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宣见状嗤笑一声,冷冷地别过了脸。
“喜欢就去追,这么苦大仇深的,还指望对方有一天理解你感激你不成?”赵擎没说话,林宣又说:“你要是不追,那我可就去追了。”
赵擎猛地望向自己面前这个比他更年轻,也显然更有攻击性的儿子,他几乎无法抑制地将拳头挥向自己的儿子,却在即将落在他脸上的那一刻,硬生生被林宣叫停了。
“别忙着揍我了,你自己瞧瞧吧,防了我这家贼,外贼还有千千万呢。”
林宣无不调侃地说。
赵擎抬眼望去,祁阳按顾忻尔吩咐的,将机车的马达踩得轰鸣作响,顾忻尔接过祁阳递过来的小草莓头盔,跨上机车,很快就消失在赵擎的视线范围内。
第58章
顾忻尔和祁阳一起走了,落单的阮优被赵擎拦下来,赵擎彬彬有礼,态度却不容拒绝:“阮先生,这会儿有空吗?我有事想跟您聊聊。”
阮优只好跟着赵擎一起,在大厦楼下的咖啡厅里面对面坐着。
赵擎将酒水单推给阮优,道:“这家的咖啡不错,甜点我比较推荐司康,忻忻也很喜欢。”
阮优没接话,对服务员说:“一杯芒果汁,谢谢。”
赵擎倒也不觉得尴尬,又对服务员说:“我要一杯柠檬水,打包一份司康,两份提拉米苏,两个芋泥蛋糕卷。”
他说完,又对阮优说:“麻烦阮优先生帮我带给忻忻。”
阮优没说接受还是拒绝,只颇为讥嘲地笑道:“忻忻如果想吃,可以自己来买,更何况,赵先生给了忻忻那么多钱,他不至于连一口甜点也吃不上。”
赵擎宽容地接受了阮优地嘲讽,他的笑颇为客气:“忻忻买,是忻忻地意思。
我买给他,又是我的意思了。”
阮优不想再跟他弯弯绕,便道:“赵先生今天叫我来咖啡店,不会就只是让我当个外卖员吧。”
赵擎思索了一会儿,将词句酝酿好了,才问阮优:“我听说忻忻和你一起在开工作室,刚才带忻忻走的那位……”阮优打断赵擎带迂回,直接道:“我们的合作伙伴。”
赵擎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又含蓄发问:“不知道工作室目前的规模……”对上阮优冷静审视的目光,赵擎笑了笑,道:“我的意思是,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扩大规模的打算,也让我加入,做一做投资股东呢?”阮优噗嗤笑出声来,他笑着摇摇头:“我倒不知道我们的生意这么热门,人人抢着做我们的股东,都要来入股投资分一杯羹?”赵擎仍然保持微笑:“我觉得阮优先生应该能够理解,我不只是想要入股。”
但阮优闻言并没有什么反应,他只依旧平静地以那种审视的目光看着赵擎,无端让赵擎觉得紧张。
阮优是和顾忻尔关系最亲近,也最了解他的感情动向的朋友,此刻他们两人都离了婚,在情感上也有同仇敌忾的默契,两人朝夕相处,互相影响,很大程度上,阮优的想法就等同于顾忻尔的想法。
而现在,阮优就是那个油盐不进,冷面无情的人。
赵擎只好说:“我想离忻忻近一些。”
他客气地给自己越界的行为赋予合理性:“忻忻年纪小,也没什么社会阅历,想法比较简单,他现在做这些事,如果没有人照顾帮助,我怕他遇到麻烦……”阮优笑了笑:“按理说我是外人,是旁观者,这话不该由我来说。
只是赵先生,您不觉得您有点管的太宽了吗?您自己已经开始相亲,儿子也安排到身边,预备着开始新生活了,这边还要插手前妻在做什么事……”阮优说到这里,气得一声冷笑:“在外人眼里,他又哪里算是你的前妻,给你生了儿子付出生命最后还有供你时时凭吊的玉兰花的那个才是你的前妻,忻忻他又算什么?”阮优还有很多想说的,但他越想越气,越说越替顾忻尔委屈,他深吸一口气,说:“赵先生有什么事还是自己去找忻忻吧,只看他愿不愿意见你。
你想做的事我没法帮忙,也不会帮忙,我只要回想起他在手术室里快要死掉的样子,我就没法接受他仍然和你联系在一起。
大概只有赵先生没见过忻忻那个样子,才能安心地为所欲为吧!”阮优转身就走,赵擎没有追上来,他飞快地打了辆车,在车上仍然愤愤难平。
工作日的路上总是很堵,打车远不如祁阳的大摩托速度快,顾忻尔和祁阳都到家了,阮优还堵在路上。
“优优,你怎么还没回来呀!”顾忻尔打来电话询问阮优,回到家,他先前在赵擎公司楼下的可怜劲又过去了,打电话时元气满满,活力十足的。
