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城市的歌 完结+番外[现代耽美]——BY:假日斑马

作者:假日斑马  录入:05-26

  梁彰揉着脑袋,拖着腿下床,打开门刚好向裴端着水站在门外。
  梁彰下意识遮脸,又觉得无用,索性亮出来。想起昨晚的种种心气不顺,干着嗓子同向裴道:“早。”
  向裴手里是热水,玻璃杯壁有水蒸气。
  “喝水。”他把杯子移过去。
  “不想喝。”梁彰别开脸,抱臂靠在门框前。
  向裴表情也不好,一言不合就上了手,一手掐着梁彰的脸,一手把杯子放到他嘴边,沉声道:“喝。”
  看来这杯水梁彰逃不过,他脸颊有点疼,往后退了一步,向裴才减轻力度:“免得难受。”
  他不情不愿地接过杯子,热水下肚,胃里的反胃感稍微减弱了一点。
  “谢了...”
  向裴没什么表情:“不会喝酒逞什么能?觉得很酷?”
  “没,就是想喝,”梁彰看了眼向裴,问,“你凭什么管我?”
  向裴没吭声,冷着脸盯着梁彰好一会,扭头走了。
  他要出门,走到门边步子一顿转过来,面无表情,梁彰心中一抖,恐惧起来,怕他真惹向裴不高兴了。
  这样的向裴让他想起了初见的向裴,冷漠的、生人勿进的向裴。
  “我当然没资格管你,毕竟我们只是室友,等你回了南川,我们就毫无关系了。”
  他的语气平平,毫无感情,好似之前两人所有的相处都只是梁彰的错觉。
  可惜梁彰说不出反驳的话,向裴说的都是实话,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向裴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手里的水还是热的,梁彰的皮肤很冷。
  他呆在原地,好半天都没有反应,四肢僵化,沉重如铅。
  梁彰没想到向裴会去而复返。
  向裴喘着气,面目慌乱,梁彰心中的惊讶渐渐化为不安。
  “娜姐在医院抢救,城哥让我们过去。”
  如晴天霹雳,正正击中梁彰。
  那天梁彰见到娜娜,她的确是准备最后一次去店里,她身边的箱子就说明了一切。
  窄小破旧的店铺再也没有劣质香,没有五颜六色的装饰,只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个店面。娜娜决心与过往彻底决裂,丢弃不堪的身份后需要勇气,阿城给了她勇气。
  在娜娜和梁彰吃完饭后,她走出这条承载她痛苦的街道,那一刻她得到了救赎。可转眼就碰上了她的一个常客。
  常客不是善茬,凶狠暴力,看她要走,哀求她最后再做一次,给的价格很高,娜娜毫不犹豫拒绝,他苦肉计使不成,便开始威胁。
  他说婊.子一辈子都是婊.子,休想穿了衣服做良人。
  娜娜躺在床上,赤裸身体,痛苦地吼叫,她说这是强.奸。她从前自愿赤裸,唯一一次被迫让她羞耻、绝望、自我唾弃。
  丑恶的男人挤着堆满横肉的脸,满面尘土,皮肤褶皱里全是令娜娜作呕的味道,她几欲昏过去,破口大骂。
  男人打了她,把她打得半死不活。血染红了洁白的床单,娜娜的长指甲断裂,她最珍惜她的指甲,平时可爱护。她的头发好像被扯掉了一块,眼睛模糊了,下身最痛,像是被撕裂了一样。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在生死线周围,娜娜吊着一口气,只想到阿城的脸,他还在等她回家。
  她爬着去捡阿城给她的戒指,那时她眼中唯一的光亮。
  阿城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憔悴不堪,仿佛一夜之间老了许多岁。他嘴唇干裂,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看起来不比里面的娜娜情况要好很多。
  “小裴,麻烦你们在这里守着她一下,我要去办点事。”阿城看见向裴和梁彰,抱歉道。
  向裴拦住阿城:“城哥,你不要冲动,我们慢慢想办法。娜姐需要你。”
  他知道阿城想去干什么,自己的女人成了这样子,谁都想挥刀砍了始作俑者,甚至把他挫骨扬灰。
  但这不是最明智的解决方案,阿城以前的暴戾气息现在全回来了,向裴怕他做傻事。
  “我心里有数。拜托了,小裴。”
  谁也拦不住他,阿城走了,都不确定他要去干什么。
  医院的消毒水味刺鼻,走廊上静悄悄,偶有几个坐轮椅的病人被人推着走,又或是瘦骨如柴的男男女女经过。
  人生百态,太多不幸,娜娜只是不幸的一角。
  梁彰心里疼,还有愧疚。昨天要是他陪着娜娜走出去,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惨不忍睹的事。
  他不敢进去探望娜娜,怕看到平时灿烂的脸全是狰狞的伤痕,怕她不再笑,失去了活着的勇气。
  “娜姐已经要迎接新的生活了,为什么生活还要这样对她?”梁彰后脑勺靠在墙上,无力地说,几次要落泪,“她马上要做新娘了,这样还怎么穿婚纱?”
