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观潮眯起眼睛警告许知海:“既然要约他吃饭,就得想得周全点,这荒郊野岭的,以后还是少来,否则,人我就带回去了。”
许知海也乐了:“陆总这是什么好兴致,玩这种我没听过的情趣,还是说陆总您就好这口,忍常人不能忍呢?”“与你无关。”
陆观潮说。
许知海进门时已经收拾好自己的表情,他笑着冲阮优挥挥手,道:“等久了吧,路上好堵。”
阮优笑了笑:“看来学长这风水宝地,喜欢的人也不算少呀。”
许知海也笑:“不仅不少,还争先恐后地抢呢。”
阮优没听明白许知海话里隐含的意思,许知海也没多做解释,两人点了菜,慢慢悠悠地吃着聊着。
阮优下午哭过,虽然已经过了很长时间,许知海仔细看了看,还是能发现他眼底泛红。
再联想到陆观潮之前对自己说的那些话,许知海心里一动。
“优优,下午过来等了这么久,无聊了吧。”
阮优目光闪躲:“也还好吧,这边还挺安静的,坐着也清闲。”
他这么一说,许知海就更加确信下午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否则陆观潮不会特地警告他,阮优也不会是这个反应。
“优优还是不信任我,有什么事也不愿意告诉我。
我还以为我们一起吃饭见面这么多次,怎么也算是关系不错的朋友了。
朋友之间不就是要互相信任的吗?”许知海这话说得颇有道德绑架那个意思,阮优把他这话在心里捋过一遍,蓦地笑了:“学长,没有这个道理吧,就算是朋友之间也不是什么事都要事事向对方汇报的,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说或者不想说的事情,互相信任并不等于和盘托出。”
许知海没想到阮优这么伶牙俐齿,脱口而出:“可你明明知道我不止把你当朋友!”阮优抬起眼睛瞟了许知海一眼,他分明是软而乖巧的模样,可这一抬眼,落在许知海眼里,莫名就像带着钻人心的钩子,他被阮优蛊惑了。
所以许知海明知自己刚才说错了话,还是没有思路去为自己辩解,他无话可说。
阮优笑了笑:“学长的想法可真多变,刚才还说把我当朋友呢。
到底要做什么,学长你自己想明白了吗?”磨磨唧唧总不是个事,许知海一咬牙,既然自己是Alpha,那话由自己挑明也没什么,更何况外边还有个虎视眈眈但陆观潮,对许知海来说,他不能再等了。
“我以为优优你应该明白。”
许知海说:“我是很喜欢你的,优优,我觉得你也需要一个alpha在你身边陪伴你保护你,而不是被一个Alpha狠狠伤了你的心。”
许知海英俊多金,讲话也幽默风趣,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些令人十分着迷的艺术气息,他沉迷摄影,镜头于他而言有着别样的意义,也为他整个人的魅力加分不少。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都应该是一个非常不错的Alpha,阮优对此心知肚明。
但或许正是经历过一次失败但感情和婚姻,阮优对涉及感情的一切都变得谨慎小心,甚至到有一些刻薄令人生厌的程度。
阮优端起柠檬水喝了一口,他知道难得糊涂不是一件坏事,但仍旧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是吗?可是学长,我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算短了。
如果有这么喜欢我,为什么……”阮优放下水杯笑了笑,仍旧选择了一个更温和的措辞:“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说呢?”“在大学时你太小了,而我已经要毕业了。
等你毕业后我们再见面,就是在梨岛那一次,你已经结婚了。”
许知海说。
阮优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不能不多想,许知海对他的工作室和他从事的工作都太过感兴趣了,而他这种身份的示好又太过热情。
自然了,在世人的眼光里,阮优作为一个离过婚的omega,有许知海这样条件的alpha追求,就不该再挑三拣四。
可阮优自己是不会接受这种观点的,他更不能在经历过一次失败的婚姻之后,继续迷迷糊糊地开展下一段感情。
好半天,阮优说:“但我需要考虑一下。”
