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了一下,慢慢冷静了下来,接通:“爸……”
电话那边沉默了片刻,沉默的楚商络一颗心吊了起来。
“公司的事我都知道了。”楚辰东声音平静难得没有骂楚商络,“说说怎么回事吧。”
楚商络吸口烟,“我们的海鲜查出了重金属超标,我查过了,问题不是出现在养殖场,而是市场里的商户。每家每户的海鲜都超标很多,严重会致命。虽然证据没有,但肯定是温家做的,而且不是人为投放,市场商户的水一天一换,没办法投,问题出现在了鱼池。一年前楚氏找了一批施工队新修了所有海鲜市场的鱼池,他们把重金属融到了鱼池墙壁里,随着时间越长,水冲开了外墙缝隙,里面的重金属物质一涌而出,造成了今天的局面。难办的是,这种情况顶多算建筑施工时的材料不合格,赔偿一下就算了,我们根本拿不了这个理由搞温家。”
说到这里,楚商络的烟已经烧到了手指,他妈的!温家竟然从那么久之前就开始搞他们了!
电话那边又陷入了沉默。
楚商络又道:“我哥当年被车撞,也是温家搞得,可我们一样没有证据,唯一的证人王远昊他精神状态很不好,已经被定性为轻度精神病了,他的话不能作为证据。”
楚商络听到了电话那边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然后就是楚辰东隐忍的声音:“这么多年了,温正阳竟然还打着我们的主意!”
“怎么了?”
电话那边又沉默了,片刻后楚辰东问:“你想怎么做?”
这回换楚商络沉默了,他紧了紧拳头,开口:“工商局里有温家的人,要查封楚氏一年甚至更久,虽说楚氏可以坚持,但坚持不了一年,曾经的合作伙伴也都不肯伸出援手。温家堵死了我们的出路,破产只是时间问题,想留下楚氏,很难了。”
接下来是长久的沉默,楚商络这么多年面对楚辰东时,父子俩没少沉默,可没有哪一次的沉默竟然这样沉重窒息。
很久后,楚辰东开口:“你就随心所欲的做吧,你哥在你走后忽然病情加重,我脱不开身。只是那三家古董行一定要想办法留下,那不是我们的。”
楚商络有些心凉,这种情况了他爸竟然还不肯回国帮他。
“古董行不是我们的是什么意思?”
楚辰东:“没什么。”
“没什么可不行,”楚商络冷着脸逼问道:“古董行被任骄明撬走了。”
“那就让他撬走吧。”楚辰东说话的时候,捡起了地上碎裂的相框,一张很旧的老照片里,并肩站着三个青年。
分别是他、温正阳、阮舒。
而阮舒,有着一张和任骄明极为神似的面庞。
“为什么?!”楚商络闭了闭眼,他丝毫不愧对任骄明,凭什么古董行就要白白让任骄明拿了去!
“到底是为什么?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楚辰东不再说话,头发半白的人,看着相框陷入了回忆。
没有得到回应,楚商络愤怒地挂了电话。
他受够了,真的受够了!
妈的!破产算了!他妈的他在这累死累活不眠不休,楚辰东却在那不问世事!没有问过一句他累不累。
楚商络也不想管了,愤怒地离开了任骄明的房间,翻箱倒柜的找出了一瓶红酒。
之前任骄明管着他喝酒,他只好偷偷藏了一瓶,如今没人管了他想怎么喝就怎么喝!
楚商络坐在沙发上一口气喝了一瓶,酩酊大醉间,他听到了开门声。
他迷迷糊糊的看向门口,门口那人和让他万分痛苦的人长着同一张面孔。
楚商络笑了,愤怒地将酒瓶砸向那个在他醉酒时都阴魂不散的影子。
任骄明看着脚下的酒瓶,微微皱眉,“我来取东西。”
楚商络太久没睡觉了,眼皮子已经撑不住了,他“哦”了一声,摇摇欲坠的倒在沙发上。
任骄明推开自己的房门,当看到满是狼藉的房间那刻,他呼吸停滞了一下。
随后他关上了房门,他知道他什么也拿不走了,因为什么都没有了。
就像他和楚商络的这段关系,从一开始就是什么都留不下的。
作者有话要说: 无视我的商战,不过现实比我这商战更简单~比如某新闻hhh
楚总此刻的内心:毁灭吧!都毁灭吧!