阮优道:“还不是因为你们把我丢下了,我现在堵在路上呢!”顾忻尔心虚地哦了一声,说:“可是优优,待会儿有人要来咨询了,我已经跟人家约好了时间,四点半,你能回来吗?”阮优看了眼时间,已经四点二十了,他凉凉地反问:“你觉得呢?”顾忻尔问:“那怎么办呀?也不能让人不来了呀!我都约好时间了。”
“让祁阳先跟人聊聊吧。”
阮优有些心不在焉地说。
挂了电话,阮优的目光一直落在车窗外,路上很堵,司机干脆熄火等待前方的路能畅通。
阮优在路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这才发现车已经开到陆观潮的公司楼下。
好些天没见陆观潮,他就像新闻里说的那样,“未受离婚风波影响”,他看起来和往常没有区别,天气渐渐热了,他脱了长大衣,整个人显得利落挺拔。
公司里大约是有什么活动,陆观潮带了一群人在楼下等着,和煦的春风中陆观潮的发梢微微扬起,他漫不经心地低头看着手机,过了一会儿又将手机拿在手上转了几圈。
没过一会儿,另一辆车停在公司门口,阮优抬眼望去,从车上下来的是沈良。
沈良现在出门的排场跟以往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他到底是心安的一把手,前呼后拥的,连陆观潮也亲自来迎他。
沈良下车后站在门前和陆观潮寒暄几句,从阮优的视角可以看见沈良含着笑客气地同陆观潮说话,而后陆观潮侧身,为沈良开路,沈良进了门,一大群人乌泱泱地簇拥着他,陆观潮稍一抬眼,阮优连忙收回目光。
恰好此时拥堵许久的路终于有了能畅通的迹象,司机一脚油门踩下去,阮优在车里猛得闪了一下。
司机倒是被吓了一跳,连连让他扶稳坐好,别在车里出了什么闪失。
阮优的心思却不在司机说的话上,他还惦记着陆观潮和沈良同时出现的画面,这就像他心中的一根刺,刚才那一瞬间,无形的刺突然变得有形,阮优猛然发现没有自己在场的时候,陆观潮和沈良看起来是那么相得益彰。
阮优自己心里明白,事业有成的alpha固然很多,珍贵的其实是沈良。
像沈良这样的人,不论跟哪个alpha站在一起,都会不逊于他们。
阮优快要藏不住自己心里的嫉妒,他看着沈良,心里的自卑,羡慕,嫉恨通通涌出来,如潮水一般快要淹没他。
阮优痛恨自己这比针尖都要小的心眼,还要装出宽容洒脱的样子来,他深呼吸一口气,出租车里廉价的车载香薰冲得他头疼,阮优的腺体一阵发烫,他连忙伸手捂住。
隔着信息素隔离贴,阮优冰凉的手让腺体暂时恢复正常的运转,但阮优突然发觉自己有意识地逃避了一件事——他和陆观潮已经离婚了,这婚姻里的标记,其实也该清除了。
阮优不敢深究自己分明每天都在给别人咨询标记清除的事情,怎么还能忘记自己的清除,他有点怕面对自己的内心。
阮优是因为被欺骗后的醒悟而离婚,这些日子以来他从未想过自己是不是还爱着陆观潮,他只是想当然地觉得,被陆观潮那样欺骗了,当然是不爱了。
此刻阮优忽然有了一个让他感到恐怖的想法,如果他还爱着陆观潮呢?那实在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阮优颤颤巍巍掏出手机为自己预约了清除腺体标记的手术,预约好了以后他靠在车里,痛苦地松了口气。
不能再爱陆观潮,就好像小时候跌过跤就不能再摔进坑里一样,他不能再让自己受到伤害。
阮优觉得自己像一个执行程序的机器人,强硬地避开一切有可能会让陆观潮伤害到自己的行为,所以要离婚,要离开他,要清除标记,要断绝联系。
但人体终归不是机器人,阮优在看到陆观潮的来电时吓了一跳,陆观潮的名字在手机屏幕上反复闪现,铃声响了好半天,司机奇怪地回头看了阮优一眼,阮优被看得心慌,手忙脚乱接起了电话。
“什么事?”阮优问。
陆观潮在电话那边的声音温和平静,像深不见底的海水下蕴藏着的巨大空鸣,让阮优头脑发蒙,呼吸急促。
“优优,沈良是来公司谈合作的,除了我以外,还有其他几家公司也参与了这次合作。”
阮优反应了一会儿,说:“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陆观潮笑了笑:“我怕你误会。
刚才你在车里的时候,我看见你了。”