许知海急切地想表达自己的心情,阮优示意他听自己说完:“不过我的答案很可能是否定的,学长,我暂时并没有做好开始一段新感情的准备,我也不觉得我现在可以对一段感情负责。
所以学长也可以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如果学长有别的方面的需要,比如合作的需要……我们可以以更正式的方式来谈。”
被明明白白地拒绝了,许知海的笑容有些尴尬,他先说:“优优,你可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我留。”
见阮优并没有要出声接话安慰他的意思,许知海只好继续说:“你怎么会觉得我喜欢你就是为了跟你合作呢,我没有这个意思。”
阮优的笑容不容拒绝:“是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更好了。
我也没有这个意思。”
第67章
许知海把自己的退路给堵了,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甚至有些乱了阵脚,他没想到阮优看起来柔柔弱弱像朵小白花,内里却这么扎手。
但多年的修养与习惯让他保持冷静,他没说什么,闻言只礼貌地笑了一下。
在笑容停顿的这几秒钟时间里,许知海开始绞尽脑汁思考自己接下来的回复,末了他抬手为阮优斟满红酒,红色的液体沿着杯壁缓缓滚落。
许知海说:“优优,尝一尝,这酒很地道。”
他的话里轻松自在:“今天是出来吃饭的,咱们不聊这么严肃的话题,喝点酒,吹吹晚上的风,心情多自在。”
阮优莞尔一笑,接过许知海的好意,他也没有再同许知海继续刚才的话题,许知海显然是准备打持久战,阮优一两句劝说不动,他不准备再白费力气,他和许知海之间的主动权,看似是许知海在追求阮优,实则仍然是许知海掌有自主的权力,阮优不准备再干涉许知海自己的选择。
许知海刚才被阮优绵里藏针地拒绝了,心中难免有些疙瘩,想着陆观潮就在外边等着阮优,他便想把这疙瘩用膈应陆观潮的方式来解决。
许知海邀请阮优出去走走,阮优抬眼向室外望去,夜风里繁花盛开,柔软茂密的花瓣枝叶都在清风中飘飘扬扬,隔着透明的玻璃墙,似乎也能嗅见醉人的花香。
“好啊。”
阮优说。
阮优自己是不怎么侍弄花草的,但他很喜欢花香,这或许是成长的原因,乔苒的茉莉花香总是在他鼻尖萦绕,从小到大,这个香气让他依赖。
夜晚的宁静让白日里浮躁的空气都沉淀下来,花香也比白日多含了一股暧昧的潮湿,百花盛开时的香味混杂在一起,一点一点直往鼻子里钻。
阮优和许知海并肩走在花坛边,山间的度假酒店占地面积很大,门前有广阔的休息区,花坛的形状各异,阮优贴着花坛,新奇地看着花坛里的花花草草。
好半晌,许知海忍不住说:“你的信息素好像和这些花草的味道都不同,又有一点像。”
他抱歉地笑着摆摆手:“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只是看到这些花就突然想起你。
如果你觉得被冒犯了,可以不用理我刚才说的话。”
阮优仍然低着头看花,他的手指轻轻扶着打了花骨朵的茎干摇了两下,看那花骨朵憨态可掬地晃来晃去。
阮优笑着说:“没什么,我的信息素本来也不是这些花草香味。”
许知海道:“那是我唐突浅薄了,我还以为omega的信息素都离不开这些花花草草的味道。”
阮优只一笑作为回应。
他知道这不只是许知海的误解,对整个社会而言,他们对omega的固有印象之一就是,omega的信息素一定是清新美妙的花草香气,因此味道稍微重一些或奇怪一些的信息素,都会被主流价值所排挤。
或许更高等级的omega还会有更高等级的信息素,但信息素的鄙视链是绝不会向下兼容的。
而阮优,他的信息素等级实在不算高,露水的味道又是最容易被人忽略的味道,这么些年阮优不被人关注,既是因为沈良太过耀眼,也是因为露水味实在是太难以辨别,即便他在人群里,也很难能让人意识到还有他这样一个人。
没等到阮优的回答,许知海猜自己是不是又说错话了,思来想去,许知海决定不再聊这些容易踩雷的话题,转而和阮优念旧,聊起大学往事。
但大学期间实在没什么可聊的,且不说两人年龄差距导致并没有多少共同记忆,单是见面以来,许知海每次都少不了和阮优回味大学生活的环节,在梨岛时是这样,现在仍然是这样。
再多的往事也经不起这样回忆,更何况,阮优和许知海之间的记忆其实是很稀薄的。
