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时安继续碎碎念,“赚钱很忙很辛苦,甚至不敢休息。”等待游戏人物回血的功夫,他抬头看了眼许佟澜,“但也是要休息的呀,一根弦只紧不松,我们这种凡人会崩溃的。”
“那你……觉得我厉害吗?”许佟澜问完,忽然觉着自己耳朵有些发烧,还好这会儿店员刚好端上奶茶,他忙去取了,刚一坐回来,就听林时安说:“当然。”
刚喝了口奶茶的许佟澜差点被噎住,琢磨着是不是店员糖加的太多,这奶茶咋齁得慌。
他把奶茶递过去:“喝吗?”
林时安十指如飞,没抬眼,倒是极为配合地张开嘴:“啊——”
“你没长手啊?”许同澜一边吐槽一边把吸管塞进他嘴里,林时安含着吸管,咕噜咕噜吸溜了几大口,唇边溢出浅浅一线白色的痕迹,他卷着舌头把奶茶舔掉,就看见许大少爷一脸不忍直视。
“怎么了?”他问。
许同澜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我觉着你也别读书了,富婆应该会挺喜欢你的。”
“你不也喜欢我?”林时安笑着看回手机,调侃道:“傍你和傍富婆都一样。”
“谁喜欢你了,”许同澜脱口而出反驳道。
“开个玩笑,”林时安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我说哥们儿,你是不是太敏感了?”
男孩子们之间这样的打趣再正常不过,谁也不会放在心上。许同澜一时语塞,半晌没吭声。
“还喝不喝了?”他只好选择转移话题。
“喝喝喝,”林时安伸手关了游戏,伸手接过去,目光刚好落在了许佟澜手腕上。
那是他亲手编的手链。
他忽然垂下眼,踟蹰着开口:“哎许佟澜,我真心实意给你道个歉。”
“也不该带你翻墙,不该让你背处分。”
“稀奇了,”许佟澜笑眼看他,那双总是凌厉张扬的眉毛显出几分温柔来,“居然有朝一日能听到你真心实意给我道个歉。”
“也不该因为你打牌打得烂就不带你。”
“……”
这人惯有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能耐。
说来也是巧,这回的编程题真考到了斗地主,需要编写能够压过对方出牌的小程序,考虑到这帮学生还小,把斗地主的规则删删改改,删减了许多,饶是这样,题目依然不算太容易。
“男朋友,”林时安拍了拍许佟澜的肩,“下次一定好好教你。”
“也没关系,”许佟澜深吸一口气,云淡风轻地砸深水炸弹,“我做出来了。”
这回被噎到的换成了林时安。
“这题这么难,你确定?”
“我确定。”许佟澜喝了一口奶茶,尾巴翘上了天。
李教练今天格外的纳闷儿,正带学生逛着学校呢,平日里总是没影儿的林时安竟然回来了,而且二话不说就找他打申请,说要去网吧加练。
他摸了摸越发光洁的后脑勺,思索片刻,刚一答应,就见着许佟澜骑着单车风风火火地追上来,这位三好学生竟然连个报告都没打,直接越过他追林时安去了。
这个许佟澜,让林时安带的越来越不像话了。
李教练叹了口气,琢磨着给黎丹告状,他掏出手机随意翻了翻,刚准备按拨出,就收到了房贷扣费短信。
他愁眉苦脸地看了看黎丹依然没有任何打算给他打钱的征兆,默默关掉通话界面,把手机塞回了兜里,“嗐,反正没钱,管那么多干嘛。”
☆、第 29 章
从H大回来,林时安照旧去沈哥那儿兼职卖唱。
一贯没个正型儿的沈余尔斜靠在门口听他唱歌,一副醉醺醺的样子,见他放下吉他接水的空当,顺手递过去一杯不知名的液体。
林时安瞟了他一眼,“不喝。”
“不懂风情。”沈余尔自顾自地摇着酒杯,也懒得关心林时安怎么在正常上课的时间来了,反正这人来一天就结一天的工资,权当他替曹歆照顾弟弟。
“曹歆呢?”沈余尔见林时安又掏出了那本像是总也写不完的书,一个头两个大,忍不住去干扰他。
“上班呢吧。”林时安没抬头。
上回沈余尔闹过之后,曹歆忽然就不做老本行了,没多久就找了个健身房推销的活儿,整日整夜地蹲在大学门口发传单。
“是你让他换的工作?”林时安忍不住问。
“算是……吧。”沈余尔状似无意地开口,却还是没藏住嘴角那一点点的雀跃。
林时安轻笑了一声,摇摇头。
“年纪轻轻地故作什么成熟。”沈余尔见他这样子忍不住嘴快道:“你的坎儿还在后头呢。”
“我能有什么坎儿,”林时安的眼睛里染上几分无奈,“沈哥,”他双手交叠着,下巴搁在手腕上,右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笔,直直看着沈余尔,“你是知道我的事的,我哪敢和人谈感情。”
沈余尔愣了一瞬,拍拍他的肩,“现在是这么说,以后真碰上心动的了,可就由不得你了。”
“那不是耽误人吗?”
