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熊向松问:“那应该咋整啊?”
“从哪来回哪去。”刑应烛扬了扬下巴,说道:“把这东西带回去,给刁乐语吃了吧。”
熊向松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瓶子。
瓶子里那只人牲像是还能听懂人话,登时龇牙咧嘴地闹腾起来,狠狠地撞在了瓶壁上。
“但是……”熊向松虽然担心刁乐语,但心里却难免有顾虑:“这能行吗。”
人牲虽然已经不算是人了,但到底是人魂炼出来的,他们吃了这东西,谁知道会不会沾上因果,在功过簿里算一笔。
熊向松本是想再问问,从刑应烛那里讨个安心,谁知刑应烛的耐心在这一秒宣布告罄,拒绝营业了。
“哦,不行。”刑应烛用舌尖舔了舔唇,语气凉丝丝地说:“那你可以把刁乐语扔回山里去了,让她自生自灭吧。”
熊向松:“……”
熊向松当机立断,微微弯腰,伸手抚了抚胸口,道了声谢。然后也不等刑应烛开口轰他,便自觉且圆润地滚出了门。
第14章 失踪
凌晨四点,长宁区荣福家园小区2栋里,一户家里还亮着灯。
厨房和客厅的顶灯大亮着,一个年轻的女人握着手机,在客厅里来回走了好几圈。
她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焦灼神色,几乎是每过几秒钟就要按亮锁屏看一看,可惜手机屏幕上一直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茶几上散落着一些凌乱的笔记本散页,旁边还扔着几张皱巴巴的合同复印件。搁在最上面的那页白纸上写了六七个电话,其中有三四个已经被划掉了,剩下的几个后边标注着“王总”“李总”之类的备注,显然是不到万不得已不好打扰的。
女人双手交叠握着手机,手心的汗一层层地往外沁,她心慌得厉害,将手里那块薄薄的金属焐得发热。
她又困兽似地在客厅里转了两圈,正想再打个电话试试看,就听见卧室的房门发出咔哒一声轻响,门把手向下弯了半圈,从里面被人拉开,拉出一条窄窄的缝隙。
片刻后,一个只到女人大腿高的小姑娘揉着眼睛从卧室走了出来。
她怀里抱着一个灰扑扑的小兔子,头发睡得乱七八糟的,显然是从睡梦中醒来的。她的眼睛还不大能适应客厅的亮光,被刺出了一点眼泪,笨拙地伸出小手挡在了眼前。
女人愣了愣,连忙走过去,弯下腰帮她遮住亮光。
“妈妈。”小姑娘奶声奶气地说:“爸爸怎么还没回来。”
“快了。”女人抿了抿唇,艰难地从脸上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来,轻声说:“可能是路上堵车,也有可能是飞机延误了。”
小姑娘哪知道女人已经提前查过了航班起落信息,于是歪了歪脑袋,暂时被这个蹩脚的理由说服了。
“但是爸爸再不回来就天亮了。”小姑娘小大人似地叹了口气,说道:“我的生日就过去了。”
小孩子对于时间的观念不大清晰,总觉得只要天没亮,那就还是“今天晚上”,丝毫不知道她的生日已经在四个小时之前过去了。
“不会的。”女人半跪在地上,伸手捋了捋小姑娘的鬓发,强打着精神安慰她:“爸爸不是答应你了吗,你过生日一定会回来的。”
小姑娘撇了撇嘴,不知道相没相信。但是良好的家教令她没做出撒泼打滚哭闹的事儿,小姑娘想了想,只是伸手拽住了女人的衣角。
“妈妈。”小姑娘小声问:“那我的蛋糕坏没坏。”
“没有呢。”女人强颜欢笑道:“给你放在冰箱里了。”
“我想看看。”小姑娘说。
小姑娘似乎看出了女人脸上的为难和焦急,孩童的敏锐也让她察觉到了屋里不同寻常的气氛,所以她下意识没有追问母亲爸爸的事情,只能用这种蹩脚的理由来满足自己的恐慌。
女人温和的摸了摸她的脸,牵着她的手走到冰箱前,从里面取出一个精致小巧的八寸蛋糕给她看。
蛋糕上点缀着一只精致的小老虎,底下写着“祝芮芮生日快乐”。
“芮芮看完了吗?”女人问:“看完了妈妈要放回去了,你也该接着回去睡觉了。”
小姑娘踮着脚看了半天,依依不舍地让女人把蛋糕放了回去。
“好吧。”小姑娘说:“但是爸爸回来你要叫醒我。”
