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教室,陈耀西并没有像预期中冲过来打人,只是一脸死灰地游荡,就连要拍班照的时候叫他都没有反应。看到他这副模样,李歌感到一点点内疚,便戳了戳他。
“我很丑吗?”他偏过头无力地问。
李歌没有回答,只是在短暂的沉默后“噗嗤”地笑了出来,“我不是故意的,但这真的很有趣。”他一本正经地说。
陈耀西原地晃了晃,看来伤得不轻,“……我就知道。”李歌贴心地扶了他一把,以防他晃着晃着就摔下去了,到时候保证一定丑。
“兄弟别这样!虽然说不上帅哥,但真的不丑!”他诚恳地说。
陈耀西眨巴着眼睛,不信任地向张烨确认:“真的吗?”
“真的,只比我差那么一点。”张烨说。
陈耀西挑起眉头,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我就说嘛!我长得这么好看,怎么会丑呢!他们就是眼光不行。”说着,他又恢复成今早的状态。
“……憨憨。”李歌看着他精神焕发的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事来的,我相信……
学校给高三全级划出了一个统一的时段拍班照,八班是第一班拍的,所以剩下的时间便是他们难得的自由时段。
李歌走出了教室,靠在栏杆上看着里头的人疯的疯、玩的玩,还有些人正在忙着把桌椅复原,打算拍一张假装是上课时偷拍的照片。
“你怎么到外面来了?”张烨走了过来。
“我在维持我的智商水平。”李歌说,“你呢?”
“我?我偷懒,搬那些桌椅很累人。”他回答。
李歌应了一声,把注意力放回群魔身上。
“其实你该进去跟他们一块疯。”张烨告诉他,“今天是最后一天了,之后可就没机会了。”
李歌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他不是什么自来熟的人,对着不熟悉的人怎么可能疯得来。
“要不你把耀西叫出来,咱们自拍一张,然后我就回家睡觉了。”李歌笑说。
张烨听完前半句,本想说好,但把后半句听完便把那个好字收了回来,“这么快就回去?他们还说要去别的地方再拍呢。”
“毕业照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李歌残忍地说。
张烨想了想,总觉得李歌两句话加起来别有深意。
“我能理解成你是为了跟我们拍照才留下的吗?”他勾起了嘴角。
李歌瞟了他一眼,“跟他们又不熟,拍那么多做什么。”
“那就是我说的那样了。”张烨笑着说。
李歌没有否认。
他一直想不明白,留下这么一张照片有什么用,最多是十余年后,在打扫杂物时把这张照片翻出来,看着照片上除了自己是熟悉的以外,其他人能说得出在班上是不是有什么职位已经很了不起了。
老师倒是认识,但李歌作为一个自学成才的,难听点说,真没他们什么事,更别提他们老是让他看外面,浪费了他不少时间,就连额外的卷子也懒得替他改。
如果不是有张烨和陈耀西,这毕业照他要么不拍,要么转头就扔了。
“耀西宝宝!”张烨恶心地呼唤道,“出来!咱仨拍一张。”
陈耀西蹦着出来,“怎么拍怎么拍!”他随手把手机塞给了一个闲人。
看着熟悉的组合,熟悉的场景,李歌有个馊主意,“要不……找个栏杆,然后咻——”他邪肆一笑,做了个强行把手抽出的动作。
“我艹你大爷!李歌你有病吧!”张烨死命地搓着手臂。
“或者像这样,小鸡挥翅膀。”李歌缩起手臂,手掌上下挥动着。
“啊啊啊啊啊!”那一刻,他们的脑袋又浮现出两块皮像翅膀那样上下搧着的生动画面。但今非昔比,他们没再像当天那样叫喊着逃离,而是怒吼着向李歌冲去。
“然后再比个剪刀,咔嚓咔嚓咔嚓!”李歌边躲边说着。
某个为了维持智商水平所以跑到教室外头的人,成了这个楼层里智商最低的三人之一。闲人拿着手机,迷茫地看着这三个玩疯了的傻子,无奈之下只好对着他们随意地按着快门,于是他们的傻逼行径便被一个不漏地记录下来了。
电话铃声响起,是罗泣打来的。
李歌觉得很意外,这家伙居然在这个时间点找他,而且不是传讯息。
就不怕他没调静音,在最后一个上课天被没收了手机吗?
