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阮优不是没有挽留期待过陆观潮,陆观潮偶尔回家来取一些生活必需品或是文件,阮优都会冲了咖啡,带着甜点一起端到陆观潮所在的房间,小心翼翼地问他要不要尝尝自己亲手做的食物。
阮优跟乔苒学了不少这样精细的手艺,他自认为自己在这方面能力还算不错,至少成品看着也算精致可爱,闻着也算香气扑鼻。
父亲一向对母亲的手艺赞许有加,阮优如法炮制,可陆观潮仿佛并不感兴趣,常常是看也不看一眼,只让阮优放在一旁,以自己还在忙为借口,下了隐晦的逐客令。
阮优一开始以为自己选错了方向,毕竟不是人人都嗜甜,万一陆观潮不爱喝咖啡,而是爱喝茶或果汁呢,过后他又尝试了几次,可陆观潮回来的次数有限,而且家搬得差不多以后,陆观潮几乎就不怎么回来了,阮优无计可施,倍感挫败。
原来陆观潮不是不喜欢甜品和饮品,他只是不喜欢阮优。
阮优很委屈,既然不喜欢自己,为什么又要主动提出娶自己,当初自己并没有逼着陆观潮做出这个决定。
伴随着挫败感同时袭来的,还有陆家佣人对阮优的日渐排挤和鄙夷。
陆家原本也算是日渐没落的老牌权贵,陆观潮家一脉原本只是陆家的旁支,陆家本家衰败,给旁支能帮衬的就更少。
只是这一辈里出了陆观潮,他不仅陆家小辈里表现突出,在同代人里也十分出色。
尽管陆观潮并不将自己放在传统陆家人的身份上,更喜欢外人将他视为独立于陆家的新贵,但陆观潮家的佣人仍然保留着传统大家族的倨傲,他们瞧不上出身门第不高的阮优,又因为陆观潮的无视,而更加蔑视他。
结婚半年,到了快要入秋的时节,夏末的风吹着有些凉,阮优坐在车上回想着结婚这半年来的日子,许多细碎的委屈和伤心,阮优其实已经不记得了。
如果说沈良给了阮优什么积极的影响,那就是让他不那么爱记着让自己不高兴的事情,他总能有法子排解。
而后阮优恍然发现,或许是婚后的落差太大,阮优对陆观潮的爱慕也随之变淡了——爱是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情感,离陆观潮很远时,阮优从不会生出这么多莫名的期待,只会执拗地认定陆观潮在自己心里的样子。
可他成为了堂堂正正的陆太太,面对陆观潮的冷待,只觉得自己的心也渐渐凉了下去,至少不再像刚结婚时那样火热了。
快到家了,阮优遥遥看见家中灯火通明,他付了钱下了车,进门看见陆观潮不悦地坐在客厅里,见他进来,扭头瞪他一眼。
阮优连忙将手里的食盒放在他面前,道:“我回我爸妈家里吃饭了,因为你没回去,所以给你带回来了一些,你吃饭了吗,如果吃过了就放在冰箱里吧,明天再尝尝。”
陆观潮斜眼朝餐厅的方向一瞥,阮优走过去一看,餐桌上还摆着一桌晚饭,看样子还没动过。
阮优大感尴尬,连忙走到陆观潮面前,拎起食盒,道:“你先吃我带回来的吧,还是热的,我妈手艺很好的。”
陆观潮不情不愿地走到餐厅里,阮优帮他把餐具摆好,坐在一旁给陆观潮布菜。
陆观潮皱着眉尝了一口菜,咀嚼几下,眉头舒展开,才说:“以后不回家,提前跟我说,家里的晚饭反复热了好几次。”
阮优连忙应下,陆观潮才又问:“你经常回娘家吗?”怕陆观潮误会,阮优连忙摆手,说:“没有没有,没有很频繁,今天是跟我妈多聊了几句,没想到你在等我吃饭。”
陆观潮想了想,说:“下次什么时候回去,我陪你一起。”
阮优不知道陆观潮怎么突然转性了,没料到他有这一问,因此很是懵懂,不知如何回答,陆观潮便又说:“之前我工作忙,顾不上家里,现在工作上的事情忙得差不多了,也能顾得及家里了。
结婚这么久,也没有回去看过你父母,总得去看看。”
到底是不是工作繁忙才无暇顾及,阮优并不清楚,但陆观潮能说这话,阮优没有理由拒绝。
阮优想了想,说:“那你什么时候有空就什么时候回去吧,紧着你的时间来。”
陆观潮点了点头,翻出自己的日程表想看看时间,看了一眼,似乎又想到什么,抬起头对阮优说:“还有一件事,我跟你的医生商量好了,以后每个月去复查两次,日子定在每个月五号和二十号,时间我已经空出来了,以后我陪你一起去。”
阮优没料到还有这一茬,颇为惊诧,下意识地反问一声:“啊?”陆观潮道:“啊什么啊,很奇怪吗,我是你的合法丈夫,等你伤好了以后我还是你的合法alpha,我陪你去复查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他这话说的颇有内涵,阮优听完面红耳赤,也不知回复了些什么,只哼哼唧唧如蚊子叫般回应了几句便落荒而逃。
只听见坐在餐桌前的陆观潮似乎轻笑一声,心情颇好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优优兴奋:陆观潮对我有兴趣耶!
