满怀恶意的等著看芳华衣的惊惶失措。
美丽的花树神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我们成亲之後我会仔细并习惯看你这付男人躯体的，所以还是赶快订一下婚期的好。"
岳灵溪明气的直想给芳华衣头上一拳。
成亲？是自己表达不清楚还是这女人有幻听？最好是後者，否则他一定会忍不住掐死自己以免再受芳华衣的"荼毒"。
想想真的很哀悼自己的"锉运"。传说自己和芳华衣的这段孽缘是两人还没出生就给帝君给订下来了。听闻旁人转述是求都求不来的"金玉姻缘"咧。虽说芳华衣号称什麽"仙界之花"，岳灵溪明可真是怎麽看怎麽不顺眼。
从小到大，凡是芳华衣喜欢、认可、想要的他统统唱反调。不是他行为幼稚，想不出其他的高招来防御芳华衣的侵略，实在是芳华衣这个花树神太难搞了。
首先，男女有别，他当然不能用那套"男人行之有拳术"来对付芳华衣，也不可能找个没人的地方给她一顿黑打。芳华衣是女人也，别人看见她两个黑黑的熊猫眼，会以为是她自己弄出来的吗？实在不想承认和她最亲近的男人就是自己，但是最有可能行凶的暴力男肯定没错的答案，还能逃其咎吗？只怕最後会落得个"欺凌妇女"的恶名游街示众咧。
其次，恋爱经。芳华衣那个女人八成是中了帝君的蛊毒。进入青春期後就无视身後大群苍蝇蜜蜂，直逼黄龙，成天念叨个不停。恋爱有什麽好的？三不五时侍女仙婢们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就让岳灵溪明烦透了。他无非就是在生理有需要的时候"劳烦"了一下她们吗？何必人人为了当他的妃子争的头破血流、怨声载道的？
再次，婚姻生活。说起这个岳灵溪明就想抱头哀叫。结婚就意味著不能再狂嫖滥赌。当然，为了做一个称职的好丈夫，夜游也要彻底杜绝。至於时不时调戏一下漂亮的婢女更是想都不要想。然後劈里啪啦的生下一堆小神仙，壮大家族声势，香火旺嘛。接著每天被人老珠黄的长舌老婆念念念，大概念到在子孙们哀戚的眼光中躺进棺材为止。
唉......
女人真的很麻烦！
如果芳华衣能少罗嗦几句，性格再豪爽一下下，不要斤斤计较，也不会逼著他成亲，更不要成天跟著他，最好甩都不甩他一下，那这个花树神算勉强凑合了。
如果以上假设统统实现的话，毫无疑问的，岳灵溪明一定会乐翻天，并且跑到天门去放鞭炮，大宴四方宾客3天以示庆祝。
很遗憾，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不能的。
强忍住想翻个白眼表示不满的冲动，岳灵溪明尽量用最"温柔"、最"真诚"的声音对芳华衣加以说明。
"花树神哎，我不是说了我和你是不成的麽？您老人家该不是耳背听成是‘两心暗许'了咩？喂喂！我老实告诉你，你杀了我我也不和你成亲，您老哪儿方便哪儿花销去吧。"
说到一半就忍不住咆哮起来的岳灵溪明机伶伶的打了个寒颤，这才想起自个儿没穿衣服，忙不迭的披上套衫，并不忘在心里咒骂一下芳华衣的没人性。虽已阳春3月，没穿衣服还是会冷也，拉著他在这儿废话半天，是想害他生病啊？
芳华衣豔丽的脸庞上没有一丝变化，她仅是轻启朱唇。
"你有意中人了吗？"
"啊？"
面对岳灵溪明的莫名反应，芳华衣接著补充。
"我不介意她做我的妹妹。"
"啥？"
"把她收做妾室好了。"
轰的一声！岳灵溪明头上冒出一把火烧遍整个雪萸山。
"芳──华──衣！"
岳灵溪明额冒青筋的吼著。
"我告诉你！别说我和你没可能，就是有可能，我也不会让喜欢的女孩受半点委屈，做什麽妾室的。收起你那假惺惺的大度吧！根本是有她没你！别做梦了你！"
唉！岳灵溪明八成是已经气昏了头，说话语无伦次、颠三倒四的。
芳华衣脸色一变，语调略微往上。
"你是天上界的破军之神，我是万花引的芳树神，我们是天上界最崇高的统治者所指定的神仙眷侣，人人称羡的金玉姻缘，一般仙人修行数百年也无法修得的福分，你是说你不要麽？"
"对啦对啦！我才不稀罕什麽‘神仙眷侣'。什麽‘金玉姻缘'，什麽‘福分'，谁要？谁就拿去吧！"
"你......"
