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阮优不仅没忘,还紧锣密鼓地安排起了手术。
陆观潮也知道自己不能这么自私,对离婚后的omega而言,清除标记无疑是最能解脱他们的方式,从此他们不再受到标记的束缚,又重获自由身。
但陆观潮想告诉阮优,只要标记存在,只要阮优有需要,陆观潮就会出现在他面前,可这话陆观潮却说不出口。
即便他愿意给,阮优想要吗?和顾忻尔在门口对峙的时间有点长了,阮优从卧室里出来,他手里还拿着一件换洗的睡衣,一边叠一边问:“忻忻,怎么了?是谁来了?”抬眼看见陆观潮,阮优猛地顿住脚步,顾忻尔见状就想关门把陆观潮关在外边,阮优出声制止了他。
“忻忻,让他进来吧。”
顾忻尔把陆观潮放进来,不满意地说:“优优,你们都已经离婚了,你怎么还对他这么客气。”
阮优笑了笑:“毕竟要做手术了,以防万一。”
他抬头对陆观潮说:“你进来吧。”
陆观潮跟着阮优进了他的卧室,一进门,他就反手关上门,亟不可待地开口:“优优,你真的要去做清除标记的手术吗?”阮优点头,道:“拖了这么久了,也该做了。
毕竟清除了标记,才算是真的离婚,让我解脱,也让你解脱。”
陆观潮摇摇头,迫切地说:“不是!标记对我来说不是束缚!只要你愿意,我随时都……”“我不愿意。”
阮优不容拒绝地打断陆观潮的真心剖白:“我不愿意。
我不想让一个不是因为爱而产生的标记束缚着我自己。”
陆观潮无话可说。
他想说可他现在是爱着阮优的,但连他自己都觉得这种说法太过无耻,想了想,陆观潮说:“可你总得为你的身体考虑,你的腺体已经受过一次伤了。”
这话倒是有些说动了阮优,他叠衣服的动作停顿一刻,道:“我的身体能不能做手术,谁劝我都是越界了,只能由医生说了算。”
他不再和陆观潮纠结这个问题,只道:“我做手术可能需要麻烦你在场,如果有紧急需要,还要……”陆观潮咬着牙根道:“这么大的事,难道我会不去吗?”阮优轻轻点头:“那就好。
没什么事了,你走吧,手术时间我会通知你。”
陆观潮不想走,坑坑巴巴了好半天,阮优抬头奇怪地望向他,陆观潮便厚着脸皮问:“你吃饭了吗,优优?”阮优凉凉地说:“明天要去医院做系统的体检,医生建议提前一天就空腹。”
陆观潮便说不出话来了,见阮优实在没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陆观潮悻悻离开阮优的房间。
临出门前他看见顾忻尔正坐在沙发前看电视,他抱着芋泥蛋糕大快朵颐,一点也不怕胖的样子,陆观潮犹豫一瞬,坐在了顾忻尔身边。
顾忻尔警惕地看着陆观潮,他将芋泥蛋糕的盒子举起来,像个武器似的拿在手中,问陆观潮:“你干什么?”陆观潮轻咳一声,问:“我想问问你,做这个标记清除的手术……有什么后遗症吗?”“有啊。”
顾忻尔不怎么热情地说:“看个人体质吧,我做完手术就什么都不吸收,有的人会经常头疼脑热抵抗力下降,阮优那种的估计症状更多,他不是本来就爱生病,而且腺体也跟一般人不一样吗?”顾忻尔语调平平,却把陆观潮听得心头一震,他觉得自己的心都虚空了,这种未知的会伴随一生的风险才是最令人恐惧的。
而顾忻尔丝毫没有安慰他的意思,虽然他说的话看起来是在安慰陆观潮。
“不过你不用担心,阮优现在在做的这个工作室,就是在尽量把风险控制到最小。
他给别人做的都挺成功的,没人比他更了解他自己,他会照顾好自己的。”
陆观潮腾得怒了:“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医者不自医你不懂吗!更何况你还是他工作室的合伙人,他就是靠自己的腺体在工作,如果他做了手术,腺体出了问题,以后怎么办?工作室怎么办?”顾忻尔嗤笑一声:“陆先生,你这是在给我发脾气吗?你问我怎么办?我他妈哪知道怎么办。
