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隔音的小房间出来,就看到庄宴坐在床上。
Omega现在穿的是救援队提供的衣服,码数偏大。领口都松松垮垮的,露着细腻洁白的锁骨线条。
袖口也长,遮住大半只手。
陈厄走过去,在庄宴面前蹲下,然后伸手帮忙整理他身上的宽松衣服。
庄宴不好意思起来,轻轻捏住陈厄的指尖。
Alpha说:“回到开普敦之后,我送你去同学那边。”
“那你呢?”
“我要回边境,有些事情得处理。”
他说起边境的时候,咬字偏凶,仿佛带着杀意。
庄宴很轻地应了一声。
然后好像没什么可说的了,陈厄站起来,靠在墙边,专注地望着他。
Alpha脸长得英俊,眉骨立体,鼻梁高。灯影流淌下来,淡化了他神色间的戾气,仿佛显露出一种好看的深情。
静默把心跳声放大到很明显的程度,庄宴慌乱地开口。
“你身上很多疤。”
陈厄怔了怔。
庄宴仰起头,瞳仁在灯下仿佛显得湿漉漉的。
“所以这次去,也会很危险吗?”
指尖仿佛被针刺了一下,陈厄垂下眼眸,不自然地说:“不危险。”
“真的?”
“嗯,都是以前留的。”
庄宴不说话了,他的目光很柔软。这回窘迫不敢看的人,反倒成了陈厄自己。
他凶巴巴地让庄宴闭上眼睛,然后凶巴巴地亲过去,连接吻也这么色厉内荏。
Omega喘得很厉害的时候,陈厄按着庄宴的后颈,低哑地说了句。
“小宴,想永久标记你。”
最后还是克制住了,只在庄宴的唇上咬出一点不太明显的小伤。
陈厄呼吸粗重,慢慢退了两三步,在门边整理被弄乱的衣摆和袖口。
他说:“你休息下,我去工作。”
庄宴茫然嗯了一声。
陈厄走出去,又把门关上。
房间沉寂下来,只有浅浅的酒味,侵略性很强,让庄宴耳垂滚烫。
-
这回前往开普敦星的旅程,终于无波无澜,一路顺利。
陈厄把庄宴送到酒店门口。秦和瑜像一个望夫石似的,站在外头,捧着庄宴的光脑,热泪盈眶地迎接他。
庄宴一下车,就被同学们团团簇拥住。
“没事吧小宴?”
“听说那群人还持枪,你没受伤吧?”
“能平安回来就好!”
一抬头还能看到挤不过来的许教授,满脸都写着“可把孩子吓着了没事就好”的宽慰神色。
庄宴:“……”
但是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非常温暖,他眉眼弯弯地笑起来。
“我没事,让大家担心了。”
等学生们乱七八糟地说完话,教授一挥手:“庄宴,你先上楼,去自己房间清点行李,看看有没有丢东西。”
“十五分钟后,来二楼餐厅,一起来先把肚子填饱,压压惊。”
庄宴回过头,原本停在酒店门口的悬浮车,已经不见了。
从秦和瑜手里接过自己的光脑,屏幕上有一行来自陈厄的消息:“有事,先走。”
庄宴低头回复:“好的。猫咪翻肚皮.gif”
房间是双人间,两张床,他跟秦和瑜还是住一块儿。
小秦同学忐忑地交代道:“小宴你看看自己的行李里面对不对,有没有丢东西。当时你不见了,我特别慌,帮你收拾的时候可能会落东西,真对不起。”
说是这样说,行李箱和各种资料其实都摆得整整齐齐的,一个也没少。
庄宴笑起来说:“多亏你了,谢谢呀。”
秦和瑜脸红起来:“跟我客气什么!”
秦和瑜帮庄宴把日用品清点出来,摆在桌上。一边收拾,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陈厄亲自把你带回来的啊?”
庄宴脸有点烫,低着头说:“嗯。”
秦和瑜舒了一口气:“你知道吗小宴,我一开始还担心他会不管你,就让巡警在那边慢腾腾地折腾。”
庄宴:“怎么会。”
“怎么不会!你看他,平时对你好像也没怎么关心,还长着一张那么冷淡的脸,一口气能把你家暴三百遍不带停的身材。”
庄宴:“……”
小秦同学眼中的陈厄跟自己看到的绝对不是同一个人!