"停停！我警告你，不要让我再从你嘴里听到关於这个问题的半个字，否则我一定不把你当女人脱光你的衣服痛揍你一顿。"
无视芳华衣气得脸色大变的容颜，岳灵溪明内心窃笑不已，一跃坐到飞翼兽背上。
"就这样了，花树神，後会无期了。"
语音未落，岳灵溪明便驾驭飞翼兽绝尘而去。
芳华衣脸上阵青阵红，岳灵溪明拿她没办法，同样的，她也对岳灵溪明深感头疼。

2
大燮王朝纪肆7年，首都临僦城郊外。
滚滚沙尘，卷起漫天沙砾，遮盖住正上演的人间惨剧。数匹快马追击著最前头的一辆轻便的马车。
驾车的是一个年约五旬的老头，他用尽让马车不被拦截。马是好马，轻巧的车身也易於拖动，但毕竟已经过3个时辰的围捕，人困、马乏，前来追击的又是晋军的最强猎队：青风军。他们个个是马术高超之人，对於围剿宫廷秘乱残党又极有经验。
猎物已经落网，喜欢捉弄猎物的猎人也逐渐缩小包围圈。
左冲右撞无法突围之下，驾车的老头暴喝一声突然双手松开缰绳，翻身入车厢抱出一个年约14、5岁的少年。
"二少爷，赵进只能护送您到这儿了，您快坐到马上去。我一斩断缰绳您就往前跑，千万不要回头。赵进会拼命保护您到最後一刻，追兵我会挡住，您不要迟疑，懂吗？"
少年惊怕的嘴唇颤抖，手指紧紧扣住老人的衣袖。
"赵叔......"
"二少爷，老爷和夫人，全家上下324口人已经全部遇难。您是唯一的血脉，不管怎样一定得活下去，为老爷和夫人报仇哪！"
少年嗖的打了个冷颤。
是的，昨天还是宰相的父亲被斩首了，母亲不堪凌辱於自宅中服毒自杀。全家男女老少均被晋军的亲信一夜之间残杀殆尽。赵叔让自己的孩子穿上绣有允氏徽记的衣物鱼目混珠，才得以逃出清风军的包围，若然此时被追上，只有死路一条。
不！他还不想死！他才只有15岁，对人生还一知半解，什麽都还没开始就死去了吗？
允青洛刷的抬起了头，眼光里有著了悟的决心。
"赵叔，送我上马！"
"是！二少爷！"
赵进不敢怠慢的手一挥，运内力将允青洛弹起落上马背，随即斩断缰绳，大喝一声拉住仅剩的一匹马，马匹受到惊吓，前脚直立，落地後左右冲撞。
几个动作一气呵成，趁此空隙，允青洛箭一般的飞驰向前。
清风军虽受赵进一阻而暂停脚步，却不愧平时训练有素，领头之人挥手示意後4骑处理赵进，随即向前追击允青洛。
风中隐约传来赵进的嘶吼声和马匹的鸣叫声，允青洛咬紧牙关用力策马，但无论他怎麽拼命，平日不擅骑马的他已被清风军逐渐逼近。
突然间，允青洛感到胸口一阵冰凉，仿佛血液被冻结一般。他低下头去，惊恐的发现一根羽箭射穿了他的胸膛，他想大声惊叫肺部却涌上大量的鲜血狂喷而出。
我要活下去，无论用任何代价我也要活下去！
这是允青洛倒下去时唯一的意志。

唉！唉！唉！
请允许他仰天长叹3口气。
岳灵溪明不住的翻著白眼，他在云端上坐的好好的，飞翼兽突然像发了疯似的将他扯将下来，然後等他回过神来就看见了这幅场景。
