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燃没有把罗泣叫醒带回家去,只是交代李歌转告他,有空回家一趟。李歌把他们送出去后,回到了房间。
“……李歌。”罗泣唤了一声。
“怎么醒了?”李歌虽然放轻了语气,但他的内心是崩溃的。
祖宗,您怎么又醒了?
“冷。”罗泣再次拍了拍身侧的位置。
李歌无奈地笑着,躺回床上,“睡吧,很晚了。”
——
清晨的第不知道几道光照进了房间,把罗泣叫醒了,他摇摇晃晃地坐了起来。
我是谁?我在哪?
“醒了?怎样了?”李歌刚好推门进来。
“不知道。”罗泣回答。
听到这个回答,李歌差点儿就跪下去了。
终于不是“我没事儿”了!
“去洗把脸吧,我拿粥进来给你吃。”李歌拭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
“吧唧吧唧吧唧……”罗泣皱着眉头把一匙粥分成无限口吃着。
“好好吃。”李歌斥道,“几岁了?生病吃粥还不乐意。给你弄个麻辣大鸡煲怎么样?”罗泣正经地吃了一口,下一口又继续吧唧吧唧地吃着。
“你爸昨天来了,让你有空回家一趟。”李歌一手撑着头,看着罗三岁吧唧粥。
罗三岁一怔,垂下眼帘,隐去了情绪,“我吃完回去一趟吧。”
“退烧了再走吧?”李歌建议说。罗泣吃饭前量了一次,三十七度半,还是低烧。
罗泣摇摇头,“我回去歇息,都麻烦你们一夜了。”说着,他才留意到他并不是穿着自己衣服的,“你给我换的?”
“对啊……还给你擦身了,多好的服务。”李歌应了一句,抬头对上了罗泣复杂的表情,“怎么?怕我占你便宜?”
“隔着条毛巾能占什么便宜。就你昨天‘我没事儿、我没事儿’的,我都想拿阿姨刷锅底的铁丝布给你擦了,还有心思占你便宜?”
不说还好,一说就来气,李歌捶了他两拳,“我去你的没事儿!都烧到三十九了还敢给我闹别扭!我让你闹、让你再没事儿一个!”
“我又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嘛。”罗泣笑着躲开,“我还干啥呢?”
“……你不记得?”李歌猥亵地斜看着罗泣,后者打了个冷颤,摇了摇头,“等你全好了再告诉你,我怕你受不了打击。”
……怕.jpg。
为了避免李曲看到自己太兴奋直接扑来,罗泣决定不让她知道。在李歌和曹惠贤的互相配合下,罗泣顺利溜出李家。
“你回学校啊?”罗泣看着李歌穿着校服,疑惑地问。
“先送你回去。”刚才罗泣说他家没有公交能到,走回去也得一段时间,李歌实在是担心罗泣这样走回去怕是又会烧起来,“骑车载你。”
李歌应该是有骑车载李曲的习惯,后座不是不锈钢做成的平台,而是有棉花的坐垫,还有没什么作用的安全带;后轮两边有一个不明显的踏板,在不影响美观的情况下给后坐的乘客一个放脚的地方。
“这真考功夫。”罗泣低头看着一身臃肿的衣服:围巾、手套、毛衣和它底下的暖宝宝们、秋裤、运动裤,和最胖的羽绒服。这要怎么坐上去而不滚下来呢?
“上来吧,保证不会让你摔。”李歌把书包背在前头,跨上了车,“指路吧这位乘客。”
胆小的罗泣在李歌向前蹬的时候就捉住了司机的衣服,后来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心,便环住了李歌的腰,争取要么不摔,要么一起死。
风从前面吹来,李歌用身体挡去了大部分,他打了个冷颤,偏头对罗泣说:“帽子带着、围巾拉上!”又拉起自己的衣服下摆,连着罗泣的手一起兜着。
罗泣张了张嘴,又闭了起来,他把额头抵在李歌后心,偷偷勾起了嘴角。
手暖呼呼的,心里也暖呼呼的。
暖和。
罗飉他们公司正在放假,罗泣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在家,所以他让李歌停在自己家前的拐角处,没让他再开过去。谁知道那三个疯子会说什么呢?
“烧退了记得跟我说。”李老妈子不放心地说。
“知道了。”罗泣笑着在他背后推了一把,“你要迟到了。”
李歌看了看时间,翻上车,“走了啊!记得!”