阮优觉得自己喉头发紧说不出话来,陆观潮居然看见自己了,那一刻阮优只觉得自己刚才方寸大乱的那些想法也都被陆观潮看穿了。
更让阮优手足无措的是,陆观潮紧接着说:“本想立刻就给你打电话,可是后来又来了其他人,所以耽误了一会儿。
我说过了,优优,以后我什么事都不会骗你。”
阮优觉得自己像舞台上丑态毕出的演员,他滑稽地奉上了一场演出,这期间他独自嬉笑怒骂,陆观潮只是四两拨千斤地搭了他一场戏,他便尴尬得手足无措,再也接不上陆观潮的戏。
好半天,阮优瓮声瓮气地说:“关我什么事,我跟你已经没关系了。”
第59章
入夜时阮优看见新出的财经新闻,对陆观潮和沈良的会面写了一篇预测文章,文章里写业界对生理健康行业和智能行业的跨界联合很看好,纷纷将此作为朝阳行业,陆观潮牵头,联合几家相关行业,在“智能化+健康”的领域密谋大动作,正是顺应这一行业预测。
文章很长,阮优花了一会儿时间才看完,关于健康行业的论述不算少,即便阮优不是为了关心陆观潮和沈良在做什么,单是对文章中的分析也值得阮优仔细研读。
他现在急需恶补相关专业知识,博采众长总是没错的。
不过文章结尾话锋一转,又提到了陆观潮和沈良之间的关系,其中不可避免地要提到阮优。
阮优是陆观潮的前妻,现在又是沈良的亲生弟弟,更重要的是阮优所做的事情在业内已经有了一定知名度——同样是生理健康行业,阮优和沈良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同行。
笔者有意无意地将沈良和阮优对比,一说沈良将心安经营打理得井井有条,是少有的业务能力和管理能力都突出的omega,又说沈良所做的行业相比自己的弟弟,到底已经是传统行业,吃自己和家族的老本,不知道此次和陆观潮合作,联合开发智能化健康行业的产品线,是不是感受到了来自亲弟弟的危机。
而陆观潮在新闻里则显得更为微妙,前脚离婚,后脚就和自己前妻的亲兄弟搞合作,任谁看都会感叹一句商人无情,重利忘义。
眼下无情的商人陆观潮下了班,他没有驱车回家,在车里坐了一会儿,陆观潮决定去找阮优。
下午的时候在电话里说不明白,陆观潮觉得有必要和阮优见面说清楚。
其实陆观潮也并不确定自己远远地隔着车窗看到的那个人就是阮优,只是他掠过一眼,就觉得车里那人的神态气质都很像阮优,这才打电话过去,听见电话那头阮优闷声闷气的声音,陆观潮就知道自己没有看错,车里看到的那人果然是阮优。
阮优显然是不高兴,这个认知却让陆观潮感到有点开心,阮优还会因为自己和沈良一同出现而不满,那就说明陆观潮在阮优这里没有被判处完全的死刑,陆观潮还以为自己在阮优这里要度过漫长的流放刑期,没想到还能有这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惊喜。
陆观潮知道一切都是自己搞砸了,阮优分明是爱着他的,却因为他的愚笨而让阮优备受伤害,最后心灰意冷,连带着对他们的婚姻也绝望了。
陆观潮从过去失败的经历中总结出经验教训,一是一定要诚实,有什么事都得如实告诉阮优,至于二三四,也都是诚实。
陆观潮秉持着一定要诚实的想法敲开阮优家的们,开门的是顾忻尔,他正在吃小蛋糕,过来开门时还咬着小叉子,看见陆观潮就没什么好脸色。
“你来干什么?”顾忻尔挡在门口,像一尊免费的门神。
陆观潮探头往里边看了看,问:“优优呢?”“收拾行李。”
顾忻尔答得言简意赅。
陆观潮诧异道:“收拾行李?优优要出门吗?要去哪里,去多久?”顾忻尔被陆观潮一连串的问题给气笑了,道:“刚离婚,你说还能去哪,不得去医院清洗标记,然后住几天院吗?”陆观潮面上原本含的那一缕客气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好半天,他都没能找回自己的语调。
他用发胶固定好的头发此刻也格外配合地耷拉下来一绺,垂在眉心,扰得陆观潮的视线都花了。
陆观潮是真的眼前一阵发黑,他刻意地略过阮优离婚了就会去做标记清除手术的事情,以此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阮优或许也会忘记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