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公寓的路上, 贺中鹤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
之前天天念叨的“高考完”怎么怎么样,终于到来了。
好梦幻。
教室的书两人都没回去收拾,没什么重要的东西, 按老郑的风格, 等明天就归拢归拢拿去卖废品了。
班级群一直沉寂到傍晚六点多, 估计是都才缓过劲儿来,石宇杰发了个鸡狂奔的表情包后瞬间炸了锅。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呜呜呜呜呜呜呜
-这是真实的吗
-铁子们躁起来!!!
-晚上有没有人出来喝酒
-今晚谁睡觉谁不是人
贺中鹤跪沙发上, 脑门儿抵着膝盖蜷着, 抱着手机嘎嘎地乐, 也不知道乐什么, 反正就是看着他们说话就又兴奋又想笑。
“这姿势是在练什么盖世奇功。”雁升换下校服, 走到贺中鹤旁边照着他屁|股拍了一下,也跌进沙发里。
“我现在特别激动。”贺中鹤难受巴巴的,这股劲在身体里无处释放, 他扔了手机起身往雁升身上一扑,抱着他滚到地上。
“晚上干什么?”贺中鹤趴他身上傻乐, “酒吧?海边?夜不归宿?”
雁升刚要说话,贺中鹤搂住他脖子颠了颠:“今晚上咱在外边儿浪呗别回来了……”
“行行行!”雁升赶紧答应了, 扣住他后脑勺按到自己肩上,“能别颠吗。”
贺中鹤侧头瞅了他一眼。
然后看着他又颠了两下。
雁升也不吭声了, 带着威胁意味地跟他对视。
对视良久,贺中鹤松开他, 起身,清了清嗓子。
晚上石宇杰他们是肯定淡定不下来的, 几乎整个班的人都在这儿了,浩浩荡荡地去吃烧烤,然后又去了KTV。
男生女生一起嚎歌, 唱得好听的就安静欣赏,唱得一般但嗓门儿很大的就一起嚎。
郭瑶握着话筒唱追梦赤子心的时候,一到副歌底下就齐声嚎。
“向前跑——!”
一群人陶醉感动得不行,毕竟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聚这么齐了。
“感谢同学们一直以来的照顾!”人家都唱歌的时候石宇杰坐那儿喝了不少,一说话舌头都打结,举着酒杯两句话洒了一半儿,“这两年过得特别开心!真的,特别舍不得你们。”
说着就开始抬手抹眼泪了,闹哄哄的包厢里静了静,然后都笑着跟他碰杯。
“再哭削你!”辛凯搂着他脖子站都站不稳了,又哭又笑的,咧着嘴,“明年还这么聚!谁不来谁孙子!”
“对!”
“谁不来谁孙子!”
“拍照拍照!明年只能多不能少!”
“明年都带对象来啊!单身的就别来凑热闹了!”
一群人哄笑。
庄媛从郭瑶手里接过话筒,要唱小幸运。
一听歌名都“诶”开了:“给谁唱的啊!”
庄媛笑着不说话,眼睛在底下的人里扫了一遍。
贺中鹤跟雁升动作非常同步地停下喝鸡尾酒的手,朝右看去。
嚯,紫绿色灯光下都能看见张飞驰的脸是红的。
“我听见雨滴落在青青草地……”
庄媛平时在班里是那种挺透明的文静学霸,一开口却很惊艳,底下有人“哇”,还有人吹口哨,女生们都托着脸静静看着她。
到副歌都跟着小声唱起来:
“原来你是我最想留住的幸运……”
每个人眼里都闪着光。
谁在中学时代没有偷偷瞥过的人,没有走在那个人旁边都慌乱得脸红的时候。
有些朦朦胧胧就消失了,是自己做了场不轻不重的梦,也有些上前抓住了,没让特别的那个人在六月跟所有人一样就此淡出人生。
一曲终了,庄媛站了很长时间,底下的人也都屏住呼吸。
“说吧!”郭瑶喊了一声,给她加油。
“这首歌给我同桌。”
底下静了一秒,然后所有人一拥而上,差点儿用声波攻击把整个人红到爆炸的张飞驰震碎。
“在一起!在一起!”包厢顶儿都快翻了,外头的服务生小哥打开门看了一眼。
张飞驰迅速跑到门口,然后停下脚步,很大声地喊:“庄媛我喜欢你!”
喊完后一秒消失在了门口。
一群人又笑又拍手,郭瑶在旁边眼泪哗哗的。
雁升扭头看贺中鹤,笑了笑:“真好。”
“嗯。”贺中鹤也笑了。
今晚无论做什么气氛都特别高涨,这阵哄起完了,辛凯立刻站起来:“还有谁上!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今晚表白全班人见证!快快快快快!”