哦对,昨天有跟他说这个时间不用上课。
按下通话键,电话那一头传来吵闹声,说了好几十秒,李歌居然一个字都没听懂,他无奈道:“能不能找个代表啊?”
“我来我来!”陈良占了线,“罗泣在我手上,现在倒数计时十五分钟,你要是赶不来三中,我就撕票啦!”
“撕什么票,他撕你就有份儿!”万岁的声音传了过来,“你要过不来,罗辑就不嫁啦!”他更正。
不嫁?这可不行!
李歌往旁边看了一眼,“我要溜了。”
不明所以的陈耀西从闲人手中拿回手机,最后一张就是成功而正常的合照,“滚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无意中听到一切的张烨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师来找我给你打掩护。”他换上一副正经百倍的模样说:“去接新郎吧,有缺伴郎再说。”
李歌严肃地点点头,回教室拿了书包后,便往某堵墙跑去了。
“还有十分钟!”电话另一头的人提醒。
“艹!哪有这么快!”李歌气喘吁吁地道。
幸好他早在去礼堂拍全体照之前就把东西收拾好了,不然十五分钟一定不够用,而更幸好的是他的脚好全了,不然五十分钟也未必够用。
来到三中墙下,李歌帅气地单脚蹬墙,翻了过去。
“同学迟到啊。”墙内的人道。
李歌一惊,差点儿摔下墙,给自己弄出新伤来。定眼一看,那人是李歌第一次翻进三中时抓过他的人,“不带这样吓人的……”他抱怨道。
“好头好尾啊。”校长笑着说。他把背到身后的手拿出,手上的是一套三中的校服,“你的同学在等你呢。”
李歌晃了下神,呆呆地接了过来。
“五分钟啦——”
那讨人厌的提醒又响了起来,李歌只来得及向校长说半声谢谢,便拔腿往教学楼的方向赶去。
剩下三分钟的时候,李歌跑到了教学楼的附近,此时电话的人告诉他,没穿三中的校服不算数,本以为时间充裕打算慢慢来喘个气的他又再次跑了起来。
“你妈逼,我一会儿要捅了你们的狗窝!”他咬牙切齿道。
两分多钟后,一把冷嘲热讽的声音从电话里响起,“啊不是很厉害要捅狗窝,时间不多喽?”
“十、九、八——”
“甘宁娘!”这一声骂声除了从电话里头传出,电话外头明显也有这么一声。
“六、五、四——”
“啊啊啊啊啊啊!”李歌的鬼吼鬼叫愈来愈近。
“二、一——艹?”
嘭——
大门被狠狠踹开,一尊专门捅狗窝的杀神狼狈地出现在文四门口,“你爷爷我到了!”
万岁婉惜地叹气,“我重爷爷要嫁人啦……”
罗泣乐呵呵笑着递上了一包纸巾,还帮忙擦着汗,“来人,上扇子!我不要毕业照上出现这么邋遢的人。”
“啊?”李歌歪了歪脑袋。
“啊什么?今年高三文四有四十六人啊,你不知道吗?”罗泣道。
李歌一愣,呆呆地看着四周看戏的人,“你们……叫我来拍毕业照?”
万岁撇着嘴:“怎么?不想拍?”他指向了离李歌最近的门口,“门口那边,好走不送。”
“不不不不!拍!我拍!我想拍!”李歌激动道,“不拍以后怎么证明我是一三中的共同状元校友呢!”他臭美地说。
对于他这句臭不要脸的发言,居然没人反驳。
“排高矮吧,边排边歇。”王颖指挥着。
打着闹着排了快半个小时,班长大人终于让这群泼猴乖乖地在黑板前排好,她走出教室,准备前往教职室把老师们和在休息等传召的摄影师请过来。
“真的没问题吗?”李歌长得高,被安排在相对中间的位置,再加上旁边就是罗泣,很是显眼。
罗泣冷笑了一声,“信不信李飞刀不知道班上都有什么人?”
“就像没人知道李飞刀本名是一样。”陈良说。
万岁歪了歪头,“不就叫李飞刀吗?”
站在正C位的汤文抿着嘴,环看众生,居然不止一个人对万岁的话表示认同,“她不叫李飞刀,她叫——”
老徐的出现打断了他的话,“都排好啦?”
