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裴顿了顿,声音颤抖:“可是我亲爱的爸爸,你除了抛弃我,又做了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你们给不给海星和评论??不给我就...拜托你们(?????????)
第13章 请你喝可乐
路边的灯不合时宜地闪了几下,发出了类似物体破碎的电流声。
向国脸上的表情凝固住了,上面像附了层乌云那样暗。他的手还放在自行车龙头的铃铛处,铃铛早已生锈。他一只脚抵在破烂的地上,凉鞋里面套了双黑色的袜子,有零星的毛线粘在上面。
怪异的组合。
更不用提他那洗得发白的上衣,鼻梁上摇摇欲坠的镜框,后面是劳累过度的双眼,当中透出慌张和震惊。
突然间,向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肚子里憋了许多年的话都化为泡沫,变得无足轻重。他有点心酸,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向国。
他知道向国这些年过得也不好,日子拮据。都说女儿要富养,向国的女儿才读小学,什么地方都要用钱,现任妻子又是个惹事的主,禁止他来看向裴。
可即便如此,向国为什么从来不肯反抗一下,就算是一个电话,又或者每个月一起吃一次饭,都比每个月那点零星的生活费要来得温暖的多。
向裴自认自己是个懂事的孩子,从不奢求父母的爱,但一句“最近过得好吗?”这样的话他也不配拥有吗?他也想让爸爸告诉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早上有妈妈准备好的热乎早饭,临睡前的晚安。
然而面对如此苍白又懦弱的向国,向裴说不出谴责的话,也永远无法原谅他。
“小裴,你为什么就喜欢把事情藏在心里,都不愿意给我说?”
向裴眨了眨眼睛,道:“因为你从来不会听我说,所以也没必要了。”
向国哑然,后面默默说了句:“爸爸真的很对不起你。”
他这辈子都在对向裴说对不起,可能因为说不出更好听的话,做出更好看的事。
在向裴无言的注视中,向国的声音哽咽了,他用脚把自行车支架放下来,想下车走向向裴。
向裴往后退了一步,做出抗拒的神态:“我不需要你的对不起,是你给了我生命,但是我没资格回报你的恩情。”
路灯好像是坏了,总是一明一暗,前路很黑,路边全是垃圾还有坑坑洼洼的洞,骑车过去很不安全。
向裴一脚踹上身边的路灯,那灯竟神奇地不再乱闪,规规矩矩地做它的本职工作。
他扬起下巴,道:“再见,路上注意安全,帮我给你的童童说声生日快乐。”
向裴转身钻进楼道里,走上台阶,却有意地放慢步伐。
当他走到第五层台阶时,他听到了自行车车轮转动的声响,地上的空水瓶狠狠压过路面。向裴再次转过身,看见刚刚向国待过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了,只剩飘起来的渣子。
果然不论重说多少次再见,向国永远只会给他留下碰不到的背影。
在失望之余,向裴甚至产生了一个荒谬的想法——向国刚刚下车是想抱抱他。那如果向国抱住了他,自己是不是会稍微释怀那么一些?
楼道里的灯需要人去按才能打开,向裴手揣在兜里,此刻他只想把自己浸泡在黑暗里,便慢吞吞地爬楼梯,没有开灯。
黑色总是纯洁的黑,什么都不带,向裴总觉得黑才是适合他的颜色。
等他上了一楼,拐弯准备上楼,头上的灯蓦地亮堂起来,照了向裴一个措手不及。
黑色褪去,留下的是淡黄的光芒。他定在原地,只见梁彰站在他的上方,正傻笑着看他,脸有点肿,两手都背在背后。
二楼拐弯处也有个灯,可以控制向裴头顶的灯。
看见梁彰,向裴的第一反应是他说不定听到了他和向国的对话。
而在潜意识里,向裴不希望梁彰知道这些,那代表了他骨子里的软弱。
“你怎么...”向裴的话还没有说完,梁彰就从楼梯上狂奔下来,在距离向裴两层台阶的地方及时刹住了脚。
随后向裴感到一个冰凉的物体蹭上了自己的脸,还有湿湿的触感,冻得他身体一个激灵,差点没叫出来。
“向裴!”