本来要不是今天碰到你和沈良,他也未必会去头脑发热预约手术,你们Alpha把omega标记了,离婚时拍拍屁股就能走人,omega还要再受这一遭,找谁说理去,你在这里发脾气有什么用?”顾忻尔见陆观潮脸色不好了,又平静下来,道:“阮优在自学腺体检测的内容,真要影响到腺体了,那……”陆观潮已经不讲什么礼貌不礼貌了,他直接冲进阮优的房间,道:“不能做手术,阮优!”阮优奇道:“你怎么还没走?”“你别管我走不走!”陆观潮夺过阮优手里的衣衫,狠狠扔到床上,说:“阮优,别去做手术!腺体是你最珍贵最重要的器官,不要伤害它,不要把自己置身在风险中,不要毁了自己刚刚起步的事业!”阮优还在怔愣,本想对陆观潮对行为进行反驳,可陆观潮没给他开口对机会,又道:“阮优!你清醒一点,别这么想一出是一出的,你自己想想清楚,在离开我和我离婚,还有做你自己做出你的事业之间,你究竟觉得哪件事是更重要的。
如果你就只是想为了离开我而离开我,阮优,那这婚你离了也是白离!”阮优冷笑出来:“陆观潮,倒是轮到你来教训我了。”
他轻飘飘捡起自己的衣服随手扔进行李箱里,说:“我预约手术是很突然,但这个手术我总归是要做的,只不过是今天和以后某一天的区别。
毕竟离婚了我就不会再留着你的标记。
至于你担心的我会伤到我自己……”阮优笑了笑,将手插在口袋里,说:“契合度越高,标记越难清除,后遗症也就越重。”
他嘴角的笑意讥讽而残忍:“而你我的契合度,你不是去测过吗?那样的水平,真的很难让我们的腺体留恋对方的信息素。”
第60章
阮优第二天便要去医院,陆观潮跟在他身后一起,阮优不想搭理他,前一天陆观潮说的那些话真的让阮优有种被冒犯的感觉,所以他现在并不想跟陆观潮说话,更不想在手术时有求于他。
“你也可以不用去。”
阮优这么给跟在身后的陆观潮说。
陆观潮不为所动,他跟着阮优,闻言只道:“你是想试试我脸皮有多厚吗?”阮优气得冷哼一声,道:“不会说话就闭嘴,好心提醒你不用浪费时间你反倒不识好人心。
随便你!”陆观潮一样硬碰硬地回答他:“我自己的时间我愿意怎么浪费就怎么浪费,阮优,我也没逼你给我回复,我愿意这么做,你没道理禁止我吧。”
“但你打扰到我了!”阮优气道。
陆观潮为阮优侧开身子,示意他在前边先走,只道:“那你先走吧,我不打扰你。”
阮优气得眼前发黑,再加上空腹一整天也的确没力气,反倒又让陆观潮捡了便宜,他顺势就带着阮优上了自己的车,然后把他安置在副驾驶上,顺带给他系上了安全带。
“生气归生气,适当的用一用我又能怎么样,优优,就算我们离婚了,在我心里我还是你丈夫,该尽到的责任我是不会逃脱的。”
陆观潮说。
阮优没力气,靠在座椅上喃喃道:“自我感动!”两人到了医院,仍旧是向医生为阮优看诊,他对阮优的身体状况很是了解了,因此做起检查也很快,几乎没有什么波折就拿到了检查结果。
陆观潮看起来比阮优更紧张迫切,他一看到向医生就连忙迎上去问:“怎么样,医生,优优的情况如何?”向医生看了陆观潮一眼,直接走到阮优面前同他说:“手术可以做。”
崩溃的那个仍然是陆观潮,他有些失态了,扬声反问:“怎么会!优优的腺体不是受过伤吗,为什么还能做手术,不会再伤害到他的腺体吗?”向医生闻言笑了出来:“陆先生似乎对腺体的功能有误解,腺体本身并不是不可再生的资源,而是一个正常的人体器官,就像眼睛鼻子耳朵这些器官一样,它重要、精密,但是也强悍。
否则像之前那么重的伤也是很难恢复的。
相比较而言,标记清除的手术对腺体的伤害风险远低于腺体受伤,一般而言这一类手术更大的伤害是术中信息素过量溢出流失,术后对omega身体信息素的分泌和调配,以及对其他信息素的接纳和融合,包括后续身体会出现的一系列副作用。
想必您应该听出来了,标记清除手术更多的是关注信息素的状况。”
向医生又看了看检测结果,似笑非笑地说:“何况您二位之间的信息素标记本来也不算很多,尤其是近几个月他的体内也都没有另一类信息素的出现,发情期也用药抑制了,这种状况很适合做标记清除手术。”
陆观潮的神色变得十分僵硬,好半天,他问向医生:“那有什么我能做的吗?”向医生笑了笑:“如果术中状况稳定的话,应该没有。
您如果想等待手术结果,就去休息区吧,手术时间要到了,护士要做最后一次术前检查了。”
阮优在这期间一直没有说话,他对陆观潮说了什么并不想给予回复,听闻向医生的话,他客气地同向医生颔首,转身便去手术准备室,陆观潮只看见他的背影,冷冷淡淡的,对陆观潮没有一丝眷恋。