罗泣目送着他离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他才走向家的方向。
刚走进前门,罗泣就碰上了饭后散步的罗燃和王默菲,三人一愣,罗燃率先反应过来,“你应该先打给我,我让司机去接你。”他走在罗泣跟前,进了家门。
进门后,罗泣停在了玄关,他这一身雪人装要脱鞋子简直比登天还难。他困难地把鞋子脱下,刚换上了拖鞋,罗燃就拿着温度计走了过来了,“叼着。”罗泣接了过来,把温度计放进嘴里。
外面的塑料套真难吃。
罗泣半眯着眼睛,在门口罚站。
“呀?发烧了?是不是流感啊?别传染人啊。”罗琪夸张地捂着口鼻。
罗瑛没有罗琪那么夸张,但还是掩住了口鼻,“姐姐,人家是病人,你怎么能这么伤人呢?”她复杂地斜看着门口,“你应该提醒他带口罩。”
“……”罗泣假装没有听见,垂着眼,默默地叼着温度计。
温度计“嘀嘀”地响起,罗泣舌头一压,温度计的另一端翘了起来。
三十七点三,介乎于有烧与没烧之间。
罗泣用舌头一挑,另一端又沉了下去。他就这样叼着温度计向罗燃走去,“正常的。”他含糊地说。
罗燃把温度计抽了出来,交给了管家,“上楼休息吧。”罗泣就是想听到这一句,他点了点头,快步上了楼梯。
回到房间,罗泣第一件事是打开浴室的热水器,第二件事是打开房间的供暖和空气循环系统。昨天在外面滚了这么久,还被不知道什么水照头淋,罗泣只想洗个好澡,再睡个好回笼觉。
可惜,昨天的霉运持续到今天,在罗泣洗了一个暖呼呼的澡、头发吹到八分干的时候,吹风机居然烧了。
“……我操?”罗泣翻了个白眼,把插头拔了出来,放在小桌子上。
不过这不影响他的心情,毕竟没什么比在冬天里、洗了个暖暖的澡后呆在有开着暖气的地方还来得舒服。
今天两米的云很讨喜,罗泣顶着没全干的头发,倒在两米的云上,云陷了下去,把他包裹了起来,罗泣挪到枕头上,拉过羽绒被盖好。
先暖一暖,等头发干了再……
再什么呢?
罗泣不争气地睡着了。
——
罗飏担忧地看着床上缩成一团的罗泣。刚放学回来,罗燃就让他上楼把罗泣叫下来吃点东西。他上楼在外面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应门,于是就直接开门进去了,然后看到了趴在床上睡觉的罗泣。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罗泣睡在床上,平时这人就算睡钢琴上、桌上,甚至地上,都不愿意睡床上,不知道有什么毛病。
他停下了脚步,房间就只剩下一种声音,“罗泣?”罗飏走近床边,把被子拉开了一点。罗泣正皱着眉头,急促地喘着气,看起来很虚弱。
“……罗泣!醒醒!”罗飏拍了拍他,想将罗泣唤醒。
罗泣皱起眉头,翻了个身。
“罗泣你怎么了?别吓我。罗泣!”
他扯了扯被子,含糊地说了句没事儿。
罗飏似乎又说了些什么,可是罗泣没有听见。过没多久,罗泣又睡了过去,只是他睡得不沉,仍然听得见外界的声音。
啊……真冷。
他明明记得自己有开暖气的。
☆、026 我会担心
“……李歌。”罗泣缩成一团,紧闭着双眼,下巴微抬,张嘴喘息着。
“我哥?罗飉?”罗飏疑惑地反问,可是对方没有回答他。罗泣吸了吸鼻子,把羽绒被揉成一个长条抱在怀里。“你这样会着凉!”罗飏把被子摊开给他盖上,但下一刻又被他揉回原状,“你!”
“怎么了?”罗燃和医生走了进来,“怎么不盖被子?”
罗飏撇嘴,把罗泣的被子再次摊开,然后被他再次揉了回去。看着即使冷到发抖也坚持不盖被子的罗泣,两父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把我那长抱枕拿来吧。”罗飏放弃和罗泣拉锯,“我怎么不知道他睡觉还抱抱枕呢?”
