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早上梁彰睁眼,首先想到的就是浴室,还有水蒸气,镜子当中两个朦胧的身影。
向裴在他旁边睡得很熟,头发挡住了他一半的脸,只露出一只眼和一小点皮肤,裸着上半身。
为了不吵醒他,梁彰波澜不惊地下床,然后关门,跳上沙发,抱着靠枕闷住头,大声叫了几下。
再抬头他的脸憋得又开始红,他不知道怎样形容昨晚,有点羞耻,又很兴奋。
很小的时候他爸妈帮他洗澡,也没人再和他做个这么亲密的事情。
纯情了十七年的梁彰,遇到比自己小一岁的向裴,不知所措。同那些第一次恋爱的小女生没什么分别。
作者有话说:
另一个版本去微博看(你懂的)原本我真的写得超级清水了,清水到我不知道怎么改。也没打算放到停?场的...but,竟然给我锁了,就只有彻底改了呜呜呜:
第51章 落日
梁彰有一周没和赖宇联系,QQ上未读消息好几条,上次的对话还停留在梁彰问赖宇谈恋爱的感觉。
那边赖宇发了好多个感叹号过来,追问什么情况。梁彰搪塞过去,就说只是好奇。
赖宇发来很多消息,梁彰删了又打,纠结该怎样回。
其实他不太想回赖宇消息,每次在网吧登上QQ,梁彰就觉着他离回家的日子更近一些,昼城的生活成不了真的。
赖宇没有频繁提起梁彰的父母,不过语气俨然有向他们那儿偏的趋势。
暑假已接近尾声,赖宇说梁彰再怎样也不能耽误学业,要不然离家就不是抗议,而是报复自己。
下学期开学梁彰升高二,是步入高三的一个重要转折点,不像高一那样轻松。梁彰的好成绩纵然有头脑的原因,但一大部分是因为他努力,只要松懈就维持不了。
和赖宇闲聊了好一会,直到没有话可以说。梁彰看着堆满消息的对话框,烦躁不已,关了电脑发呆。
他对未来两个字,充满了不确定的慌张。
出网吧后梁彰在旁边小卖部买了瓶可乐,刚喝两口,喉咙里的气泡还没下去,向裴来了电话,说辛愉来酒吧了。
梁彰前脚在台阶上磕绊了一下,身上起了汗。他试探着问道:“她还在生气吗?”
用生气可能不太妥当,不过梁彰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形容。
恶心还是悲伤,都比生气更为不妙。
“她一来就去底下练琴了,也没和我说话。”
电话那头向裴的声音听起来失落又无助,他叹气:“可是我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安慰她。”
梁彰答不上话,估计碰上辛愉不免尴尬,一时有些头痛,莫名还有点对不起辛愉。
挂了电话,梁彰坐路边感受了会儿落日的余晖,可乐没了气,磨得牙齿酸溜溜的,他打了个冷颤,幻想这一刻的时间能延长一点,不用前进,就在路边观察人和车辆。
每次在下班的高峰期,梁彰就能特别明显感觉到昼城和南川的区别。昼城的人总是走得匆忙,就像人人身后都有一股风把他们往前吹,他们昂着头亦或是低着头,和陌生人保持着最安全的距离。南川不一样,南川人总是走得很慢,茶馆比楼房多,偶尔年轻人也摇着扇子在路边下棋。
来昼城的原因是因为电影,五彩斑斓的街头,放荡的摇滚歌手,惊心动魄的爱情故事。梁彰知道他找到了,他心目中昼城的模样。
捏扁的易拉罐在空中撕扯出一道弧线,准确落入垃圾桶。
梁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全身疲惫,打算慢悠悠走到每晚上去。太阳还剩最后一点影子,地上还有他的影子,愈发长。
另一个影子和他重合在一起,有人站到了梁彰身边,遮住了他眼边最后的一点光辉。
梁彰疑惑抬头,瞬间瞠目结舌,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面前的人表情愤怒之余还有放松,两道浓眉紧紧皱在一起,显然是跑过来追上梁彰的,还在喘着粗气,他似乎很想当众给梁彰一个耳光。
“梁彰——你现在的能耐真是大了。”
印象里他永远笑嘻嘻,小时候梁彰被打了总是他买糖买玩具,犯了错也有他的庇护。
可是现在他生气起来,梁彰怕得不行,甚至指尖开始颤抖,快要呼吸不上来。
梁彰绝望地面对他,喊道:“舅舅。”
尹航没有说话,几乎是提着梁彰的衣领让他往前走。
“小裴,”陈召南说,“梁彰还是没接电话吗?”