许知海这么绞尽脑汁地寻觅话题,阮优理解他的意思,见状忍不住道:“学长,其实你在大学的时候,我们共事的时间并不长。”
屡屡碰壁,许知海终于忍不住了,他抛下自己矜持的脸面,说:“我以为这样会让你觉得我们渊源很深,不比你和陆观潮的缘分浅。”
阮优笑了:“这和陆观潮没关系。”
“你在为陆观潮开脱吗?”许知海并不退让,他抓着这个问题追问阮优。
阮优摇头:“不是。
我只是觉得这是你和我之间的问题,没必要把陆观潮牵扯进来。
如果我是拿你和陆观潮对比,以此来抵消我和陆观潮之前的那段婚姻,那我刚才完全没有必要拒绝你。
学长,你不觉得刚才的问题对你自己也是一种轻视吗?”许知海将手插进口袋,尽量以一种轻松潇洒的姿态同阮优聊天,阮优颇有种温柔但咄咄逼人的气势,许知海开始怀疑自己今天选择主动挑起话题到底是不是一件正确的事情。
阮优远比许知海想象得难搞,只是和他聊天不谈正事的时候,阮优看起来很随和,这迷惑了许知海,让他以为阮优本就是这样随和的人。
“可能是我当局者迷了。
优优,你并不像我这样喜欢你,所以你面对我的时候,总是可以这么冷静。”
阮优听闻许知海的话,忍不住扑哧笑了一声,这一晚他和许知海反复拉锯,许知海总是以感情为武器,向他主动出击,不管阮优接不接招,许知海看起来都必定要在今天得到一个结论。
“学长,你我都是成年人,我原本不想把话说得这么明白,如果你真的像你说的那么喜欢我,其实你我之间原本是不必错过这么多年的。
而你我之间会错过,原本就是你并没有那么喜欢我,或许你只是对我比较感兴趣,或许是你有了情感的需求而我正好出现,总之不论是什么原因,学长,你的选择不是基于喜欢,而是基于你有需要。”
许知海想为自己辩白,阮优却以一种温和而强势的方式阻止许知海:“更直白一点说,学长,在这之前,你对我的喜欢并没有强大到能让你接受我一个不算高等级、同时还离过婚的omega,对吧。”
许知海显然十分尴尬,他苍白地说:“优优……”阮优耸肩:“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我可以理解。
只不过学长,我的工作室其实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秘密,短时间内做大有些痴人说梦,饭得一口一口吃,路也要一步一步地走,不跟你合伙并不是我有什么了不得的打算,只是我觉得现在时机未到。
学长,你实在没必要因为我的工作室而牺牲你自己。”
好半天,许知海都没有说话,阮优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自己把话挑得太明白,让许知海觉得被刺激了,他在心里懊悔,不该这么直率的。
直到一阵风吹过,树梢沙沙作响,许知海才蓦地笑出声来:“优优,我发现我之前对你的认识太过主观了,我好像并不了解你。
现在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了。”
阮优抿唇一笑:“学长,你说这话的样子,看起来很像小说里烂俗的霸道总裁梗。”
难堪归难堪,但到底没有许知海想象中那么难堪,许知海想趁热打铁,加紧进度,他问阮优:“夜深了,要回家吗?我来送你吧。”
阮优摇头:“不用了。”
他冲着门口的位置抬了抬下巴,笑道:“那边有人在等我。”
许知海抬眼一看,陆观潮站在门口等阮优,他倚在门口,口中叼了根烟,大约是门口保安禁止吸烟的缘故,那烟没有点燃,他没抬头看阮优这边,就那么靠着等他。
“你们……”许知海想问问阮优和陆观潮是怎么回事,但话到嘴边,他并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好犹豫起来。
反倒是阮优大大方方跟他解释:“来的路上遇到一点麻烦,陆观潮替我解决的,我有事跟他说。”
“遇到了麻烦吗?什么麻烦,怎么不跟我说。”
这倒真是许知海不知道的事情了,难怪陆观潮之前那副表情,许知海觉得自己错过了英雄救美的机会,因此颇为扼腕:“优优,你应该跟我说的。”
阮优还没回答,陆观潮似乎听见了动静,他手里捻着那根没点着的烟,说:“优优,走了。”
阮优抱歉地同许知海笑了笑,转而朝着陆观潮的方向过去,许知海看见阮优跟在陆观潮身后,他们走到门口拐角处,然后阮优上了车,陆观潮始终在阮优身前半个身位的位置,他带着阮优,像带着一个属于自己的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