  他身边的人沉默了,又拾起信心:“放心,娜姐不会有事的,什么都打不倒她。”
  向裴强忍着眼泪,握住梁彰颤抖的手。
  梁彰崩溃不已,喉咙涨痛,抬起胳膊掩住了眼睛。


第25章 湿的烟
  娜娜醒来第一件事是找阿城。
  她右眼是肿的,睁都睁不开,嘴唇上结了血痂,说话含糊不清,仿佛嘴里包了水。向裴俯身听了好几遍,才听清娜娜在问阿城的去向,他只能搪塞阿城有事。
  现在能有什么事要做,谎话无法糊弄,娜娜当然猜得到,奋力想坐起来,奈何身体不允许。
  痛,每个部位都像被人拆开,又草草缝合在一起。
  娜娜断断续续拼凑出完整的句子:“让他...回来。”
  “他马上就回来,只是出去买个东西。”梁彰给向裴使了个眼色。
  梁彰握住娜娜的手,才发现她的手冰凉,似乎丧失了温度。
  蓦地想起爷爷去世,梁彰在病床前去探他的手,红色老年斑覆盖之处只剩冰凉,血液停止了流动,爷爷被隔绝在了人世间。
  病床于梁彰是不好的回忆,冰冷同样也是。
  梁彰想让娜娜的手回暖,只好紧紧握着,娜娜没有回应,或许是没有力气。可以听见她呼吸声,但太微弱,她显得呆滞且没有生机,像干瘪的娃娃,还是被无数线缝补起来的,线的走向歪歪扭扭,勉强把乱七八糟的伤口遮住。
  可即使伤口不再流血,也不再疼,难道伤害可以消失吗?
  夏季的夜晚天黑得早,不过六点,外面的天已经阴沉沉,压迫得人喘不过气。
  病房里开了空调,温度刚刚好,不冷不热,梁彰坐椅子上守着娜娜,渐渐生出困意,脑袋一下一下往下栽,每每嘴唇快碰到胸口时又提回去。向裴在旁边看了好一会,竟也看不腻,还不自觉跟着梁彰的频率轻轻晃动。
  反应过来后,他的手机里已经多了一张梁彰的照片。
  手机像素很低,照片颜色也十分淡,但那锋利明显的轮廓一看就是梁彰,寸头、长睫毛。
  照片里当然看不出长睫毛,长睫毛是向裴想象在照片里的,梁彰的睫毛太惹人注目,印在向裴脑子里,他太熟悉。
  从半梦半醒的状态中脱离,梁彰发现身旁的向裴不见了人影。
  病房里总共住了三个人,另外两个都是老人,他们在吃饭,其中一个老人的儿子女儿孙子之类的全来了,小病房被堵得水泄不通。大夏天的,病房里像是在拜年,小一辈的挨个过去祝奶奶快点好起来,寿比南山等等,梁彰看了嘴角直抽搐,探病不必这么大阵仗吧,太诡异了。
  其中一个老人见梁彰在找人的样子,热心地提醒:“跟你一起的小伙子刚刚出去了。”
  娜娜在睡觉,呼吸稳定,手的温度也恢复过来,于是梁彰到外面去找向裴。
  医院的走廊很长,向裴在尽头站着,很多人从他身后走过去,他还是一动不动。为了空气流通,窗户半开,他的头发在小幅度飘动,只有梁彰看得到。
  外面的天阴得过分,像是暴风雨马上要降临,有风,可天还是闷热得叫人窒息。
  向裴嘴里含着烟,梁彰刚想开口提醒,又看到烟并没有点燃,他只是单纯含着。
  “想什么呢?”梁彰点了点向裴的肩膀,表情疑惑地问他。
  “我...”向裴把烟从嘴上拿下来,想放回烟盒,没想到半路被梁彰劫走。劫走的姿势快准,不狠,像理所应当,梁彰的手指刮过向裴的指腹,向裴来不及做什么反应。
  出乎意料,梁彰把烟放进了嘴里,用牙齿咬着。头是湿濡的,向裴口腔的味道。
  “抽烟是什么滋味,很上瘾吗?”他的表情好像很向往,又问,“我这样酷不酷?”
  向裴侧过脸,把烟盒盖起来揣回兜里,说:“抽烟喝酒打架,你要学个遍吗?”