“嗯,一直是关机。”向裴放下手机,忧郁地摆弄按键,没有抬头。
下午梁彰说他要先去网吧联系朋友,晚点过来。就算是他走路,算算时间也该早到了,然而电话却突然打不通,向裴担心,后悔还是不该让梁彰一个人过来。
实在坐不住,向裴决定出去找梁彰,陈召南拦住他:“他多大一个人了,能出什么事。大概就是手机没电,又在路上随便逛逛。”
向裴还是不放心:“他一般不会上班迟到的,而且他不怎么用手机,不会没有电。”
“但是你又能去哪里找他?”
“可是...”向裴还想继续说,桌上的手机响了一下,他赶忙拿起来看,是梁彰最新发来的短信——我今晚有点事,帮我请个假。
向裴的直觉中,这条短信很怪异。他有种说不上来的恐慌,不像梁彰的语气。
何况他想不通梁彰为什么不接电话,而是用短信的方式通知他,太不合梁彰的做事风格。
陈召南瞄了一眼屏幕,并没觉得有何不对,反而放心道:“我就说不会出什么事吧。”
“我干脆还是回一趟家。”向裴反复看那一行字,心里隐约升起不安感。
对此陈召南很看不惯,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谈恋爱没有必要这么谨慎和黏糊。他以一种过来人成熟且老练的口吻道:“你有没有发现你有点过度宠着梁彰?”
宠,这个字眼对向裴来说很陌生,他奇怪地看了眼陈召南,不置可否。
见向裴不屑的眼神,陈召南清清嗓,继续说:“谢安安那件事你要我瞒着,外面的流言蜚语你也不要我说。小裴,或许梁彰根本没有你想得那么脆弱呢?他比你还要大上一岁,敢从家里跑出来,说明他就不是那种畏首畏尾的人,你总不可能做他一辈子的遮阳伞。”
陈召南真挚地给向裴提意见,希望他能好好想想,两个都还不够成熟的男生在一起,路该怎么走。
他身为向裴的朋友,也是家人,能接受他们之间的情感,但他最担心的还是外界对他们的眼光,还有他们是否能承受。
不能永远站在阴影下逃避,向裴无所畏惧,不代表梁彰也一样,他迟早有一天也会独自一人面对世界,如果前面没有向裴,他又该怎么办?
向裴道:“如果可以,我真的想做他一辈子的遮阳伞。”
话虽如此,陈召南的话更有道理。向裴没有回家,也不再担心。
辛愉终于肯和他说上这几天来的第一句话,虽然表情还略显僵硬,不过至少是笑着说的。
她不化妆的时候更可爱,很嫩的长相却爱扮大人,但其实性格上还是小孩子。向裴把辛愉当真的妹妹,家人之间不会记仇,辛愉迟早会放下。
辛愉嚼着口香糖,还是不服输:“你喜欢梁彰什么啊?”
虽然梁彰长得也很好看,如果不是因为喜欢向裴,辛愉指不定得叛变。但梁彰没有向裴长得漂亮,他是很干净的帅。两个人怎么看也不像喜欢男生。
沉思片刻,向裴也从未认真想过这个问题,经辛愉一问,他心里慢慢浮现出答案:“他很开朗,话多得说不完,虽然有时候很冲动,但每次冲动的事情多是为别人抱不平,所以很可爱。”
辛愉的表情渐渐嫌弃,她翻了个利落的白眼,说她不该问这样一个伤心的问题,纯粹是自找苦吃,嚷着要向裴改日陪她出去逛街。
向裴笑着答应了,望了望四周:“楚燃飞呢?”
辛愉也纳闷:“他今天可能不来?”
话音刚落,楚燃飞就从门口进来了,表情不太对,也没有背他的贝斯。
他走到向裴面前,声音低沉:“我们去外面聊聊。”
第52章 我好想你
楚燃飞想要聊的东西,向裴从他凝重的表情里猜不透。
与其说楚燃飞话少,不如说他性格较内敛,和向裴不太一样。
一个不知道该怎么说,一个不爱说。两人关系是通过音乐连结起来的,沟通很少。
初中在学校厕所里第一次遇上楚燃飞,算是向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时候楚燃飞比现在还要瘦上许多,没有长个,外号叫“瘦猴”。挺贴切,但不是善意的。
那日几个男生围住楚燃飞,他想要反抗,手脚却被人牢牢按住,龇牙咧嘴的样子在欺凌者眼中不过是个笑话。到最后他放弃了挣扎,坐在地上像个肮脏的木偶,厕所臭味熏天,恶心到他想吐。
向裴是这时候进来的,先踢了为首男生一脚,又挡住了后面的拳头。几个人似乎认识向裴,匆忙从他身边出去了,嘴里在道歉。
楚燃飞费力睁开眼睛,向裴蹲在他面前,丢了包纸在他身上。
他知道他叫向裴,学校里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生。
“你是三班的楚燃飞,会弹贝斯,要考虑和我一起组个乐队吗?”