秦和瑜又说:“但想不到真出事的时候,他还挺靠得住。”
然后他戳了一下庄宴,促狭地问:“所以小宴,你是不是已经追成功了啊?”
庄宴红着脸,温吞地说:“可能还差一点点。”
秦和瑜:?
什么叫还差一点点!
作者有话要说:小秦同学:他看起来能一口气能把你家暴三百遍不带停。
小秦同学:……?你脸红什么!
第37章 不报忧
话没说完,庄宴就得跟秦和瑜一起下楼,和去聚餐吃饭了。
饭桌上又被问了许多遍事情的经过,庄宴好脾气地有问必答。但因为来龙去脉和很多事情连他自己也不清楚,所以大家都听得很不尽兴。
好奇的同学恨铁不成钢:“这是发生在你自己身上的事,你怎么不多问两句!我们一群人一起出来,为什么偏偏就是你呢?”
庄宴说:“他们说,有些东西不太方便告诉我。”
这位同学打破砂锅问到底:“是他们,还是你未婚夫陈厄少将?”
庄宴:“……嗯。”
盘问现场顿时变成起哄现场,年轻学生们都在此即彼伏地哦哦哦。
庄宴被闹的眼角都染上薄红,简直说不出话。
最后还是教授救场:“行了行了,见好就收。吃完早点回去休息,明天八点在大堂见,大家一起前往现场,专注比赛。”
“好。”
“知道。”
回去之后秦和瑜先进浴室洗漱。庄宴打开光脑,跟亲近的人一一报迟了几天的平安。
发完消息,又爬起来,从行李箱中拿出准备要穿的衣服和要用的资料。
一切事情都做好了,那些控制不住的心事,又像泡泡一样重新漂浮出来。
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还在响着。
庄宴抱着膝盖,想起之前的事,开始能隐约解读出Alpha不曾说出口的在意——
连夜赶来救援,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带出险境。
以为自己不喜欢看见残疾的半兽形态,依然又凶又笨拙地把翅膀幻出来,覆在身上取暖。
像是很没有安全感,陈厄每次向庄宴靠近的时候,都做好了应对嘲讽和敌意的准备。
但假若庄宴没像预想中的一样恶劣,反而给他温和的亲吻和拥抱。
他会短暂地怔一怔,生疏得仿佛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样的情形。
于是庄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跟陈厄讲了那么多话,却忘了最重要的喜欢。
漂亮少年脸颊烧得通红。庄宴把脑袋埋进枕头里,按耐着慌乱的心跳。
他想,下次一定要记得!
-
庄晋并没有第一时间收到弟弟出事的消息。
那时候小秦同学出于道德操守,没敢多看庄宴的光脑,到最后也只通知了408。
于是庄晋接到的电话,是开普敦警局打过来的:“请问是庄宴的亲属吗?我们试图拨打他母亲的联络电话,但并没有人接通。”
庄晋心里咯噔一下。
还以为弟弟故态复萌,又闹出了什么足以被拘留的事情。
庄晋没好气地开口:“我是,有话直说。”
结果对方说,你的弟弟在去往开普敦的星舰上,已经失联一天半了。
他不幸被卷入边境反抗军的一场秘密行动,人身安全受到威胁,我们深感抱歉,警方和军方正在抓紧协调救援。
庄晋:???
他差点怀疑这是诈骗电话,下一步就让自己往哪儿来路不明的账户打钱。
放下光脑,庄晋冷静了一小会儿,连忙联系内部人员打听消息。
半小时内,经过多方确认,原来这事情居然是真的。
庄晋再也冷静不下来,连忙定星舰,赶往开普勒星。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披星戴月,日夜兼程地赶路了。吃不下也睡不好,满心都想着,这怎么可能,小宴就算再出格,也不会真的跟□□搅合到一块儿吧。
结果星舰行驶到半路,傍晚,就收到了庄宴获救的新闻。
还配了一张非常清晰的照片。
自己弟弟身上披着别的Alpha的衣服。
旁边站着一个上身赤.裸的陈厄。
庄晋:“………………”
他心里五味陈杂,包括且不限于因为弟弟平安无事而产生的如释重负,以及一种直面自家白菜被拱现场的冲击。
很想掉头回中央星。
但假都请了,来都来了。
庄晋咬牙切齿地打开光脑扫了一眼,注意到庄宴这个小混蛋,就算获救了,也没第一时间跟哥哥报平安。
——他不知道因为种种缘故,光脑被小秦同学带在身上,已经先庄宴一步抵达目的地。
但是庄晋非常愤怒。
落地之后,他非要找庄宴问个一清二楚不可。
在去酒店的路上,他终于收到了庄宴的消息。
庄宴不知道自己的事连新闻都上了,还在乖巧并且轻描淡写地说——
“半路出了些小意外,星舰稍微有些延迟。我换了个航线,刚刚到开普敦。明天就要跟同学去现场了,希望哥哥也工作顺利。”
庄晋黑着脸,啧了一声:“小骗子。”
然后翻出自己定好的酒店,直接发给庄宴:“明天自己找时间过来,我要听你解释。”
庄宴回复了一个惊讶猫猫头:“哥哥怎么也来这边了?”