间歇换班的同事放下吉他去接水,林时安按了几下按动笔,清脆的弹簧声毫无章法,他忽然把笔往书上一丢,伸手去接对方递给他的吉他。
“希望不要有那么一天吧。”林时安对沈余尔说。
色调昏暗的清吧里,外面晴朗的日光透过缝隙射进来,显出浅浅的光柱。
林时安温柔的声音在静谧的酒吧里响起,带着三两分清透的少年气,“接下来这首歌,送给我们老板,沈余尔沈先生。”
少年的面庞隐在素白的光影里,舒缓的和弦响起。
“以后别做朋友,”
“朋友不能牵手,”
“想爱你的冲动我只能笑着带过……”
沈余尔略挑眉,伸手比了手枪的手势,食指一抬,啪地打过去,同林时安的目光对视上。
后者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促狭的笑意。
“傻小子,”沈余尔低低地开口。
他没有告诉林时安,在他看不见的包厢里,坐着另一个奋笔疾书的男孩。
他也没有告诉林时安,那个男孩预定的那间包厢里,能够直接看到他弹吉他的画面。
那个男孩每天在他之前来到这里,写上一天作业,在他离开后离开。
他说他是林时安的朋友,却又说“不要告诉他我在这。”
耳边旋律未歇,沈余尔和包厢里的男孩都听在心里。
“永远的朋友祝福我遇见爱以后,”
“不会再懦弱紧紧握住那双手。”
推开门的曹歆入耳便是这首歌,他顿了顿脚步,咽了口唾沫,看了看手里的一大沓传单,原本打算来打个秋风的脚180°换了方向,径直转身出门去买了矿泉水。
细碎的声响惊动了沈余尔,他猛地回头,复杂的目光落在那个化成灰他都认得的背影上。
林时安唱完最后一首歌,找沈余尔拿了钱,推开酒吧的大门。
分明已经过了桂花盛开的时令,外头的日光仍强烈地像A城火辣辣的夏天一样。
明亮灼目的太阳打在少年的身上,漏出斑驳的剪影,显出身后的清吧格外昏暗。
沈余尔随手收拾桌台上的残羹冷炙,忽然撞上从包间出来的□□。
他没头没脑地对小朋友撂下一句,“歌好听吗”
许佟澜攥紧了书包带,昂着头不吭声。
沈余尔抬起头,目光落进他眼底,像是要看清他似的,“弟弟,感情这东西,堵不如疏。”
许佟澜有些诧异地望向他。
沈余尔却没去看他,目光遥遥地落在曹歆离开的门上。
他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许佟澜说:“就是喜欢他怎么了,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有什么不敢表现的。”
谁又甘心一辈子,情人只做朋友。
☆、第 30 章
终于在运动会前夜,十五班被全员放了回来。
大抵是为了把素质教育的口号喊响,学校到底还是没拦着他们参加运动会,每个人的参赛项目早在停课的一个月里就决定了,然而开幕式是怎么都来不及排了,索性放弃。
然而预料之中的训话迟迟没来,甚至老张都只简短了交代了几句运动会注意事项,并且带来了全科老师布置的作业。
——最终15班的老师,除了孔箜,还是没有一个人离开。
有些事没有人会说出来,但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老师们的请愿只是一种干巴的表态,想让学校管管这帮无法无天的孩子,没有人愿意真的放弃在十五班任教,就连孔箜也不例外。
且不说十五班的光环对于老师们来说有多重要,年复一年,老教师们眼睁睁地看着越来越优秀的毕业生涌进锦山,上至清北,下至6所教育部直属师范大学,从前难见硕士生,现如今连博士生都有了。
内卷的大环境下,对老师们来说,在锦山任教15班的机会,错过一次,很可能就难再有了。
那也就意味着,在锦山的事业到头了。
15班的氛围热热闹闹的,一点儿停课的样子都没有,倒像是在家放了一个月的假,同学们眼瞅着一个比一个开心。
林时安心情也不错,信息竞赛的代码给教练测试过了,不出意外,应该能抱个奖牌回来。加上处分也是雷声大雨点小,按照锦山的惯例,重点班学生的处分在高考前都会消掉的。
他把包顺手挂在椅背后面,伸手去桌肚掏《王后雄》,打算换换脑子,然而熟悉的脸没出现,反而是摸到了一本厚厚的硬壳书,包装还挺精致。
“哇!”