一地黄沙加2个人。
不，正确的说法是郊外的空地加2具尸体。
再正确一点的说法应该是郊外的污脏黄沙加1具尸体加1个死了不肯离去的灵魂。
为什麽？这种事不是应该是地府差官的管辖范围吗？他最近既没杀人又没放火的，凭什麽捞过界呀？
恼怒的瞪了状似无辜的飞翼兽一眼，岳灵溪明决定迁怒它。
"都是你！谁叫你自愿到地府当差来著？现在当出习惯了吧？你倒说说，你把我带来，让我怎麽办啊？啊？"
飞翼兽无奈的眨巴著眼睛，鼻孔喷著气，用它的长颊摩擦著岳灵溪明。
"......救我......救我......"
一个微弱的声音传来。
"救个屁！我哪有那个闲空啊？"
岳灵溪明随口就吼，突然想想不对，忽的一回头，只见那个少年的灵魂飘荡在已死去的肉体上，周身泛著一阵青光，在日光的照耀下煞是吓人。
"......救我......救我......"
少年不断的恳求著。虽已死去，晶亮的双眸依然有神。
岳灵溪明目光闪烁。通常人死後在经过地府裁决之前是不能开口说话的，除非有飞翼兽的帮助。没想到这个少年竟有这麽大的灵魂力量可以驱动飞翼兽替他制造开口的路径，足见少年的求生欲望之强。
想著想著，岳灵溪明的唇角开始上扬。
和阎王抢夺生命的人，也许是个不错的玩伴哦。

"唔......"
意识模糊之间感到一只大手正缓缓的摸著自己的额头，好冰好舒服，紧皱的眉头不由放松下来，隐约听到一个悦耳低沈的声音。
"没事了，好好睡吧......"
没来由的安了心，意识渐渐沈入梦乡......
*！！*！！*！！*！！*！！*
大燮王朝首都临僦城，现任宰相侯明德官宅。
"确认允家的小子已经死了吗？"
遮著黑纱幕帘的内室传来问话声。
"是的，属下已确认无误。"
清风军御行军将领迟风戾拱手回答。
帘内人满意的点点头。
"如此老夫就放心了。"
一挥手，帘後即妖妖娆娆的走出2名身披轻纱的豔丽女子。
"这2个是番过进贡的美女，好好享用吧。"
"这......属下惶恐。"
"没事你就下去吧。"
帘内人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迟风戾脸上浮现猥亵的笑容，行了个礼带2名美女出密室去了。
黑暗随即归为一片宁静。

3
"唉......"
允青洛也不晓得自己这是今天第几次叹气了。
他心情郁卒的很，偏偏老天爷像跟他作对似的，天气晴朗的朵朵白云飘咧。
"唉......"
谁来告诉他他现在是在梦境中，父母被杀，灭门惨案都没发生，他此刻应该好好的睡在温暖的被窝里，而不是飘呀飘的坐在云端上。
摸摸胸口，心脏好端端的仍是听不到半点动静。难道自己真的死了吗？那他该拿什麽脸去见父母？去见拼命保护他的赵叔？那他们允家的仇怎麽报？难道变成鬼去害侯明德不成？
"唉......"