小任为什么要回来取东西,他其实就是一个非常精细的人,对自己的物品很有占~有~欲~
第39章
昏暗的房间里充斥着刺鼻的酒气与烟味。
楚商络抱着酒瓶, 颓唐的靠在沙发上,因酒气而通红的面色却依旧无法掩盖眉间的疲惫。
任骄明看着醉得塌糊涂的楚商络,迟迟没有动。
楚商络太累了太困了, 他很想睡觉, 他用酒精麻痹自己, 可始终处于一种昏昏沉沉的状态, 连想好好睡一觉短暂的忘却这切都做不到。
半梦半醒间,他感觉面前站着个人,楚商络努力瞪大双眼,是那张面目可憎的脸。
楚商络摇摇晃晃的直起身体,朝这个影子扑去。
他死死揪着任骄明的领子, 痛苦不堪的骂道:“滚……滚出我的梦!人渣联合温家坑我,你不配出现在我的梦里!不配!”
楚商络醉醺醺的,炙热的身躯紧贴着任骄明。
他没什么力气, 所有的支撑点都落在了任骄明身上,湿热的呼吸喷洒在任骄明颈间。
任骄明颈间的肌肤滚烫,烫得他脖颈上的脉搏一直在轻微跳跃。
楚商络忽然又安静了下来, 似乎是睡着了。
任骄明抓住楚商络的手,想要把人带到沙发上去。
楚商络却睁开了眼,用力打开任骄明的手,吼道:“别碰我,你他妈恶心死了!”
任骄明一愣, 手垂了下来。
楚商络失去了支撑点,磕磕绊绊地往后退,腿撞在茶几上碰倒了酒瓶,“哗啦”声,酒瓶碎在了茶几上。他腿一软, 陡然向后倒去。
任骄明来不及多想,手已经搂住了楚商络的腰,下坠的力很大,二人一起往茶几上倒去。茶几上是锋利的玻璃碎片,皮肤接触上定会留下伤口。
关键时刻任骄明伸出右手撑在了茶几上,楚商络与玻璃碎片仅相差几公分的距离。
任骄明微微皱眉,他的右手按在了玻璃碎片中,鲜血缓缓从手掌中渗出。
楚商络这时又有些清醒了,他猛然推开任骄明:“你他妈滚,你这个白眼狼!”
任骄明被推得后退了两步,楚商络浑浑噩噩的倒在沙发上,随即他翻个身,半身体蹭到了沙发边缘,正缓慢地滑下沙发。
任骄明垂着眼,走过去将楚商络抱到沙发中央,楚商络忽然捉住了任骄明受伤得右手,疼得任骄明倒抽口气。
楚商络闭着眼睛,说着梦话:“和温彦连手搞我,我定不让你们好过……”
任骄明看着憔悴的楚商络,沉默了下开口:“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没有联手温家坑你。周赢的确是我安排进来的,也只是为了拿回我家的古董店。只是周赢背着我投靠了温彦,骗走了楚氏60%的股份。”
楚商络似是听到了般,狠狠握了下任骄明的手,人却还是闭着眼,不知是睡着还是醒着。
任骄明右手被攥得很疼,疼痛遍布每一根神经,让他很想说点什么,可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不善于解释,何况如今局面解释改变不了任何。
任骄明抽回手,擦着手心上的血,此时他右手手腕肿得不成样子。
是上次跳伞救了姜嘉后就留下了旧伤,每逢阴雨天就疼。
来这里之前他刚处理过背叛他的周嬴,手腕不小心伤了下,又在刚才按在茶几上时扭伤,现在已经无法动弹了。
“狗东西!骗钱骗感情!你他妈怎么不去死!”楚商络皱着眉头又说了梦话。
任骄明沉默了下,他从来没想过骗楚商络感情,从一开始他只是要拿回阮家的东西,他不想和楚商络纠缠,楚商络的感情却如团能融化万物的熊熊烈火,他直在避开,也不希望楚商络在他身上陷得更深。
但很多事情的发生,也让他措手不及。
楚商络还在嘀嘀咕咕地骂着任骄明,翻身就又要滚到地上。
任骄明将睡觉都不老实的楚商络带到了沙发里侧,缓缓开口:“我不想欠你的,15%的股份我会还给你,只是楚家大厦将倾,股份已经没用了,我想你知道可以用这股份做点什么扳回局。”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楚氏留不住了,让楚氏倾倒的并非股票在谁手里占比多,而是对手处心积虑多年,环扣一环套住了楚氏。
温家背地里这些手段,任骄明是不知情的,即便隐约察觉到,他也没有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这上面。
任站起身走向门口,他知道今天他离开这里,以后就再也不会踏进来了。
而他也该尽快踏出这步与楚商络断得干净,可不知道为什么,脚上却有千斤重。
有些疑问也是刚才在脑海里闪而过,明明来楚氏的第一周他就已经拿到了古董店,可为什么还是与楚商络纠缠至今。
仅仅因为玉佩吗?