女人她本来就心慌得厉害,听了这话更是心里发酸,眼圈几乎瞬间就红了。但她不敢在女儿面前表现出来,只能勉强地笑了笑,说了声好。
她目送着小姑娘抱着兔子走回卧室门口,小姑娘心里像是已经有了什么不安的预感,她走到卧室门口,然后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女人,小心翼翼地说:“……妈妈,你要给爸爸打电话,告诉他早点回来,不然蛋糕就不好吃了。”
女人下意识伸手捂住了嘴,胡乱地点了点头,然后背过身去,摆了摆手示意小姑娘快回屋。
卧室门在身后合上,女人捂住脸,深深地吸了口气,咬着牙坐回沙发上,颤抖着按亮手机,将草纸上的最后一个电话输入了拨号界面。
早上九点半,申城另一头的一家快捷酒店里,盛钊的手机闹钟催命似地响起来,几乎是在半秒之内就把盛钊从熟睡里拽了出来。
酒店的床垫有点硬,盛钊睡了一晚上,睡得腰酸背疼。
他被闹钟准时叫醒,整个人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还神志不清,差点一脑袋撞到浴室门上,俨然一个肉体虽然醒来,灵魂却还在沉睡的游魂。
盛钊半眯着眼睛,摇摇晃晃地站在洗手池前面拧开水龙头,一口气放了半池的凉水,然后深深地吸了口气,一猛子把脸扎了进去。
这种粗暴的叫醒方法虽然不怎么人道,但效果很好,盛钊浑身打了个冷战,几乎是立刻就清醒了。
他抬起头抹了一把镜子上溅到的水珠,然后将水池里的凉水放干净,把水龙头拧到热水口,等着水温变热。
等待的这一小会儿里,盛钊习惯性地摸出兜里的手机看了一眼新消息。
解锁后,刑应烛的短信先跳了出来,是今早六点多钟的时候回复的。刑老板的时间仿佛是论秒卖的,多回几个字都嫌多,回复得言简意赅,对话框里只有俩字。
“很乖。”
盛钊:“……”
冰凉的水珠顺着脖颈滑进盛钊的领口,激得他浑身一个激灵。
什么玩意,盛钊想,刑应烛会不会说话,有跟大老爷们儿说很乖的吗,听起来gay里gay气的。
盛钊把这条信息划了过去,心说他就知道,长得那么好看还爱喝红豆椰果奶绿的男人就不可能是直男。
水龙头里的流水由凉转温,盛钊随手将手机放在洗脸台上,先去洗漱了。
只出一天门,盛钊也懒得讲究,一应用品都用了酒店现成的。酒店的牙膏带着一股子廉价塑料味,他漱了两杯水也没把那股味道漱干净,干脆放弃了。
他花了五分钟飞速洗漱完毕,然后冲进浴室,草草冲了个战斗澡。
三分钟后,他头上顶着条半湿的毛巾走出来,顺手从洗脸池上捞走了自己的手机。
恰巧一条推送消息进来,盛钊一边胡乱地擦着头发,一边顺手将其点开了。
那是一条同城推送的热门消息,盛钊略看了两眼,发觉是一条寻人启事。
发布者是申城本地一个大V,早上七点半发送的消息,只可惜粉丝数不多不少,还有一半是买的,以至于两个小时过去了,还没在网上掀起什么水花,评论也少得可怜,于是只能被推送给盛钊这样开了定位信息的同城用户。
失踪者姓张,叫张开胜,男,今年三十九岁,是长宁区二号规划区的一个项目副经理,说是昨天本应该出差回家,结果下了飞机之后却失联了,家属报了失踪,但警察也查不出什么头绪,只能上网寻求帮助。
这条信息写得很齐全,甚至有些琐碎,男人的衣帽特征没写得很清楚,倒是写了一堆年龄职位之类的没用信息。
盛钊猜测,估计是因为出差在外,还没来得及回家就失踪了,所以家属也不清楚他失踪时穿了什么的原因。
最近失踪的人是挺多,盛钊心想,还都在那一片转,听起来还真有点邪门。
他摇了摇头,顺手往下又滑了一下。这条信息滑到底部时盛钊才发现,原来信息最下面还附了一张失踪男人的近照,盛钊只随意地瞥了一眼,便忽然怔住了。
原因无他——照片上这个男人,他昨晚刚刚见过。
照片上的男人面色红润,脸上带着笑模样,看起来很是和善,看起来跟昨晚盛钊在飞机上见到的那个“举旗僵尸”简直判若两人。
但哪怕气质天差地别,照片上的张开胜也确确实实就是盛钊昨晚见到的男人无疑。
盛钊昨晚刚被那男人冰凉的温度吓着,正是印象深刻的时候,几乎是一打眼就认了出来。
——他昨晚还在飞机上见过这个男人,结果一转头,短短几个小时间,这男的就失踪了?