  他的语气听起来不太高兴,似乎不满意梁彰的“学坏”。梁彰纳闷,打架他不予置评,抽烟喝酒怎么也算不上多严重的问题吧,成年男性基本都要抽烟喝酒,习惯不都少年时代养成的。
  未点燃的烟被梁彰扔进垃圾桶,他懒懒道:“我这不是还没学会抽烟吗,以后我也不学。”
  向裴没说话,抿着嘴唇看窗外灰暗的天空。
  气氛冷却下来,医院里又是最安静的地方,沉默之余,梁彰才想起来今早他们闹了矛盾,确切说矛盾从昨晚开始就埋下了导火线,因为娜娜住院矛盾被搁置了,可不代表不存在。
  “你刚刚在想什么?”梁彰又问了一遍。
  向裴开口道:“我在想娜姐有多疼,还有世界上到底有多少畜牲。”
  人不能简单分为好人坏人,再善良的人也有他的私心,再坏的人或许也会有柔软的一面,但是畜牲不配为人,没有什么两面性,只有光秃秃的一面墙,上面刻满了恶心。
  梁彰蹙眉:“他畜牲都不如。”
  向裴默认,每次他对世界感到绝望都是在这样的时刻。
  在背后骂也没什么意义,畜牲又听不到,梁彰比较担心阿城,他走了快一天,现在都还没回来。
  梁彰道:“你说阿城哥会做傻事吗?”
  向裴想了想,道:“如果是我刚认识的阿诚哥一定会,那时候别人踩了他脚,他都能拿棒子追着人打。不过他现在成熟了很多,特别是还有娜姐,应该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实在想不到阿城以前血气方刚的样子有多冲动,梁彰印象里的阿城是个沉默寡言又落魄的中年男人。
  “那他干什么去了?”
  向裴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那波不知是探病还是拜年的家属终于走了,病房里总算安静下来。老奶奶还很诚恳地道歉,是家里人非要过来,弄得梁彰反倒不好意思。
  娜娜醒了,状态好了很多,她说口渴,梁彰忙着去给她倒水。
  因为嘴唇有伤,娜娜只能小口小口用吸管喝水,也没体力喝得太猛,一杯水她喝了好久才喝完。梁彰问娜娜还要不要,她摇头:“你们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在这儿可以。”
  向裴不依,说要等阿城回来再走,要不然不放心,梁彰也在旁边附和,反正游景那边他们已经打过招呼,今晚去不成。
  娜娜忍了半天没让眼泪掉下来。
  临床是两个老奶奶,老人家不看电视也不看书,最爱闲聊,看见年轻人就喜欢问问题。
  “这两个小帅哥是你的什么呀?”
  娜娜正在喝粥,闻言笑了笑:“弟弟,他们是我亲弟弟。”
  她加重了“亲”这个字,还朝着梁彰和向裴眨了眨眼睛,她的眼睛肿着,眨眼睛的样子费力又怪异,可就是让梁彰心中一暖,觉得感动。
  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也可以当作家人,梁彰以前从来没想过。
  娜娜的脸受了伤,不怎么看得出她原来的模样,老奶奶道:“原来如此,我是觉得这两个小伙子有点像,姑娘你一定也很好看。”
  梁彰看了眼向裴,还真没觉得他们哪里有一丝一毫的像。
  娜娜垂下眼,说:“不知道...”她摸了摸脸上的伤,“会不会留疤。”
  “就算留疤也是最美的,何况我问过医生了,他说大概率不会留疤。”
  娜娜笑得东倒西歪,打趣道:“小彰,你怎么学会油嘴滑舌了?夸人的本事还是留给你以后的女朋友吧。”
  即便是在谈话中,梁彰还是感觉到了背后不明的视线,他转过去,向裴没在看他。
  是错觉吧,梁彰默默地想。
  天都快黑透了阿城才回来,他被低气压笼罩着,半天没吐出一句话。
  娜娜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只把她抱在怀里,一个劲亲她的头顶,又心疼地揉着她手。
  全都是悲伤,梁彰也跟着悲伤,吃饭那会的轻松气息消失得一干二净,痕也不剩。
  “对不起...”
  阿城翻来覆去只会说对不起,娜娜一言不发,很久之后在他怀里接了句“没关系”。她是真觉得没关系,变成这样本就不是阿城的错,要怪也是怪自己,做了人性可以完全泯灭的职业。
  她早没了自尊心,那玩意没法当饭吃,即便被这样对待,她也生不出太多愤怒。
  阿城仿佛魔怔了,最后他说:“我要带你走,马上。”
  没人把他的话当真,娜娜没有,梁彰他们更没有。
  阿城送梁彰和向裴出医院的大门,只字不提他今天到底干了什么,只是低落地对他们说谢谢,改天请他们吃饭。
  又说起婚礼,哪还有什么心情办婚礼,结婚证可能都要延迟领,一切计划全被飞来横祸打断了。
  他脸色严重不好,随时要变成风筝飘走一样,却死活要回去守着娜娜,如何劝都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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