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泣想着分析着,不安感就涌了上来。
“小曲,你哥哥在房间吗?”他问。
李曲乖巧地点着头,“嗯,在休息。”
“是昨晚很睡吗?”罗泣问。
“哥哥脚受伤了。”李曲噘着唇说。她眨了眨眼睛,伸出手往曹惠贤的方向朝了朝,“我们去找哥哥!”她交代说。
“去吧去吧。”曹惠贤笑着对李曲说完,又用一张冷脸朝李默哼了一声。
推开房门,李歌果然没有坐在书桌前,而厕所门是开着的,这证明他不是暂时离开了座位。
是因为腿伤很严重所以没办法下床吗?还是说虽然伤得很轻,但伤口的位置有点刁钻,所以不方便行动?不管是哪一个,他双脚都伤了应该没错,不然按他的性格怎么会不单脚蹦着走。
罗泣也不是很懂为什么他明明都走到这里了,大可以直接走进去看,还是选择站在门口猜测着。
“小曲醒来啦?”看见来人,李歌张开了手臂迎接,“你来多久了?”
“刚到。”罗泣把李曲抱了过去,交给他接手,顺道把碍事的床上桌拿走,“你怎么这么有兴致把这玩意儿架起来了?”他问。
虽然很想知道李歌到底怎么了,但他并没有马上开口,反而东拉西扯说起废话来,既是在舒缓他自己的不安,也是在降低李歌的防备。
感觉他就想瞒!这小娇情。
“昨天就架起来了,没有收,不用的时候就随便往地上一放。”李歌解释着他并没有那样的兴致把它架了收、收了架,于是罗泣停下试图研究怎么把床上桌收起来的手,随手把它放到一旁,然后坐到床边去。
根据罗泣没有数据支持的研究显示,距离身躯愈远的部分,受伤的机率就愈高,以下半身为例,脚掌是最容易受伤的,乐高和桌脚是它主要的敌人,然后是脚踝、小腿、膝盖、大腿。
如果只是伤了脚掌、扭伤脚踝,李歌没有理由不说出来让他笑笑,将二者排除后第一个嫌疑点便是……
罗泣把重心放到左边屁屁上,左手很顺手地往李歌的方向移去,打算假装不小心撑在他的小腿上,试探的同时避免对他造成二次伤害。
他小心翼翼地把手放上去,没有摸到类似绷带、夹板之类的物体,李歌也没有挪开或者惨叫,那看来伤不在小腿上。
他自然地换了个地方放手。
眼见罗泣好像无所事事,李歌便建议:“你有带笛吗?随便吹点什么吧。”
“有。”罗泣把背包拿了过来,“小曲想听什么?”
李曲歪着脑袋想了想,“不知道。”她回答。
“那我随便吹吧,想到再跟我说。”他说着拿出了陶笛。
李歌把下巴搁在李曲的头顶上看着罗泣演奏,单从他吹的不是短笛,就能知道他的心情并不是开心的,而曲子听着也像思绪万千。紧张固然是原因之一,担心自己也可能是其中一个理由。
不,是必须是理由之一,他肯定会担心男朋友哒!
午饭的时候,罗泣陪李歌一起在房间里吃,因为怕小团子吃得到处都是,李歌晚上就没法睡了,所以她并没有跟他们一起。考虑到李歌今天应该没打算下床,小团子又溜了回来,在他的房间里面午睡了。
罗泣抱着小熊熊盘坐在地上,下巴搁在床沿盯着软糯糯的小团子,她本来就特别乖,睡觉的时候更是如此。
“啊……小曲好可爱啊……”他说出痴汉般的发言,“真羡慕。”
“羡慕什么?这也是你妹妹。”李歌噗嗤地笑着,“她长大后肯定很好看,跟她哥哥一样。”
“谢谢。”罗泣不要脸地说。
“嗯?”李歌并没有马上反应过来,一开始他还在想自己又做了什么好事,“你真的!唉……”
房间被轻轻敲响,曹惠贤走了进来,“罗泣,我们想跟你聊聊天。”她笑着说。
“嗯?好。”演技十级的罗泣平静地应着,把抱着的小熊熊塞到李歌怀中,“你陪小曲睡觉吧。”说着,他便跟在曹惠贤身后出去了。
可谁也没听见罗泣心里的土拨鼠大军的叫喊声,那声音之大已经将平行世界里的罗泣也震聋了。
在客厅的李默已经泡好茶等待,看着平日随和的他顶着一脸严肃的模样,罗泣不自觉拘谨起来,不但坐直了身,双腿还并拢地坐着,手心贴在膝盖上,比犯错被抓包的小学生表现得还要乖巧。
“要把小熊熊抱出来给你拿着吗?”曹惠贤取笑着。
罗泣红着脸,小声嘟囔:“我觉得要。”
曹惠贤笑得更欢了,“这个给你吧。”她把沙发上的腰枕递给罗泣,他接过后便抱紧了它,把下半张脸埋在枕头中。
