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意 完结+番外[现代耽美]——BY:顾言丶

作者:顾言丶  录入:06-07

  盛钊心里顿时就软成了一滩水。
  “你真是……”盛钊说到一半,就没再继续,把后半句尾音吞进了一点笑意里。
  小龙眼睛眨了眨,但是没理他。
  到时候了——盛钊脑海里突兀地出现了一个念头。
  于是他几乎立刻就知道,自己该回去了。
  盛钊很舍不得小龙,但他心里也知道,在幻境之外,还有刑应烛在等他。
  “我得走了。”盛钊垂在身侧的手指缩了缩,说道:“……你,鳞片很好摸。”
  小龙:“……”
  盛钊话音刚落,一直环绕在附近的薄雾忽而彻底散去,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根本就没有走远。
  他还在裂谷之下,只是已经到了裂谷的“对岸”,之前他印象里的裂谷之下是熊熊燃烧的烈焰,可现在,他身后只有一条宽阔的江水。
  江水奔涌,对岸隐没在暗处,盛钊心里莫名清楚,只要走过去,他就算回去了。
  “你怎么回去?”小龙转过头,讥讽地嘲笑道:“你可是生魂,一脚踩进这条江,就会被拉进水里沉到底——之后或者被罡风撕碎,或者被积压得魂飞魄散,谁知道呢。”
  盛钊闻言愣了愣。
  他确实没想到还有这一茬,顿时为难了起来。
  盛钊站在江边踌躇了一会儿,正想在附近看看有没有木头之类的东西,就见岸上的小龙忽然舒展了一下身体,换了个姿势伏在地上。
  紧接着,他长长的龙尾扫过来,不经意地横在江面上,似乎是给他搭了一座“桥”。
  这次盛钊彻底愣住了。
  小龙吓唬他的时候,他压根没想到对方会帮忙……更没想到他会这么帮忙。
  刑老板一向将面子看得比天大,平日里哪怕带他上天下海地玩儿,也从不许他骑着,把偶像包袱背得死紧。
  他尚且如此,何况是小龙这种从来没吃过亏的。
  盛钊生怕自己会错意,呆愣了一会儿,愣是没敢动作。
  倒是小龙沉不住气,扭过头来看了看他,挑衅道:“你敢不敢走?”
  “我敢。”
  盛钊忽而笑了,他弯下腰吻了吻小龙的鳞片,然后小心地爬到了他身上。
  小龙不耐烦地晃了晃尾巴尖,倒也没因为他这种突然袭击把他从身上丢下去。
  盛钊走到一半时,天上忽而开始落雨。
  细碎的雨滴落在江水中,在他身侧敲出一朵朵圆弧的涟漪。
  盛钊脚步未停,下意识伸出手去拢了一把,正巧接住了一颗雨滴。
  那滴雨落在盛钊掌心,他摊开手,才发现那滴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他手心里结成了一片雪花。
  只是眨眼间,那冰凌的纹路又很快融化在他的温度里,顺着他的掌纹流淌出去。
  就在这一刻,盛钊似有所觉,猛然回头看去。
  在江水另一头,小龙扭着脑袋,正瞧着他离开的方向。
  他眼神平静又深邃,黑得像是一汪不见底的深潭,就那么目光沉沉地望着他,既像是上辈子的那条龙,又像是刑应烛。
  恍然间,盛钊一时分不清今夕何夕,却莫名想起了当年月下山巅之上,刑应烛分明已经回头,却依旧错过的那一眼。
  原来世间一切都有因果,盛钊想,兜兜转转,总会回到原地。
  就像他当年带着刑应烛的血在月色下转身而去,从此跟他一别八千年,最后自己拎着一张简历重新走进楼里一样。
  他心口一热,忽而涌现出一股冲动,冲着小龙招了招手。
  “我……我去见你了!”盛钊喊道。
  盛钊像个愣头青似地喊完这句话,便再没有犹豫,转过身,飞速地向对岸奔去。
  他心里那股不舍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心里像是装着一颗马上就要破土而出的种子,只有看见刑应烛,那种子才能从他胸口发芽生长,给他一个酣畅淋漓的痛快。
  盛钊能感受到身后那如影随形的目光,雨丝擦着他的身侧落在江水里,点出一朵朵漂亮的水纹,却一点都没有把他淋湿。
  刑应烛,盛钊想,原来我离开他的每一步,都是在向他走去。


第140章 “来见我?嗯?”
  “……总要放弃一些东西。说到底,有舍才有得嘛。”
  “所以你叫我等一个人,其实就是——醒了?”