梁彰露出洁白的八颗大牙,眼睛愉悦地盯着向裴,那笑容比天上的太阳还要灼热,快把向裴给捂化了。
向裴偏移脑袋,探索梁彰放在他脸上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原来是一罐可乐,冰镇的,还在嗖嗖冒着冷气。
梁彰拉过向裴的手,把可乐放进他的手心里,冰凉的可乐瞬间给向裴的每个部位带来寒气,从皮肤表面渗入深处。
“请你喝可乐呀,向裴。”梁彰歪着脑袋,眼睛笑得快成一条缝了。
指腹虽贴着冷冷的可乐,但向裴却并不觉得很冷,仿佛是站在了太阳底下,享受阳光的曝晒。
“我站在这里等了你好久,差点以为你回不来了。本想去警察局找你来着,可是辛愉把我拦住了。”
其实梁彰真的听到了刚才向裴和他父亲的对话,可是他很默契地没有在此时提起。
“你傻不傻啊,我说了让你先回去等着。”
“我担心呗,你脑袋上又有伤,本来就够傻了,万一更傻了怎么办?”
向裴笑道:“你确定你不是再说你自己?况且你有没有照过镜子,你脸上的伤也好不到哪里去。”
梁彰装模作样摸了摸自己的脸,道:“那怎么办呢?我这么帅气的脸。”
向裴思忖半晌,语气严肃又认真地道:“我负责。”
梁彰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你脸上挂的彩都是帮我挡的,所以我负责。”
梁彰心脏瞬间漏掉了一拍,他想问向裴要怎么负责,但始终没说出口。
他变得有些慌张,想转身上楼,但不知道是不是步履过于匆忙,走的时候被自己的脚绊了一下,光荣地脸朝下栽,顺利摔进了向裴的怀里。
梁彰只觉得时间在他的世界停止了转动,鼻腔里灌满了向裴身上的味道,低调又朴素,一点也不张扬,令人舒心。
向裴的身上有全天下最好闻的薄荷味。
他的身体也不再是自己的,仿佛被人抛上了天空,躺在云朵里,再也不会下来。他们现在的姿势很怪,与其说向裴是抱着梁彰,不如说他是接着梁彰,从上往下,手臂穿过梁彰的腋下揽住他。
梁彰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跳得似乎要冲出来,感觉手摸上去都可以触到它的形状。他涨红着一张脸想从向裴身上起来,但让他更加脸红心跳的是,向裴把脱离他身体的梁彰再一次拉了回来,让梁彰的脑袋靠在他的肩上。梁彰没有准备,下意识用手拉住了向裴裸露在外面的手臂,这下他的整张脸、所有的感官都藏在了向裴的身上。
向裴的味道、向裴的衣服,还有向裴细腻无比的皮肤,微股出来的青筋,所有一切都贴在他的身上。
是不是有点变态了?梁彰心里唾弃自己。
“别动。”向裴温热的呼吸洒在梁彰的皮肤上,引起他的颤抖。
抱住梁彰后,向裴的手越过他的后颈,来到他的后脑勺,指尖插入他浓密的头发里,似乎像是在摸索什么。
梁彰快变成一只气球,紧张得快要爆炸。
“怎...怎么了?”
向裴奇怪道:“你头发上怎么有个口香糖?”
第14章 寸头
白色的口香糖粘在梁彰的头发上,覆盖了较多的面积,看上去有段时间了,差不多已经干掉。
向裴没敢用手直接去碰,只是理了理口香糖周围的头发,把没有被粘上的部分挪开。
他似乎察觉到了两人的姿势过分暧昧,脚往后退,松开了环着梁彰的手。
被放开后,梁彰下意识就想用手去碰他脑袋后面,向裴及时握住他的手腕:“别碰,很脏。”
不知道从谁嘴巴里跑出来的口香糖的确很脏,梁彰一想到头上挂着个这玩意,顿时胃里犯恶心,几乎要呕出来,纳闷道:“怎么会有口香糖跑到我头上去啊!”
他百思不得其解,想着是不是酒吧后巷的墙上有口香糖,不过他也没什么感觉啊。
“我想起了,”向裴的表情变得一言难尽,“当时打架的时候,我好像看到有个男的在嚼口香糖,后来他好像是吐出来了,不过我也没怎么看清。”
梁彰拼命捂住向裴的嘴,欲哭无泪地道:“行了行了,你快别回忆了。”
一想到那男的嚼了几百遍的口香糖在他头上,还混着唾液,梁彰就想立马在墙上撞死。
令梁彰更崩溃的事情还在后面。
向裴拿着剪刀站在浴室里,从镜子里面望梁彰,忐忑地问了句:“确定吗?”
浴室很昏暗,不过足够呈现梁彰不情不愿的表情,向裴甚至觉得他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头上的口香糖没法弄下来,可能是停留的时间太长,反正向裴什么办法都试过了,到最后只剩一个办法,就是把头发剪了,一劳永逸。
“先说好,你要是哭了我可不会给你递纸。”向裴调侃道。
梁彰更气了,脸直接全黑:“谁会哭啊!你把我当三岁小孩儿?”