任骄明伸手探向门把,事已至此,想这些已经没用了。
“其实……古董店……你说……”
任骄明动作停了下,仔细听楚商络说什么。
楚商络说着梦话,声音闷闷地,似是带了哭腔:“你说,我给你啊。”
任骄明浑身一震,手上的痛楚刹那间被放大到了极致,痛感遍布了全身。
他有些恍惚,推开门,逃似地离开了。
*
楚商络第二天醒来时,他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身上披着外套,他扶着昏昏沉沉的头起来,看到手上的血时愣了下。
“草……我他妈不是吐血了吧?”
随即楚商络又有点破罐子破摔,吐血就吐血吧,最好是个胃癌,死了算了。
说不定死了,他爸妈还能回来看他眼。
楚商络嘲讽的笑了下,然后看到了桌上的碎酒瓶,瓶子上也满是血迹。
他愣,脸色越来越难看,随即抬脚踹了下茶几,匆匆去洗干净了手,打电话让物业赶快换把新锁。
楚商络来到公司时,门口依旧堵着不少人,他钱也赔了,还赖着不走,背后谁在指示不难猜。
他压低帽檐从后门进去,本来是防火通道,没想到还会有这样作用的天。
办公室里,楚商络刚进去,林治走过来,迟疑了下,打量着楚商络的道:“任骄明联系我们了。”
楚商络脸色一黑,“他有什么事?”
“他把15%的股份转给了我们。”
楚商络知道这是任骄明想跟他断干净,可哪有这么容易,不把三家古董店吐出来,别想跟他断干净,他们之间的账可没那么好算。
“我知道了。”楚商络攥了下拳头,坐到沙发上点燃根烟,看着屋里的几个人说:“我打算同意温家收购楚氏。”
林治和楚棕面面相觑,陆闻笑着将咖啡放在楚商络面前,“全听你的。”
最后楚棕和林治也没说什么,纵然再不舍,可这是减少楚商络损失最好的办法了。
楚商络坐在窗边看着楚家人付出了大半辈子心血铸成的基业,想着他父亲说的对,在经商天赋上他确实不如楚商玥,他确实天生不是经商的料。
根烟抽完,楚商络打通了温彦的电话:“我答应你了,我现在手里有40%的股份,你想收购,三亿怕是不够吧?”
电话那边温彦立刻明白了任骄明将15%的股份还给了楚商络,他妒意疯长,露出一副施舍的模样,“楚商络现在是你熬不住了求我,给你三亿我都够慈悲了,要不是不想在圈子里落人口舌,我分都不会给你。”
楚商络将烟蒂扔进已经满了的烟灰缸里,声音平静:“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没有收购成楚氏你们温家还怎么实现垄断京市产业的美梦呢。”
电话那边沉默了下,温彦冷笑,“你这么说没错,但只有三亿,多分我也不给。”
“那好吧,下午就来签合同吧。”说完楚商络挂了电话。
林治忧心忡忡的看着楚商络,“老板,我们不算股份,光房屋土地这些,早就远远超过三亿了啊。”
楚商络手指戳了下林治皱在一起的眉心,最角扬。
林治就知道里面有猫腻了。
当天下午楚商络签了合同,拿了三亿。
温彦从来都是浅笑的脸上,今天露出了最大的笑意,临走前他对楚商络说:“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我们一直被圈里那些人放在一起比较,他们说我处处不如你,我偏要给他们证明,我就是比你强。但这不是我最讨厌你的原因,而是……”
楚商络叼着烟,“我没兴趣听你这些狗屁原因,讨厌就讨厌无所谓,讨厌我的人还少?只是温彦,路还长着呢,最后谁赢不定。”
楚商络说完大步走出了办公室。
温彦拳头攥紧,他定要让楚商络永远也爬不起来。
走出楚氏的这路,楚商络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他只知道以后他不用这么累了,这个担子终于可以从他肩上卸下了。
这天有很多人来看他笑话,大楼外早就挤满了媒体,温彦在向全世界宣布他的胜利。
楚商络始终高扬着头颅,他就是输,也要输得漂亮,那些看客别想看到他丝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