向裴的声音很清澈,像泉水一般干净。那时候楚燃飞的第一反应就是他唱歌一定好听。
回忆到此为止,楚燃飞先一步出来。
辛愉偏要跟着,三人在后门的小巷,向裴预感不会是很小的事情,因为楚燃飞看起来实在忐忑,甚至不敢正眼看他。
向裴静默等待楚燃飞先开口,他们都不说话,辛愉先沉不住气:“楚燃飞,要说什么赶紧的呀,跟我们怎么还扭扭捏捏的。”
话到这份上,不开口说不过去,楚燃飞深呼吸,像是做重大决定般庄重:“我爸把我贝斯给砸了。”
贝斯断成了两半,弦难看地支出来。他爸为了砸一把贝斯,不惜牺牲家里的桌子,最后搞得两败俱伤。本来贝斯是朝着楚燃飞身体飞过来的,他爸临时改了方向。楚燃飞呆愣地立在桌旁,玻璃碎了一地,跳到了他的脚上。
简直一团乱。
“你再搞这些不正经的玩意儿,你人生就毁了!”
忘了那一刻具体是什么心情,愤怒还是悲伤,或者心疼贝斯,都不重要了。
乐谱被他爸撕成无数的残片,要不是楚燃飞妈妈拦着,下一秒楚燃飞也得滚出家门。
贝斯坏了,楚燃飞看着他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还有他妈的眼泪,终于明白梦想算个屁。
当初和向裴他们一起给乐队取名偷渡者,因为写歌而争吵,大夏天窝在地下室练歌,连个风扇都没有,汗如雨下,支撑他们的是音乐,陪伴他们的也只有音乐。楚燃飞在音乐中才能找到真正的自己,他的话渐渐多起来,笑容也是。
谈热血有点俗,但也只有热血能形容那会的状态。
陈召南的鼓槌被敲烂过,辛愉一个女生手上却全是茧,向裴为了写歌可以几天不睡觉。
他们都为偷渡者倾注了太多感情,就算只能在酒吧的台上唱,就算没人知晓,也没一个人说过要放弃。
但是他楚燃飞做了第一个要走的人,他为自己感到羞愧,再没勇气面对向裴他们。
向裴双手插兜,五官藏匿近头发的阴影中。
巷外有汽车的喇叭声,吓得楚燃飞本就脆弱的神经更是一震。他想要向裴说点什么,骂他也行,但又害怕他开口。
难堪的沉默,楚燃飞只想逃离这里。
“我懂你的意思,要走,是吧?”
向裴终于开口,站在离楚燃飞很近的地方。
楚燃飞慢吞吞说:“开学高二,我爸不会再允许我继续弹贝斯,今晚也是我能出来的最后一晚。”
辛愉焦急地抓住楚燃飞的衣角:“你不能再和你爸爸商量一下吗?就说不会耽误学习。”
楚燃飞无奈地摇头:“怎么可能不耽误?就算我继续弹,也不可能抽得出时间练。辛愉,你难道不也是一样的吗?”
“我——”辛愉还想反驳,脸涨红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能心中默认了楚燃飞的说法。
“算了,”向裴按住辛愉的肩膀,说,“那就散伙吧,你们读你们的书,我继续荒废我的人生。”
赌气的意味十足,楚燃飞的火也被点着。心情不顺,前面一直压抑着,他宁愿向裴骂出来,也好过阴阳怪气。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散什么伙啊,等我以后考上大学了再继续不行吗?你难道真就一辈子不读书了?我们一起努力读书,以后再一起组乐队,有必要说话这么冲吗,向裴。”楚燃飞急了,话多得惊到了辛愉。
面上的冷静大部分都是装的,向裴心里乱得要命,这么久努力白费,他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感到无力,就像这么久做的一切都是梦。
“我说的都是事实,不散伙还能怎样,偷渡者缺一个都不叫偷渡者。”
向裴语调升高,失望地看着楚燃飞。
这句话让楚燃飞的眼眶逐渐酸涩,他不甘示弱,用同样的音量说:“你以为我不难受吗?这都是我们的梦想!”
“梦想?”
向裴快步移到楚燃飞的面前,揪住他的衣领,使劲瞪着他的眼睛:“从头到尾,这好像就只是我一个人的梦想。”
而其余的人,就只是赏脸陪着向裴做了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