第8章
阮优之前没想过陆观潮会搬回家,见他搬回家以后也没想过他会有这么多打算,不过陆观潮为两人共同生活做出的计划也仅限于此,除了先前给阮优的叮嘱外,也没有什么其他变化,两人仍旧一人住一间房,仿佛相安无事的同租室友一般。
但做了这些,阮优又觉得自己本已被霜打过的期待又开始缓慢复苏。
陆观潮安排在一周后和阮优一同回娘家,阮优提前和乔苒说了,乔苒心里记着阮优先前说的陆观潮的事情,总有些不热情的样子,阮优便提前打了许久的电话,让乔苒别那么冷淡。
乔苒在电话里冷哼一声,道:“优优,你就是这样,别人对你千般不好,稍微有一点点好,你就心软了。
陆观潮之前那样对你,你还给他说这么多好话。”
阮优哪敢告诉乔苒自己暗恋陆观潮多年,只怕乔苒知道了会生吞活剥了陆观潮,因此便顺着乔苒的话说:“我这不是随你吗,这是善良。”
他这么说,乔苒又不好再说他什么,只道:“那你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
陆观潮和阮优回娘家时,准备了许多礼物,后备箱里塞得满满当当,阮优都有些不好意思,道:“带这么多东西回去干什么,太客气了。”
陆观潮回头看他一眼,不太热情地说:“这不是客气,这是礼貌。”
阮优哦了一声,心中吐槽道,要真是礼貌,刚一结婚就应该这么精心计划着回门了,何至于等到半年后,这礼貌才姗姗来迟。
但毕竟是陆观潮的一番心意,阮优没再说什么,老实上了车,由陆观潮开车,一路往父母家里去了。
omega通常不进入社会工作,阮优家里也是如此,乔苒在家里做家庭主妇,阮石安在一家设计院做工程师,虽不是大富大贵,但至少衣食无忧。
自然了,阮优家里与陆观潮这样的家世相比,还是有着天壤之别。
即便陆观潮总认为自己是新贵,但陆家大宅仍在市内知名的老牌富人区内,而阮优家里则住在普通小区里,优点是距离市中心不远,缺点则是越靠近阮优家,就越容易堵车。
阮优早就知道自家附近容易堵车的事,他也提前坐在副驾驶上给陆观潮指了一条虽然曲折复杂了些,但不那么容易大排长龙的路线。
可陆观潮对阮优家附近不熟,除了结婚时必要的往来之外,他没有再来过阮优家里,对阮优指的路线自然听得云里雾里,大手一挥决定按照地图导航走,于是便这么堵在了路上。
阮优不敢埋怨陆观潮,倒是乔苒来了两个电话,询问他们怎么还没有到,阮优照实说是堵在路上了,陆观潮又是不悦地皱起眉头。
阮优挂了电话,陆观潮烦躁地按了两声喇叭。
如果阮优的信息素分泌正常,腺体也恢复健康了,此刻就应该能在密闭狭小的车里感受到陆观潮释放出的alpha信息素,他的情绪上下波动,信息素也随之分泌,顶级alpha的信息素极少能有omega扛得住,可阮优是个腺体功能受损的omega,他什么也觉察不到,只知道陆观潮堵车堵烦了。
“再过一个红绿灯就顺畅了,这个路口是个十字路口,所以等的时间久一些。”
阮优轻声安慰他。
阮优虽然无法分泌信息素,可omega特有的柔软和甜美的气息,仍然从他的话语里丝丝缕缕地飘散出来,陆观潮觉得自己裸露在空气里的手臂上像是爬上了一层湿漉漉的朝露,清新、清爽,透着沁人心脾的香甜,那露水仿佛在一片广阔繁茂的阔叶植被上滚动,陆观潮的喉结也上下滚动一番。
“你别说话。”
陆观潮哑声说。
阮优没料到陆观潮这么说,他老实地闭上嘴不再说话,陆观潮闭上眼睛,尽量让思绪放空。
他极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即便平时他的生活里也不乏与omega的接触,即便日常生活里他也常常和阮优接触,可陆观潮第一次在阮优面前如此失态,甚至于是有一点点失控。
陆观潮敏锐地觉察到这应该是阮优的缘故,但他不知道是为什么,阮优不能分泌信息素,照理说没有比阮优更安全的omega了,但阮优的危险,也或者说是他的迷人,好像并不来自于信息素。