向裴看他一脸委屈样,勾勾嘴角:“辛愉当时就哭了。”
鬼知道他现在干嘛提起辛愉,搞得他满脑子都是辛愉一样。
“辛愉?”梁彰也没注意到自己语气格外冲,像是向裴欠了他钱不还。或许是心情不佳,他没工夫收敛情绪,闷闷不乐地撑在洗手台上,想牢牢把他还有头发的样子刻在眼底。
马上这个帅气小伙就要变样了。
“嗯,她以前头发特长,剪头发的时候大哭了一场。”
不想剪为啥还要剪,又不像他一样迫不得已。梁彰听后莫名不太高兴,嘟了嘟嘴,小声嘀咕:“我又不是小女生...算了,你怎么这么磨叽,我自己来剪。”
他转过去要去抢向裴手里的剪刀,向裴把手抬起来,说:“你又看不到后面。”
空间小,向裴离得梁彰近,他们面对面站着,梁彰算是被向裴圈在小圆里面。
向裴的手放在洗手台上,看着梁彰的眼睛说:“又不是要把你变成光头,怕什么。”
向裴搬了两个板凳过来,一高一低,他坐高的,梁彰坐低的,方便给梁彰剪头发。
他自诩手艺不错,梁彰半信半疑,想来他的长发也不需要怎么剪啊,去哪里练手艺?
梁彰的发质很顺很软,怪不得经常翘起来,总是没有梳好的感觉。向裴想到他毛翘起来的呆样,没忍住唇边露出笑声。
前面矮凳子上的人转过来,神色愠怒:“你笑什么?”
他以为向裴在幻想他寸头的样子,然后嘲笑他。
向裴憋笑着摇摇头,手上的剪刀移到了梁彰的脑袋上。
地上的头发越来越多,每一次有新的头发落下来,梁彰心里就抽痛一下。
剪刀相互摩擦着,不停在梁彰耳根后面转悠。浴室里太安静,向裴又叫他不要乱动,梁彰只能坐着发呆。
无聊到开始数毛巾的图案上有几个圆点。
乖够了,他开始找向裴聊天:“向裴,其实我挺羡慕你的。”
向裴的手停下来,问道:“羡慕我这样的生活吗?”他的“这样”肯定是指不太好的。
从没有人说羡慕向裴,他确实也没什么好羡慕的。不管是逼仄的破烂小屋,还是有时窘迫得泡面都快买不起的生活,都是人们避之不及的。现在谁还愿意为破大点梦想风吹雨晒,但他还在坚持着大人眼中是在犯蠢的事。
“你这样的生活就很好啊,可以做自己想做的,组乐队,唱歌。你唱歌那么好听,将来说不定能出唱片。”
“现在说这些太远了,我搞乐队是因为喜欢,又不是为了成名。”
音乐是唯一能吊起向裴胃口的东西,里面的世界是他想花一辈子去探索的。他不管别人怎么看他,或许很多人觉得搞乐队就是自甘堕落,但只有向裴自己知道,音乐就是他的精神良药。
姑且把这称为一种反叛精神吧,虽然有点张狂了。
梁彰惆怅地捡起地上的头发,摸了两下,也不觉得这些头发可惜了。
剪去的头发就代表着他的过去,是注定要割舍的,是一去不复返的沉重。
“我记得我十四岁那年的生日愿望是死亡,很可怕,对吧?从有记忆开始,我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我为什么会是我,我可不可以死去一次,换新的爸爸妈妈。他们不会逼着我上补习班、兴趣班,也不会让我写试卷练习册写到吐。”
日后回忆起这个愿望,梁彰只觉得后颈发凉,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会有如此极端的想法,果然还是太幼稚。
“我没有隐私,日记全被我妈翻出来,朋友全在她的掌控之下,只有一个朋友逃离了她的魔爪。当然,我不能有MP3去听歌,也不允许租碟看电影。”
“他们总说我是他们的全部,是他们的世界,可我一点也不觉得温情,只觉得快窒息了。”
向裴的指尖掠过梁彰的头皮,他轻声问:“后来呢?”
“后来?没什么后来,只有把眼泪和委屈往肚子里咽。我以前还觉得所有人的童年多多少少不太自由,直到遇到了你。”
“自由、无拘无束,简直就是我的反义词。”
有时候,梁彰想变成向裴,特别是在台上唱歌,手指在吉他上摇摆的向裴。
“有时候人看到的只是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