其实罗泣睡觉不抱抱枕,但他冷的时候抱李歌,只是现在没李歌,才退而求其次。
得到抱枕的罗泣没再揉被子,而是安分地靠着抱枕难受地喘息着。罗泣现在烧得还不严重,虽然昨天失败了,但罗燃还是想先试试让罗泣打个点滴。
吸取昨天的教训,一行人为了不吵醒罗泣,连呼吸也屏住了。就在针头没入一半,罗泣突然惊醒,他扯出手背上的针头,滚下了两米的床,连滚带爬地躲到桌子底。
“我没事儿!我没事儿了……所以不要……”罗泣只露出了一双蒙上水雾的眼睛,可以看出他一点也不清醒。
“你先出来。”罗燃半蹲在桌前,牵着罗泣的手,想把他带出来。
“我没事儿。”罗泣强调着。
“嗯。”罗燃应了一声。
罗泣看不出罗燃的想法,但还是顺势被罗燃带出了桌下。出来时,罗泣突然感到天旋地转,脚下一个踉跄,跌倒在地。跌哪儿都好,偏偏倒在了他刚才扔掉的那根针前。他叫喊着,又想爬回桌下。
“罗泣!罗泣!你冷静!”罗燃从后抱着罗泣的腰,把他带离那根针和桌子。他后退时撞上了床尾,两人一起倒在了床上。
罗泣扯过被子和抱枕,把自己藏了起来,“我没事儿了,妈妈不要……”他哭着说。
“不要什么?”罗燃早想问了,昨晚罗泣就说了差不多的话。
“痛……不要……”罗泣没有回答他,只是用抱枕捂着下半张脸不断颤抖着。
罗燃看着罗泣这副模样,垂下了眼帘,他坐到罗泣身旁,抱住了他,并生硬地哄着,“多大人了,丢人。别哭。”
罗泣松开了抱枕,用食指和姆指拉着罗燃的衣角,见对方没有反应,便把下巴抵在了他的肩膀上,“我没事儿……不要针……”
罗燃一怔,把手放在罗泣的头上,“睡觉吧。”
大概过了十分钟,罗泣是睡死了过去,连问他怎么了他都没有回答,罗燃把罗泣放回床上躺好,用眼神示意医生。而这次,罗泣并没有醒过来。
“啊……”罗泣看着天花板,不明所以地喊了好长一声。
“如何了?”罗燃没有放下手上的书,仍然翻阅着。
罗泣一愣,偏头望向左边,“你在说话吗?”他不确定地说。
罗燃叹了一口气,走了过去,坐在了罗泣的右侧,“你如何了?”
“不知道,有点懵。”罗泣说着抬起手,想揉眼睛,却被罗燃阻止了。
罗燃叹了口气,“你这又聋又瞎的。”罗泣呆了呆,定眼一看,手背上的针头还没有拔掉。“别拔,还要用。”罗燃提醒。
“哦。”罗泣把手放上,草草地撇了一眼。
“就这样?”对于罗泣平淡的反应,罗燃有点意外。
罗泣笑了一声,“不然呢?哭着喊痛?还是闹着说不打针?”他挑着一边眉毛说。罗燃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他的烧还是没有全退,吃完晚饭后,医生还是决定给罗泣再吊一瓶。“所以吊这个的原理是什么,我觉得我都水肿了。”罗泣举着手,观察着自己的手背,全然没有前阵子一看到针就躲桌下的模样,不时还会自虐地动了动手指,手背插针的地方就会抽一抽,“嘶……哇呜,疼的。”
“……休息吧,别再烧起来了。”罗燃有点头痛地说。
“……哦。”罗泣应了一声,倒头就睡。
今天的云怎么这么舒服?
罗泣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醒来时,手上的针头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胶布。
几点了?
他抬起头,看到了秒针一直在抽搐的时钟。他叹了口气,从衣服内袋翻出手机,但它一直处于黑屏的状态,估计是没电了。不过也不意外,如果李歌前天没有帮他充电的话,它确实是该没电了。在房间里找了老半天,他才找到充电宝,然后又花了老半天才找到充电线。
据说这里是自己的房间?他自嘲地笑了出来。
罗泣回到床边,把床头柜上的体温计拿进嘴里,但他觉得自己应该是退烧了。和昨天起来的时候不一样,罗泣的思绪挺清晰的,而且也没有那种无力感。等待期间,他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要是退烧了就回学校。
“嘀嘀”了两声,罗泣用舌头压下嘴里的探针。
三十五度二,正常到不能再正常。
罗泣吐掉了体温计,转身进了厕所。
刷牙洗脸换衣服上学!
可是,直到罗泣换完衣服下楼,他的手机还在休眠,而大病初愈的罗泣完全忘了他抽屉里有块表。
所以到底几点呢?
下楼后,罗泣在饭厅发现了罗燃,他坐在餐桌前翻阅着报纸,而其他姓罗的不知道去哪了,于是他溜进了厨房,想看看有没有剩下的早餐。
“罗少,早上好。”保姆战战兢兢地向他打招呼。
“早,有吃的吗?”罗泣毫不在意保姆的态度。
保姆点点头,“老爷交代给你留一碗粥。我……给你热热?”
“哦。”罗泣应了一声,“那我去外面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