为了拍照好看些,好些老师都在外头套上了一件西装外套,看起来很严肃,也有着距离感。
如果第一天上课他们也是穿成这样,估计没几个人敢在课堂上作妖,偏偏是最后一天,谁都知道这些老师的脾性,这件西装外套远比小丑装扮还要滑稽。
这四十多个人,有超过一半都偷笑着,剩下的则是光明正大地笑着。也许是自己也觉得滑稽,他们并没有责怪,反倒是一起笑了起来。
“看看,看看!”刚被堵在教室外头,现在才挤进教室的老郑一进门就发现了李歌,“我说什么了,这浑蛋一定会在。”
老徐一脸慈祥地看着他,“在就好,省得我找人把他从一中的毕业照上扣下来贴上。”他打趣道。
其他老师听见,都一脸复杂地望向李歌。
“你总算做了件好事。”老郑如此点评。
众人又是笑了起来,欢乐一直持续着。
李飞刀姗姗来迟,就像罗泣所说,她并没有发现这里多了一个人。别说大家欺负她,但作为班主任她确实并不及格,而有鉴于青春就是充满着不完美,罗泣打消了要把她从毕业照上扣下来的想法。
“都站好了吗?”摄影大哥堵着耳朵问。
“好了!”四十多把精神奕奕的声音同时说。
“那预备——三、二、一!”
咔嚓——
闪光灯亮起,快门将他们的青春回忆定格在这一张照片上,但高三不过是人生路上的一个里程碑,高中生涯的终结代表着他们是人生路的开始,谁都没有止步在这一刻。
☆、099 晴朗的一天
今年的高考在一场大雨中开始,阴暗的天空让人提不起劲。因为下雨的关系,不少人选择开车出门,加上要前往学校的人,除了老师和学生还有不少家长,所以道路格外拥挤。
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罗泣并没有跟李歌一起出门,因为李歌的试场被安排到三中,而罗泣则跟万岁一样,到遥远的四中去了。
对于这个安排,万岁不怎么满意,“为什么不能原校考试,反正今年市内的高中都是考场。”
“反正不是只有我们不能在自己学校考。”罗泣并没有很在意,“你看附中的人,都跨越一个城市到对角线这边来了。”
万岁撇着嘴抱怨说:“这里破啊。”
罗泣连忙堵上了他的嘴,他打量四周,确定没人听到才把手放下,“小声点儿,四中的人很护短。”
“我想多睡会儿,或者一会儿考完第一场能睡午觉……”万岁换了一个抱怨的方向,“真羡慕李歌,他跟在自己学校考有个毛线区别。”
罗泣轻笑一声,“他那种实力在什么学校考有个毛线区别。”
……说得真对。
万岁抿着唇,没有再抱怨下去。
聚集的人群往四中里头走去,看来是开卷时间近了,他们俩的试场楼层不一样,便在楼梯分别了。
坐在桌子前,罗泣总算知道为什么李歌这么爱写卷子,在陌生的地点对着一众陌生的脸孔,能让他找到熟悉感的居然是桌上的试卷。
试场主任说起了千遍一律的话,统一破碎的铃声示意考试开始,罗泣执起笔,四周的声音通通消失,并不是因为他耳朵退化到这种程度,或者试场内有这么安静,而是专心确实能令人忽略一切外在因素。
上午的科目考完,他们在附近找了家看起来环境挺好的餐厅,这餐厅门口贴了张大红纸,说因为是高考的日子,而店内空间有限,所以只招待考生和他们的家长。
“就这吧。”万岁迫不及待走了进去,占了张桌子便开始临近抱佛脚,拿着五三看个不停。
罗泣倒是挺轻松的,他今天除了准考证、身份证和文具,基本上是两手空空,连手机都没有带。
“抱歉,能借个电话吗?”罗泣向店员询问。
似乎是这样的情况并不少,店员没向老板询问,就把店里的电话借给罗泣了。
拿到电话干什么呢?当然是打给男朋友啦!
电话被接通,接听的人是曹惠贤,她今天陪李歌去考试了。因为手机不能带进试场,而且她担心有些吃饱没事做的人会在高考期间打电话来骚扰考生,所以李歌的手机被她保管了。
“是罗泣啊?吃饭了吗?”她问。
“在吃,这家的饭还挺好吃的,有机会可以一起来。”罗泣回答。
“那就好,我让小歌接电话。”说着,她便把手机交给在旁边虎视眈眈的李歌。
罗泣打电话给他并不是因为有什么话想跟他说,单纯是想跟他聊聊天,打发时间,反正李歌也没有要复习的意思。
似乎是某种默契,谁都没有提到高考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