庄晋气不打一处来:“警局电话都打到我光脑上了!”
庄宴:“……”
过了两三秒,庄晋屏幕上,终于出现了来自庄宴的电话。
他按下通话键,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问:“还想瞒着我?”
庄宴语气倒很乖:“对不起,主要是不想让你担心。”
庄晋:“之前我发给你的新闻,你究竟有没有好好读?”
“……看了。”
庄晋看了眼时间,将近十一点。对面弟弟也算是生死逃亡,挺不容易的,脸都苍白了。
他勉强松口:“算了,今天就先这样,你明天想想台词,过来跟我解释。”
电话挂是挂了,但庄晋还睡不着觉,他觉得自己这个哥哥当得挺失败。
宁华璧忙成这样,还要抽空交代自己照顾小宴。结果这些年管也管不住弟弟,光顾着闹别扭,一转眼又把弟弟给弄丢了。
……到最后,弟弟还是非亲非故的陈厄给救回来的。
这是不是说明,自己身为哥哥,已经比不上一个外人?
庄晋半宿都在辗转反侧,扪心自问,一整个晚上都没睡好。
刚好第二天白天,庄宴跟着同学和教授,有别的安排。庄晋补了个眠,然后认真地做了一下跟弟弟谈话的准备。
就算心有点虚,但气势一定要足。
要像皇帝召见大臣,总理召见内阁,老师召见学生一样,把小宴喊过来。
因为学校那边行程很赶,庄宴快到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上八点。
他说:“哥哥还没吃饭吧,我顺路打包点东西上来。”
庄晋抽完根烟,新奇地想,这不成器的弟弟现在竟然还会关心人了。
他转头把窗户打开,烟味散干净。
没多久,庄宴就拎着食物,按下门铃。
庄晋打开门,冷着脸看弟弟在桌上布菜。因为已经很晚了,所以他带的都是口味偏清淡的点心。
虾饺烧卖,还有几块晶莹剔透的马蹄糕。
庄晋没怎么看吃的,先扫了一圈庄宴。弟弟看起来精神还好,身上也没受什么伤,根据通过内部关系调来的体检报告,他现在应该是健康得活蹦乱跳的。
一般人碰到那种事,都免不了担惊受怕。
结果自家弟弟倒好,轻松得仿佛是来了场荒星一日游。
庄晋心情复杂,语气不善地开口说:“小宴。”
庄宴仰起头。
庄晋斟酌着词句:“竞赛的事情还顺利吗?”
庄宴说:“都挺好的,就是这个项目比较大,要注意的细节还挺多。回去之后,可能要多花点时间来建模和计算。”
庄晋懒散地嗯了声。
庄宴把筷子递给他,他随手接过来,却直接放在桌上,没夹菜。
“以后别再报喜不报忧了。”
庄晋耷拉着眼皮,揉了揉弟弟脑袋顶上的黑发。
像是兄弟间的一种默契。
小时候吵完架,也是这样别扭地求和。
虽然庄宴现在已经长高了许多,而且脱去稚气的模样,但他头发还是很软。
摸起来绒绒的,像动物幼崽的毛。
庄晋语气出乎意料的温和:“我和妈妈都很担心你,你没受伤就好。”
庄宴低下头,带着鼻音很轻地嗯了一声。
开始吃东西的时候,气氛还稍微有些僵硬。沉默了一会儿,庄宴忽然发现,爱吃的虾饺全都被夹到自己面前。
于是他给哥哥往回夹了一个。
庄晋拖长声音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谢哥哥的意思。”
庄晋啧了声,分明很受用,但脸上还是假装不在乎。
过了几秒,又听见弟弟说:“当初让哥哥受伤的事情,我也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