简单的寒喧过后,曹惠贤单刀直入:“李歌应该跟你说了,或者你自己猜到,我们已经听说你俩在一起了。”
见罗泣点点头,她才接着说:“我们就是想多了解你,所以想跟你聊聊,不过吧……”她突然改变的话锋让罗泣再度紧张起来,这让曹惠贤再次破功,又笑了起来,“就是想说,该了解的,以前都了解过了,这次想聊点儿别的。”
“你可以跟我们说说你家里情况,还有……你耳朵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吗?”她问。
罗泣乖巧地点着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我小时候是跟我妈住在一起的,后来跟小曲差不多大,或者再大一点点的时候就被我爸接回去了。他们家里有大姐、二姐、一个哥、一个小弟,除了年纪跟我比较相近的小弟,其他人或多或少都表现得不欢迎我。”说到这里,罗泣轻笑了一声,“毕竟我妈是他们父母婚姻的介入者,我是他们家庭的介入者。”
“不过我倒不觉得什么,就是想着长大之后出来自立门户呗!”他轻松地道。
“我跟万岁从小就认识了,在被接回去之后。”说着说着,罗泣顺着说到了万家,“小时候常去他家玩,上初中之后偶尔会去过夜,到了高中因为住宿了,而且他家比那边跟三中会近那么一点点,所以情况就反过来,我偶尔才会回去过夜。”
“我跟李歌自打认识就常常玩到一块去,万岁在的时候他会在,万岁不在他也在,而且男孩子本来就玩得比较疯,而我跟他毕竟都是帅哥,走到哪儿就被拍到哪儿。”
自恋地说完,罗泣自己害羞了起来,他清了清喉咙才继续:“然后在上个月我回去的时候……应该不是上个月的事,而是再早点之前,他们看到一些照片,就想用这些来坑我,就收集了好多,但应该没想到是真的。”
说到这里,罗泣停顿下来。虽然很好奇,但两人都没有催赶他,而是默默地等着。
直到面前的茶杯被倒满,他才回过神来。“他们自己家聚在一起的时候,把那些拿了出来,自己讨论完就上楼来质问我,我爸倒没质问,因为他一眼就看出来了,然后发生了小口角,接着就……”他苦笑着戳了戳耳朵上的伤,但选择性隐瞒了额头的伤和轻微脑震荡,反正都好了,“也算是我在耍小任性吧,我转头就净身出户了。”
听到这里,李默可就沉默不下去了,“净身出户?”
罗泣顿了顿,纠正说:“也不算净身,笛子啊、平板啊、笔电啊、平常穿的衣服啊,因为那天没带回去,就不还他了。”
“不是……这不是重点。”李默往前坐了些,拉近跟罗泣的距离,“你是自己……溜出来了?”
罗泣抿起唇,朝李默眨巴着眼睛,半晌才道:“没有,当着全家的面溜的,还告诉他们了。”
李默一噎,眨巴着眼看了回去,“没人阻止你吗?”
罗泣半张着嘴,眼珠子往上瞟,在大脑里搜寻着是否有被挽留的片段,“好像没有。”他回答。
客厅陷入了沉默。
曹惠贤离开了座位,坐到罗泣身旁,“你说……那是上个月的事?”她问。
“啊……是啊。”罗泣呆呆地回答。
“那怎么这么久,耳朵都还包着啊?是不是伤得很严重?”曹惠贤又问。
罗泣摇摇头,“没事,就裂了点,痂还没掉,看着跟整个耳朵都裂了似的,就包起来,别吓到人嘛。”
曹惠贤不信任地盯着罗泣,试图看出他还有没有隐瞒什么。
罗泣咽了下口水,“就……破了个……小小小小洞。”他补充。
“哪、哪破了?”曹惠贤不自觉提高了声量,“那、那那影响听力吗?”
“我感觉平常一样啊……就差不多,没事。”罗泣回答。
“差不多那是差多远啊?怎么会一样呢?”曹惠贤又问。
罗泣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医生说大概六成吧不过我真的觉得跟平常差不多小时候验的时候好像是说有八成不过呢他检查是说有声音就按一下可是小孩子哪懂那么多反正按就对了嘛我觉得不准确可能以前就六成了,真的没什么!”除了最后一句,其他罗泣都是含糊且不带停地说的。
“是六成八成!少了四成两成!百分之四十到二十,不是四趴两趴啊傻子!”李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还以为你耳朵只是小事,八成?现在还六成?”