那似乎是他的本能。
阮优仿佛不需要通过信息素,和他这么在封闭的空间里待一会儿,就会被他勾引。
陆观潮想到这里,觉得自己疯了,信息素是alpha和omega匹配的基础,他方才的失态或许只是因为天太热了。
陆观潮伸手摇下车窗,窗外的空气扑进车里,陆观潮觉得自己好一些了,他轻舒一口气。
转头看见阮优颇有些委屈地坐在一旁,陆观潮想说些什么,可阮优率先开口了:“绿灯了,走吧。”
陆观潮只好启动车子,方才堵了许久的路此刻终于畅通,剩下的路程陆观潮一路畅行无阻.开到阮优家楼下,阮优飞快地下了车,跟陆观潮一起将礼物提到家里。
阮优和陆观潮前后脚进门,乔苒对陆观潮没有表示出明面上的反感,她是很讲礼节的人,绝不会在面上和陆观潮过不去,只是她对陆观潮十分客气,便显然不是当做一家人对待的样子。
反倒是陆观潮对乔苒毕恭毕敬,乔苒为他布菜,他便吃了,全然没有在家里是那种挑三拣四的毛病。
阮优在一旁看着,他说话少,乔苒若有若无地提点敲打陆观潮:“优优,妈妈做了你爱吃的藕丁,你一向喜欢这种清脆爽口的菜,多吃一些。
小黄鱼是早晨买的新鲜的,你不是一直觉得菜场李伯伯家里的鱼养得好吗,这就是他家的。”
乔苒在提点陆观潮,让陆观潮也记得阮优的口味,好以后多多照顾他。
陆观潮也十分清楚,闻言便道:“原来优优喜欢吃小黄鱼。”
乔苒眉梢一扬,道:“优优没什么挑食的毛病,他什么都能接受,但喜欢的却不多,也只那么几样,我今天都为他做了。”
陆观潮看一眼桌上的菜,笑道:“我们优优好养活。”
阮优不好意思让陆观潮再跟母亲你来我往地聊自己,便将话题落在别的事情上,他问起母亲的近况,乔苒一一答了,两人又陪着母亲坐了一会儿,因为陆观潮临时有个急会需要赶回公司,临走前便客气地同乔苒商量下一次再来拜访的时间。
“下周末我们再来看您,行吗?”阮优问乔苒。
乔苒道:“下周末不行,下周末你表哥要订婚,叫我也去观礼呢。”
阮优诧异地瞪大眼睛,问:“订婚?跟谁?”许是察觉到自己的问题问得突兀,阮优小声问:“是跟张晟吗?”乔苒冷哼一声,说:“可不是吗,不过现在已经不是那个街头混混张晟了,你表哥费尽心思给他换了个新身份,免得结婚时被人耻笑。
但你姨夫很生气,他们全家人都瞧不上张晟,所以订婚也没有人去参加,否则这种事情怎么会请我去呢?”沈良和他的母亲乔萱一样,都不乐意承认母家落败的现状,因此相较于和阮优一家的走动,,沈良和乔萱更乐意同沈家亲戚往来。
沈良对阮优亦是如此,两人虽一同长大,可沈良对待阮优却并不像兄弟,而像是对下属跟班。
阮优闻言,不知自己该作何感想,他以为像沈良这样好强的性格,以后必定是在万千优秀的alpha追随者中选择一个顶顶好的,没想到他最后却选了一个张晟这样的人。
阮优看了一眼身旁的陆观潮,难免有些小气地想,虽然他和陆观潮没什么感情,但陆观潮的确是比那个张晟好多了,至少陆观潮不是个疯子。
阮优原本听说沈良要结婚的事情,还有许多话想问母亲,但在看到陆观潮那一眼的时候,见他微微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想着陆观潮还有工作上的急事,不能让他在这里跟母亲长聊,只好仓促地同母亲告别。
坐在车上,阮优想起方才来的路上陆观潮不悦的模样,有些怕他又发脾气,小心翼翼地提议让陆观潮将自己放在地铁站就好。
陆观潮皱着眉头看了阮优一眼,阮优发觉自己又说错话了,可上一次从医院里出来就是他自己坐地铁回家的,之前都能同意,不知道陆观潮此刻怎么又不同意了。
陆观潮将车门打开,像送阮优进监狱一般,冷硬地说:“上车。”
阮优连忙爬到座位上坐好,陆观潮砰地将车门关上,站在驾驶座前,他深吸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