所有人左顾右盼,包厢里空气都被这群人掀得发颤。
从鬼哭狼嚎一开始,雁升和贺中鹤就非常老夫老夫地坐在角落喝酒喝饮料。
石宇杰在互相起哄的人群中朝他俩看过来,使劲扬了扬眉毛。
贺中鹤笑着把一个橘子皮扔过去。
他不来起哄,肯定也有别人过来,人缘好的弊端这时候就显现出来了,一个两个的都过来问贺中鹤上不上。
“不不不不不真不真不。”贺中鹤一连串地说着,疯狂摆手,一群人聚跟前儿的感觉挺惊悚,各色灯光下午夜惊魂似的。
这群人几乎都唱过一轮了,连着跟别人一起嚎,这会儿都累了,不依不饶非要贺中鹤唱。
贺中鹤无奈地被塞过话筒,扭头看雁升:“唱吗?”
出乎所有人意料地,雁升伸出手。
服务生小哥再次打开门,被震天的音浪差点儿掀个跟头,年年6月8号都这么恐怖。
“雁升!雁升!”
在座的大多数人眼里,这简直仙子纡尊降贵下凡了呀。
贺中鹤笑着倚在沙发上,放下易拉罐坐正了。
这还第一次听他正儿八经唱歌呢。
话筒放上麦架,调试高度,雁升扶了扶话筒,低了下头。
哟喂起范儿了!
都屏息等待的时候,就贺中鹤一个人笑得像个傻|逼,拼命憋也憋不住,就觉得特别乐,这人太拼了。
“呃……”雁升也憋了下笑,清清嗓子。
底下所有人也突然乐起来了,说不上来哪儿好笑,可能是气氛太好了,可能是高考完轻松得随时能一飞冲天,也可能雁升站立式麦架后摆谱的样子跟平时实在有反差感。
“暂时没想到什么合适曲目,唱首经典的。”雁升往后看了一眼,石宇杰非常狗腿地在屏幕前等着,比了个“请”的手势。
“《翅膀》。”雁升说。
底下显然有听过了,纷纷发出意味深长的声音,开始吹口哨起哄。
贺中鹤没听过这个,有点儿茫然地问旁边辛凯:“什么歌啊?”
“情歌。”辛凯吹了声非常响亮的口哨。
贺中鹤心跳加快了些,看着雁升。
所有人都希望唱歌的人是别有深意的,今晚太精彩了,想不到冷酷大学霸同学也……
“先说一下,”雁升等底下终于安静了才开口,“唱给在场的某个人。”
沸腾声中,贺中鹤不好意思了,抬手按住腮帮子,又开始傻乐。
前奏起,石宇杰把声音调到最大,也不管雁升声压能不能跟上。
“同样的机场,不同世界……”雁升垂着眼。
贺中鹤愣了愣。
非常正经且好听。
比他平时的声音稍微清亮一些,气息很稳,没有花里胡哨的气泡音气音,但声音流出来的一瞬间,就是让人胳膊上窜鸡皮疙瘩。
同样的咖啡不同味觉
同样的我和我都少了一些
看飞机划过天空不见了
视线又一次对上,贺中鹤微张着嘴,愣愣看着他。
他一边脸在灯光的投映下,一边脸隐在黑暗中,睫毛下伏着一片阴影。
用你给我的翅膀飞
我懂这不是伤悲
再高都不会累
我们都说好了
有人唱歌为了表演,有人为了愉悦自己的耳朵。
也有人有想要表达的情感,一字一句每一个音节,都溢满其间。
灯光在雁升身上流转变幻,他单手扶着麦架。
所有人都顺着他的眼神,看向他一直看着的那个人。
那个人嘴角勾着笑,眼泪眼看就噙不住了。
乌云也不在多
我们也
不为谁掉眼泪
最后一句雁升扶着麦架拉了个很长的麦,尾音渐弱。
伴奏结束前,他把话筒拿下来,顿了顿:“也谢谢你的出现。”
“谢谢你陪我走过坑洼不平的路,你是最浓墨重彩的压轴。”
众人激动又震惊地看着贺中鹤猛地窜起来,扑过去抱住雁升。
包厢咋突然没动静了。服务生小哥担忧地又开门看了一眼。
下一秒,又被突然爆发的沸腾冲得一趔趄。
……明天就辞职。
一群人好像起“在一起”的哄比较多,碰上这样的统一了好几遍才齐声吼出来99。
连之前的痘哥和杜辉也跟着乱嚎。
包厢里没别的了,就乱,乱得人心颤。
郭瑶按了录像暂停键,在自动循环的伴奏声中热泪盈眶。
后来乱七八糟的,有来问的贺中鹤跟雁升一点儿也没避讳,毕业了不用藏着掖着,该祝福的自然举着酒杯来祝福,有偏见的就一边儿去了,他俩不在乎这些。
喝得头晕脑胀站在凌晨的街头,一群人意犹未尽地散了之后,贺中鹤攀在雁升身上。
说完还用鼻尖蹭蹭他脖子,跟之前一个德行,喝多了缠人。
刚才出门前贺中鹤非要夜不归宿,雁升现在觉得够呛:“去哪?”