  盛钊模模糊糊听了一耳朵没头没尾的对话,脑子糊涂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刑应烛的最后一句话是跟他说的。
  他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躺在刑应烛边上。刑老板站在裂谷的断崖旁边,单手揣在兜里,衣摆有些发皱。
  他刚刚应该是在跟人闲聊,身体面向着另一侧,只有脸向自己的方向偏了偏,眼神还没来得及调度回来。
  盛钊眨了眨眼,看见了他漫不经心的侧脸。
  他在彼岸晃悠了那么久,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怼进来许多信息量,现在睁开眼又是刑应烛,忽而就有一种大梦已千年的感觉。
  只是梦中梦醒,他眼前都是这条龙。
  完蛋,盛钊想,而且怎么看着成熟版好像更有魅力了。
  盛钊那股愣头青似的冲动还没消散,于是他几乎一点没犹豫,麻利地从地上爬起来,然后一头撞进了刑应烛怀里,低头搂住了他的腰。
  “我想死你了。”盛钊小声说。
  坐在VIP高处座位的白黎挑了挑眉,打了个不大不小的呼哨。
  刑应烛倒一点不意外,他单手接住冲过来的小炮弹,笑着捻了一下他的下巴。
  “来见我?嗯?”刑应烛说。
  盛钊顿时老脸一红。
  “你……你知道啊!”盛钊控诉道。
  刑应烛挑了挑眉,表达了一下“我什么不知道”的高级自夸。
  相比起纯情又傲娇的小龙,面前这个成熟版的显然脸皮更厚,盛钊对此简直毫无招架之力,羞耻得恨不得再蹦回裂谷里。
  可惜刑老板就喜欢看他这个窘迫又拿自己没办法的德行,他似笑非笑,用一种能把盛钊扒光裸奔的眼神上下扫了他一圈,直看得盛钊后背发凉,才意味深长地说:“跑得好快……这么着急?”
  盛钊:“……”
  盛钊被他调戏得冒烟,脑子里的CPU都烧断了,你你我我地半天,愣是错过了扳回一城的重要时机。
  白黎扑哧笑了一声。
  刑应烛转过头,把盛钊的脑袋往自己肩膀上一按,不大满意地看着白黎。
  “看什么看。”刑应烛没好气地说。
  白黎眨了眨眼,讶异地说:“好家伙,你好歹对我客气一点——你的小朋友可还是黑户呢。”
  刑应烛:“……”
  确实是。
  凡人长生违背天道,他的骸骨可以帮着盛钊重塑血肉,却不能改变他本来是人的这个事实。若仔细论起来……还确实需要白黎走走后门。
  不过白黎的警告十分敷衍,她面上含笑,一脸看热闹的轻松,显然没有真的准备为难刑应烛。
  “算了。”白黎夸张地叹了口气,感慨道:“你都这么舍得了,我要是不给面子,岂不是显得我比你还小气。”
  刑应烛:“……”
  刑老板气得磨牙,很想就地跟她动手,但碍于还有“伴侣”在场,刑老板十分勉强地按捺住了这种冲动。
  白黎笑了笑,也没再逗他,她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了看那处裂谷。然后沉默了一会儿,将手里的长枪挽了个枪花,准而又准地投入了裂谷之中。
  盛钊只见那杆枪在眼前一划而过,然后没入了熊熊烈火之中。
  紧接着,那火势骤然腾起,烈焰惊起三丈高,差点从裂谷窜出来。
  但是只一瞬间,那火势就又小了下去,甚至消失不见了。
  盛钊脚下的土地发出一阵细微的震颤,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地下飞速地蔓延了出去。
  盛钊福至心灵,知道那八成是新的“网”。
  在刑应烛的骸骨离开此地之后,白黎补了个新的“门锁”在这。
  脚下那股震颤很快消失不见,但作为土地上生存的活物,盛钊确实没来由地感觉到胸口的一块大石落了下去,就好像达摩利斯之剑终于被移走一样,整个人由内而外生出一股安定感。
  倒是刑应烛见状有些意外,眼神复杂地看了白黎一眼,把之前那句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你倒是挺舍得。”刑应烛说。
  白黎拍了拍手上的浮灰,从那上面跳下来,转头往外走。
  “没什么。”白黎语气轻快地说:“咱们这些老不死的家伙,总有那么几个要得偿所愿吧。”
  她一边往外走,一边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个什么东西往后一扔。
  盛钊只觉得眼前一花,下意识伸手接住了,才发现那是一支玉质的短笛。
  “送你了,小朋友。”白黎说:“修行不易,你俩都好自为之。”
  那只短笛触手温润,仿佛自带增益Buff,盛钊只是拿在手里,都能感受到上面令人舒服的气息。
  可想而知,如果用这个吹那半首曲,效果应该要好上一万倍。
  “你——”盛钊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胆子,冲动下追问了一句:“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帮忙?”