他还没出声,赵嘉佳先开始咋呼了,“《小王子》欸!这不是那个立体翻页的精装版吗?”她一边说一边摩拳擦掌,两眼冒星星地问:“可以给我看看吗?”
纯白的背景之下,卡通的小王子站在自己的星球上,像一个温柔的梦。
林时安把书递给她,疑惑地拿手肘戳了戳许佟澜:“你送我的?”
“不是啊,”许佟澜没好气地开口,然而他一转头,就看见林时安就着赵嘉佳的手,看立体插图看的津津有味。
“你喜欢这个?”他问。
“喜欢呀,”林时安说:“多好看呐!”
“我知道了!”赵嘉佳捧着书,脑袋边儿忽然冒出了灵感的小灯泡,一脸八卦道:“肯定是暗恋你的妹子!”
林时安顿时打了个寒战,没留意到身边的人不动声色地竖起了耳朵。
随着书页的翻动,终于在最后一页,被金色火漆封住的深蓝信封出现在他的眼前。
“情书吗?”许佟澜问。
赵嘉佳带着果然如此的神情探了探头,见林时安打算拆信那封信,和许佟澜两人都默契地避开了目光。
只是一个是吃到瓜了的兴奋,另一个——
许佟澜看着眼前整齐排列的算式,忽然怎么也想不起来刚刚解题的思路了,想转战下一题,却像是脑子断网了一样,怎么也看不懂题目的意思。
他叹了口气,只好暴躁地在草稿纸上胡乱划拉着。
林时安一目十行地看着那封信,微微抿紧了唇。
那字迹很娟秀,文字也很温柔,没有署名,但确实是一封情书。
他安静地把信折叠好,塞回书里,思考了半晌,把书整整齐齐地收进书桌。
听见声音,赵嘉佳又嬉皮笑脸地转过来,“怎么样,是情书吗?”
林时安点点头,听着赵嘉佳开始叽叽喳喳地猜是谁。
“别猜了,”林时安把她的头扳回去,“没署名。”
许佟澜把他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哗啦”撕掉了表面的草稿纸,揉成纸团的声音簌簌作响,指节因为过于用力而泛白。
他故作吃惊,“一封情书你就心动了?你也太好追了。”
“都不知道是谁,”林时安想压下嘴角,却忍不住笑意,“再说,我可比不上你许学神,收情书跟收作业似的,”他敲敲桌肚,“这可是我收的第一封情书。”
信里感情真挚,几乎把他夸上了天,十七岁最臭屁的年纪,头一回收到情书,说毫无触动绝对是假的。
林时安因着这幅皮囊,自打上了初中,对他一见钟情的人就没断过。
从前给人装男朋友的时候,更是因为这幅祸水的皮囊惹了不少麻烦。甚至在沈余尔那儿唱歌那会儿,还有被中年大叔看上的经历。
但这并不妨碍他读完这封含蓄深情的情书之后,依然有一瞬间的恍惚。
“你不好奇是谁?”
“不好奇。”
他说的坦白,他没有喜欢的人,所以是谁对他来说都没差。
“那你……会喜欢她吗?”许佟澜带着试探的口吻。
林时安摇摇头,忽然往后仰靠在椅子上,后脑勺借着椅背的依托,抬头看着教室的天花板。
过了很久,他才低低地说:“不行的。”
许佟澜神经崩的太紧,见林时安摇头便松了一大口气,一时的大意之下,也就没有留意到林时安用了“不行”,而不是“不会”。
☆、第 31 章
按照锦山的惯例,每个班各自在自己的看台区域搬上小板凳写作业,有同班同学比赛的时候就欢呼加油,值日生会负责将非运动员清理出操场。
“哎,”许佟澜站在林时安的旁边热完身,随意理着前额的头发,“一会儿我跑百米跨栏,你看不看?”
穿着亮黄色号码服的少年眉眼灼灼,直勾勾地看着林时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