“回家睡觉吧……”贺中鹤咕哝。
“不浪了啊?”雁升笑了。
“浪完了,困,累……下午还在考英语,现在我喝多了……”贺中鹤前言不搭后语。
缠人,不好好走路,非让人背着,不背就蹲地上不走了。
雁升托着他的腿颠了颠,被关家里和高考这些天摧残,瘦了不少。
“雁升哥哥……”贺中鹤紧紧搂着雁升脖子,朝他耳朵吐气儿,声音沙哑无力,“你刚才迷死我了……”
大街上起立不太好,但背着这么个玩意儿,他不可控制地起立了。
“明天什么安排?”雁升转移话题。
“睡觉……”贺中鹤咕哝,“我能睡一整个星期,明天谁喊我我就揍谁……”
“我喊不了你,甚至比你睡得还久。”
贺中鹤亲了他一下,嘿嘿乐了两声。
“笑什么?”雁升问。
“不知道。”贺中鹤又笑了一会儿,脸贴在他脖子上,“雁升你真好。”
“何出此言。”雁升憋着笑。
听声音贺中鹤快睡着了,含糊不清的:“因为你是雁升。”
第90章 贺中鹤蹦起来:“我睡了……
看不清题, 拿不动笔,马上要收卷了。
这样的噩梦几乎持续了一整晚,贺中鹤终于迷迷糊糊醒来, 被明媚的阳光耀得一身冷汗。
呼腾起身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他妈的都高考完了!
一阵铺天盖地的轻松瞬间把他托上云端。
重重躺回去, 他舒了口气。
扭头看见旁边警笛头显示8:21的时候, 贺中鹤感到非常惊奇。
竟然!这么早就醒了!
不科学啊!
旁边空的,雁升呢?
“醒了?”雁升听见动静, 从阳台进来, “我容易么, 过一会儿就来试试你呼吸。”
“啥意思?”贺中鹤伸了个懒腰, 腰酸背痛的。
雁升拿起手机, 往他脸前一伸。
“啊。”这一觉睡起来蒙蒙的,还不能适应不用超负荷学习的生活,他看着手机屏保的自己, “屏保好帅。”
“……不是这个。”雁升说,“看日期。”
6月10日。
“我操?!”贺中鹤蹦起来, “我睡了一天两夜?!”
“睡爽了吧。”雁升拿开手机。
“怎么不叫我。”贺中鹤搓了搓头发。
“不是怕你揍我吗。”雁升起身,“睡呗, 又没什么事儿。”
睡这一觉可算是补着了,中午收拾完出门的时候神清气爽。
高考完的生活跟想象中一样美妙。
但乍一下太自由了, 反而不知道该干点儿什么。
于是两人吃完饭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逛。
“咱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贺中鹤边走边说。
“嗯?”雁升眯了眯眼,初夏的阳光挺烤人。
“胡胡呢?”贺中鹤看着他。
“在之前那家宠物医院寄养着。”他要不说雁升估计下周才能想起来。
猫都能搁外头忘了, 这被学习摧残的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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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嚯!”贺中鹤掂了掂运输笼,勒得手心疼, 干脆把胡胡从笼里提溜出来抱着,“叔您给养得太好了吧。”
大叔笑了:“它来我这儿好几回了,熟猫, 不得开小灶啊。”
抱猫回去的时候,雁升去家属院拿了趟东西。
“得想想高考前住哪儿了。”雁升说。
对他俩来说不是高考完就万事大吉了。
下午贺中鹤偷偷溜回家看了一眼,家里看着都挺好的,茶几上摆着几瓶药,飞狗在楼下听见动静立马窜了下来,一小屁点儿个狗撞人生疼。
“鼻梁没断吧?”贺中鹤摸了摸自己小腿又摸了摸它鼻子,“你姥最近怎么样啊?”
飞狗跟在他脚边,把整栋房子转了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