  说话间,白黎已经走到了来时的甬道口,她似乎没想到盛钊能问出这么一句话来,转头看了看他。
  “没什么理由。”白黎语气微微上扬,很不正经地玩笑道:“不过我对长得好看的一向优待。”
  刑应烛:“……”
  盛钊:“……”
  白黎说着朗声一笑,转过身单手拎起了刘现年,背对着他俩扬了扬手,头也没回,大步流星地走了。
  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漆黑的甬道之中,盛钊握着那支笛子目瞪口呆了一会儿,才咽了口唾沫,由衷地感叹道:“这人……够奇妙的。”
  这次连刑应烛也没反驳。
  “不过咱俩也挺奇妙。”
  或许是因为这里的其他人都走了,只剩下自己和刑应烛,盛钊方才那种不自在感消退了很多。
  他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飞速地瞥了一眼刑应烛,说道:“很难形容,好像早就认识了,但其实又没有。”
  刑应烛捋了一下他汗湿的鬓发,说道:“觉得不好?”
  “没有,是很好。”盛钊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是太好了。”
  在前面那些漫长的岁月中,他走过无数次轮回,却从来没跟刑应烛有过交集,这本来应该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但盛钊却觉得很高兴。
  因为对他,对刑应烛而言,彼此都很纯粹。刑应烛既没有因前世的印象移情于他,他也没有因为初生的惊鸿一瞥对刑应烛另眼相待。
  他们两个一个见过对方却没记忆,另一个受过恩惠却压根没见过真人,阴差阳错,最后见面时,反而是好好地谈了一场只有彼此的恋爱。
  在这个基础上,那些细碎缘分衍生出的靠近本能,好像也没来由地蒙上了一层“命中注定”的滤镜,变得令人回味起来。
  “不过可惜了,你不知道。”盛钊还是忍不住说:“我当时在月下山巅见到你,那一下子真是太……”
  他想说惊艳,又觉得不太对劲,于是一下子没想出合适的形容词,顿时卡壳了。
  谁知道刑应烛抿着唇笑了笑,微微垂下头凑近了他耳边,轻声道:“我知道。”
  盛钊愣了愣。
  “你当时心跳得很快。”刑应烛说着伸手按上盛钊的胸口,蛊惑似地说:“这里……是你做人时候第一个活过来的器官。”
  盛钊整个人轰得一声就被他点燃了。
  当时他初生灵智的时候,自己还懵懵懂懂,什么概念都没有,但现在被刑应烛这么一说,他猛然间感到了一种宿命般的心动。
  大妖怪就是大妖怪,蛊起来简直要人的命,盛钊的心跳登时冲破一百大关,短短几秒内,甚至有蹦上一百八的趋势。
  掌心下的心跳速度明显乱了套,刑应烛低低地笑了一声。
  他微微动了下右手,盛钊的眼神像是粘在了他身上一样,注意力几乎是立刻就被他的动作拽走了。
  刑应烛右手腕子上的妖契被他有意显露出来,乌金色的线从他手腕上滑落下去,在半空中轻巧地打了个弯,最后缠在了盛钊的左手上。
  妖契也不是一点没好处,刑老板心想,起码这种时候非常好用。
  他像是选择性遗忘了禁海之渊那次的乌龙事件,在心里给这玩意打了个好评,顺带自得了一下他英明神武的决断。
  盛钊看着这条线,也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玩意在特定时间可以看到对方的视角来着。
  所以说,刑应烛也……
  “我也看见了。”刑应烛果然说。
  盛钊缓缓捂住脸,恨不得在自己脸上煎个鸡蛋。
  “怪不得当时在龙虎山上,那镜子要把我和你栓一起呢。”盛钊闷闷地说:“合着最后源头在这。”
  刑应烛挑了挑眉,显然也想起了这档子事儿。
  “还挺准。”刑应烛说:“龙虎山果然还是有压箱底的好东西。”
  盛钊:“……”
  你这个土匪语气是怎么回事?
  刑应烛一打岔,盛钊脸上的热度也散了一点,他搓了搓脸,然后抬起头,认真地盯着刑应烛看了一会儿。
  刑老板原本还懒懒散散地任他看,过了一会儿才发觉他盯得时间有点太长了,于是发出了一个疑问的音调。
  “我就是忽然在想,当年就是你的血帮我引魂。”盛钊说:“现在又是你的骨帮我长生……你好像都搭在我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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