他直叹得风云都将变色了，怎麽还没有人来解救他啊？阿猫阿狗，路边的野花，甚至是脚下的一片泥土，谁都可以啊。
"好了，别再叹了，我的雪萸山都快被你‘叹'为平地了。"
岳灵溪明好笑的用两根手指抿开允青洛眉间的皱纹，他回到住所没瞧见这小家夥，寻上山来却目睹了小家夥长吁短叹的模样，活象死了爹娘似的（人家是死了爹娘呀），煞是可笑。
"喝！"
允青洛直觉往後一个蹦跳。
眼前这个狂放的男子是他醒来第一眼看见的人，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但他们相处这十余日来，每每他出现，允青洛还是会无端受到惊吓。
任谁突然看见岳灵溪明这样玉树临风，风采非凡的惊世美男都会吓一跳吧。尤其是当他的俊颜距离自己不到半步之遥，真是一大视觉冲击啊。
瞧著允青洛不停的眼神变换，岳灵溪明笑意更深。
这小家夥干嘛每次见到他就像见了鬼一样？瞧他那阴晴不定的神色，比芳华衣的变脸有过之而无不及。仙人们成天修身养性，绝少性情流露，似小家夥这般，可谓修行不易。
"小家夥，你不好好休息，跑到山顶来吹风作甚？晓雨那丫头可找你找的急呢。"
说起来，晓雨这丫头也是个大错误。当年火雷神瑶颐一时快意将路边的一朵小花摘下插在瓶中观赏，偏生又忘了那瓶里装的是离泉之水，於是在他自己都遗忘了的300年後，那朵小花幻化成一个秀丽的少女。火雷神生性讨厌女子，对此事颇为棘手，思前想後，决定归咎於离泉之主岳灵溪明，狂喊著"本著兄弟情谊"的口号把她推了过来。
"咦？晓雨姐这麽快就发现我不在了呀？"
允青洛懊恼的抿抿唇，心里一阵後悔。
晓雨姐真是人如其名，一哭起来就像6月天的小雨一般淅沥个不停，被她发现自己不在，这会儿肯定又哭了......现下还得想个法子怎生安慰她一下咧。
噢，好痛苦哦。
"小家夥，你很怕晓雨那丫头嘛！"
岳灵溪明玩味的审视著允青洛的表情。
哈！终於有一个和他同遭晓雨"洗礼"的同伴啦，这下不愁晓雨一天到晚的没人陪找他哭诉了。这不，最佳人选出现了。
"呸！我什麽时候怕她啦？谁不知道我最喜欢晓雨姐啦！"
允青洛嘴硬的瞪著岳灵溪明。
"还有，你不要一天小家夥小家夥的叫我，我有名有姓的，叫允青洛，你可以直呼我名讳无妨。"
好的的口气！
岳灵溪明挑起一边的眉毛。
"喂！你晓不晓得你现在在谁的地盘上？什麽名讳不名讳的，我想叫你什麽你就得叫什麽，谁准你这麽嚣张的？"
瞥了眼脸色气得发青的允青洛。
"我看你整天臭著一张脸，面如菜色的，你爹娘又正好给你起了个菜名，"
高兴的一拍手，岳灵溪明接著道。
"我看你就叫苦菜好了。喂！苦菜，你说这名儿好不好？"
"好个屁！"
气得脸色更加发青真有点象苦菜的允青洛跳起来指著他就吼。
"我呸呸呸呸胚！什麽烂名字？我看你还长得象长葱咧！"
简直气炸他了。从小到大，谁敢这麽调侃过允二少爷？不想活了是不是？
"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给用那个名字叫我，我绝对绝对......"
"对我怎麽样？"
瞧岳灵溪明那付不在乎的样子，允青洛恨得直磨牙，偏又想不出什麽法子治他。
谁让对方是神仙来著？光看他能掌控如此广阔的山脉地域，就知道他法力高强。自己没法力不说，即使人家赤手空拳他也不是对手，难不成要跟他拼命啊？拜托！这本来就是场不平等的对战，拼命有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