手术中的灯亮起,陆观潮颓败地坐在手术室前的休息长椅上,他回想起标记阮优时阮优那温和柔软的笑意,他顺从地接受陆观潮粗暴的标记,那时他们紧密地结合在一起,但陆观潮心思缥缈,他享受怀中那具柔软的身体,却不知道这具身体同样是会离开他的。
他们之间最温情的一次标记似乎就是在阮优父母家里时,陆观潮落在阮优后颈的那个临时标记,阮优依然顺从,陆观潮也以为这一次标记就是自己心意的证明,他不再选择粗暴的方式,而是以一种温柔的亲吻,完成最简单的标记。
交合很容易,但交心很难,陆观潮以为自己愿意把心交出去,这段婚姻就此可以风平浪静,顺利驶入广阔平缓的天地,直至今日他方才明白,阮优才是那个扼住他咽喉,拖垮他全部的人。
若是阮优不愿,那陆观潮所做的一切,就都是没有必要。
不知坐了多久,手术室前的灯嗡的一声响,而后指示灯熄灭,向医生从手术室中走了出来,他对着呆滞坐在原地的陆观潮说:“手术很成功,标记已经清除了,只是他目前身体比较虚弱,再加上麻醉剂,可能要一段时间才能苏醒。
待会儿人就可以送到普通病房了。”
陆观潮失魂落魄地坐回长椅上,标记清除了,在法律上,陆观潮和阮优是毫无关系的两个人,在生理上,他们的信息素也要形同陌路了。
两人之间的信息素匹配度并不高,陆观潮甚至不知道以后还能怎样才能留住阮优。
陆观潮看着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的阮优,他的神情很平静,传闻中会让omega拖一层皮的标记清除手术并没有对他造成很严重的影响,陆观潮现在明白了,如果说匹配度不算高的两人结合有什么好处,那唯一的好处或许就是分开的时候会极大减缓痛苦。
大部分那些传闻中的痛苦,只针对匹配度更高的结合。
陆观潮感受到一阵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的荒唐,他的手穿过阮优柔软的发丝,阮优在昏睡中皱了皱眉头,陆观潮心头一痛,标记清除以后,两个不怎么匹配的人,阮优在生理上就开始排斥陆观潮的触碰了。
阮优醒过来时陆观潮还在床边守着,他昏睡的时间比预想中久了一些,醒来时正是深夜,刚做完手术,阮优对空气中弥漫的信息素感到陌生而熟悉。
这种独属于他自己对信息素在经历过之前的结合后,最终又变成了他自己的味道。
过往种种,仿佛真的是一场梦。
看见陆观潮眼底的血丝,阮优问:“你怎么还在这里?”他声音沙哑,陆观潮为他倒了杯水,一勺一勺地喂给他:“看到你醒来我才能放心,不然我心里总是记挂。”
阮优没说话,陆观潮又说:“我昨晚跟爸妈说了,让他们明天早晨天亮后再来,待会儿我就去上班了。”
阮优轻笑一声:“又不是什么大事,还让他们来干什么。”
陆观潮没接阮优这话,只专心给阮优一口一口地喂水,水里兑了蜂蜜,不是很甜腻,而是有种清香的甜,阮优喝了几口,觉得干涸的喉咙被滋润了,陆观潮见他的表情,知道阮优已经喝好了,便将水放在了一旁。
不知怎么的,陆观潮想起阮优决定换腺体又被他弄得住院的那一次,那时他连怎么给阮优喂水也不知道,温热的水洒了阮优一身,他的锁骨都有些泛红,但阮优没说什么,他只是疲倦而责备地盯着陆观潮。
想必从那时开始,阮优就已经对陆观潮不再抱有希望了吧。
陆观潮想到这里,不免懊丧心灰,他当初真是什么都看不出来,也什么都不懂得,硬生生错过了能够挽回阮优的时机。
相顾无言,阮优也不想和陆观潮说话,他刚做完手术还在适应期,都说做完标记清除的手术,不管大小多少,都会有些后遗症,阮优心里没着没落的,不知道自己面临的是什么。
他试着感知了一下空气中的信息素,还能敏锐地觉察到陆观潮的信息素在病房里飘散,看来腺体没受影响。
这让阮优微微放下心来,他再度倦怠地闭上了眼睛。
阮优并没有睡着,他能感受到陆观潮一直在看着他,有好几次,阮优都觉得陆观潮迫切而不可抑制地想要抚摸他,但最终还是没有,陆观潮克制了自己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