罗泣堵起了耳朵,“是还有六成,不是没了六成,不用那么大声。”
“还顶嘴呢!那你小时候的耳朵怎么回事?”李歌趁机追问。
“就我被接回家之前我妈的最后一个男朋友就打人全打到耳朵上去了不过伤得不重就是我妈是那种伤了也不管的所以是等到被我爸接回去之后才治的然后就那样了。”罗泣再次含糊且不带停地说着。
李家的三个人抿着嘴直盯着罗泣,于是罗泣咧着嘴盯了回去。
“……那那你的膝盖怎么回事!”罗泣转移了视线,“怎么肿得像个西瓜似的!”他离开了座位,跑到李歌脚边蹲下。
“为什么是西瓜?”李歌也转移了视线。
“因为皮是青的,切开里面是红的。”罗泣解释。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在上面戳了两下,李歌吃痛,撑着拐杖躲开了。
“嘶……心疼死我了。”罗泣噘着唇说。
看着眼前的白光,李默不满地重咳了两下,“我有说同意了吗?”他质问。
罗泣一抖,马上在李歌身旁站直。
“轮得上你说同不同意吗?”曹惠贤手撑着腰,直瞪着李默。
“怎么就轮不上了?他叫李歌!跟我李默姓的!”李默也撑着腰瞪了回去。
曹惠贤冷哼一声,“所以呢?你给我听着!李默、李歌、李曲、曹惠贤。”她每说一个名字就在空气中圈了圈,四个圈排成了一条直线,“这怎么看也该是唯一一个三个字姓曹的那个是摆在金字塔最高处的吧!”
李默半张着嘴,直勾勾盯着她,从他的眼神可以看出,他要被说服了。
曹惠贤自信地仰了仰头,“这个家,我说了算!”说着她转身走向还在立正的两人,“管他同不同意,反正我同意了。”
李歌松了口气,把自己挂在罗泣身上。
“咦?不对。”曹惠贤看着罗泣蹙起了眉头,吓得李歌又站直了,只见她道:“那罗泣放哪?”
李歌沉默了片刻,回答:“点曹在三角形默歌曲上的投影垂直点?”
罗泣插了话:“三角形默歌曲是全等三角形吗?”一时间,某个强行合理化的宣言,变成了两个高考少年的练习题。
“默歌是爸的身高,歌曲是我的、曲默是小曲的,然后曹罗是……”李歌说到一半停了下来,“不对,那个垂点是点家,曹家是她的身高,罗家是你的身高,你跟三角形默歌曲另外组了个三角锥。”
罗泣拿出手机,随便找了张照片,用画笔工具画了个奇怪的立体,“这样?”
“对对对,就……假设点罗的X在一Y在二吧。”李歌说。
看到他们大有就此回房间做题的念头,李默把茶杯重重放下,“给我点面子行不?”
☆、097 剖白
谁都渴求完美,在交往这件事上李歌也一样,哪怕是曹惠贤作主同意了,他还是希望李默也可以认同。
他撑着拐杖蹦着走到沙发前,“爸……除了罗泣是男的之外,全部都很好啊,不能就因为这个放手吧,很亏。”他腾出一只手,拉扯着他的衣角,“我真的好喜欢他。”
这波狗粮来得防不胜防,李默一口茶走了岔路,低头咳了小半天,“你小子是来坑我的吧!”
总感觉弄巧成拙把人惹恼了,李歌悄悄吐了吐小舌头,往旁边站去了。
罗泣也走到了他跟前,诚恳地说:“我跟李歌是认真的,想跟他过完一辈子,再过一辈子的那种认真,所以,叔……”说到这里他便没有再继续下去。
李默又等了好一阵子,某个傻小子还是在傻站着,没有把话接下去,看到他这么不争气,一时间那火就“biubiubiu”地涌上来了,“喊什么叔,谁是你叔啊!不会喊别的吗?”他侧过身背对着罗泣,“以为谁都喜欢当反派吗?要不是以为你们一时兴起、有谁不是你情我愿,谁爱管你们!”
罗泣被突然其来的真心话震惊了,站在原地没有回神。
李默张着一只眼瞧看他,暗示着:“我渴了。”
李歌一愣后便反应过来,他像只乌鸦似的“啊啊啊”了一阵子,把茶杯满上放到罗泣手中,然而某个傻小子接过后居然往自己嘴边递去。
“蠢货!给咱爸喝茶!”李歌激动地道。
“哦!哦哦哦哦哦!”罗泣傻笑着,把杯子端给李默,“爸,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