盛钊下意识回忆了一下昨晚那男人的状态,想要试图回想起一点有用的信息。然而他刚刚调动起自己的回忆,在转瞬间想起的不是跟男人最后一次见面的模样,而是对方后颈处游进去的那条细长的黑影。
盛钊的后背平白窜起一阵凉风,后颈的汗毛都要炸起来了。
他急忙又翻回顶上,详细地重新看了一遍这条寻人信息。
求助者是张开胜的妻子,据她所说,昨天是他们女儿的五岁生日,张开胜本来答应了要回家,结果出差时出了一点意外,没赶上下午回程的航班,只能转而买了当天午夜时分的机票。
下飞机之后,张开胜的手机还开了一段时间的机,只是那边一直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他妻子给他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有回音,不得已登陆了他的手机系统账号,查询了一下他的位置。
然而她妻子却发现,本应该径直回家的张开胜不知为何中途转变了目的地,大半夜的去了他工作的建筑工地。
紧接着,他的定位就此停驻在了原地,再没有动弹过一下。
第15章 金锁链
盛钊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搓了搓胳膊,总觉得自己后颈好像也有什么东西凉丝丝地滑了过去。
他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反手一摸,发现滑过的只是湿润的水珠,这才松了口气。
盛钊又把消息拉到最顶上,点进这个大V的主页,想找找有没有后续。
只见对方十五分钟之前又发送了一条新的消息,转发了原博,然后又附赠了一张现场图,说是张开胜的家属已经找到了建筑工地那边,没发现张开胜的人,只在工地附近找到了他的手机。
自从停工后,工地那边的器材便拉走了大半,监控也没有。当晚打更的工人凌晨两点就回去歇息了,也没人见到张开胜究竟是怎么黑灯瞎火地摸进施工现场,又怎么突然消失的。
照片上的女人很年轻,长得小家碧玉,不难看出是个脾气很好的温柔女人。
她怀里抱着个年幼的小姑娘,站在建筑工地附近焦急地往里张望,小姑娘双手搂着女人的脖子,眼圈红红的,像个小兔子。
盛钊看得心里有点不落忍,心说这事儿栽到谁头上谁都受不了。
他想了想,点开那大V的私聊窗口,将自己前天晚上跟男人一趟航班的事儿说了,然后提供了当天男人的衣着特征和精神状况。
盛钊也不知道私信能不能被看见,但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发完消息,盛钊像其他无数个看到消息的普罗大众一样,惋惜地替男人叹了口气,总觉得他是凶多吉少了。
这么一耽误,盛钊出门的时间就变得有些紧急,他这边衣服还没换好,电话铃就催命一样地响了起来。
盛钊正手忙脚乱地往身上套卫衣,他袖子才穿好一半,只能狼狈地歪着脑袋夹着电话,转而去椅背上抓裤子。
“醒了吗。”电话那边的女声问。
“醒了醒了。”盛钊不大自在地舔了舔唇,说道:“那个,我马上就过去了。”
电话那边嗯了一声,又说:“你不用动,我让李宇去接你了,电话号发你手机上。”
“啊?”盛钊愣了愣,连忙道:“不用,不用接,我自己打个车就……”
“应该的。”电话对面的女人说:“你叔叔也说,你过来一趟不容易,叫你自己来不太好。”
盛钊支吾了一阵,正想再说点什么拒绝,就听电话那边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女人捂着话筒跟他说了两句要忙,就挂断了电话。
电话那边传来断线的嘟嘟声,盛钊坐在床边,盯着手里的手机,有些怅然地抓了一把头发。
他跟赵彤女士永远是这样,分明是亲母子,但是彼此生疏得还不如相处不错的邻居,说话总是客客气气的,好像但凡彼此有谁表现得亲近一点,都会让人觉得浑身别扭一样。
但这也怪不得赵彤,盛钊今年二十几岁,跟在她身边的日子也就前六七年不到,彼此不生疏才是奇怪。
李宇是盛钊继父的儿子,就比盛钊小个七八岁,盛钊见他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也不知道一会儿见了面该说什么。
赵彤女士这辈子大抵是红鸾星冲了煞,情路没有一点顺当。头婚嫁了个混账东西,好不容易扒了层皮脱身,转而又上了贼船。
李宇的亲爹李良富原配死得早,没留下个一儿半女,但却留下了不少家财。李良富靠着这点东风做了生意,日子也算混得风生水起,赵彤当初原以为跟了他能过点好日子,结果偏生李良富是个精明的,生怕赵彤来分她的家财,于是跟她搭伙过了这么多年,孩子都十六七了,也没拿出点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