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注意的。”林时安捏了捏许佟澜的手,没告诉童哲自己的父母已经知道了。
林叔和芳姨一直对他很好,向来也很少管教他,他几乎是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就告诉了他们这件事,但每个人的父母不一样,他不想让童哲联想到对他管教过于严苛的母亲而难过。
许佟澜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垂眼看了看身边的男孩儿,忽然觉得内心软得一塌糊涂。
一席人吃到一半儿,任越才着急忙慌地赶过来。
门还没推开,就听见他嚷嚷:“饿死我了!”
高中生惨遭食堂□□的胃总是格外的需要食物的慰藉,任越向来不见外,来了便大口扒拉饭菜,直到吃撑了都没觉出席间略微有些诡异的氛围。
直到他打出一个饱嗝儿,揉了揉肚子,才发觉林时安身边坐了个挺眼熟的人。
“你……”任越盯着许佟澜的脸,一时有些迷茫,“你不是那个以‘一身红裙’吗?”
许佟澜看了林时安一眼,后者想起往事,忍不住偷笑。
“记性不错,”许佟澜毫无真心地夸赞了一句,咬牙切齿为自己正名道:“重新介绍一下,”他说:“我是你哥男朋友,许佟澜。”
“你是许佟澜!?”任越的目光唰得亮起来,完全无视了许佟澜着重强调的定语部分,一脸追星的崇拜模样,“考神我超喜欢你作文的!”
每周周考的优秀作文都会做成影印版,下发到每个同学手里。从他没考进锦山的时候,林时安就给他带优秀作文看,如今他作为高一的学生,更是被老师耳提面命地摘抄欣赏高二高三的优秀作文。
而其中出现次数最多的名字,莫过于许佟澜。
林时安看着自家弟弟完全无视了自己,热情澎湃地掏出纸让许佟澜签名,无奈道:“又不是明星,你要他签名干什么?”
“沾仙气儿啊,”任越说:“哥,你考前都不拜考神的吗?”
林时安看了许佟澜一眼,天马行空地琢磨着,考神都是他男朋友了,他身上总归是有仙气儿的吧。
想着想着,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莫名其妙被这小孩儿带歪了思绪,“什么仙气不仙气的,”他摊摊手,“封建迷信要不得。”
“你哥早都把我仙气儿全吸走了,”许佟澜在一边悠悠道:“上回月考这人都考到第十了。”
“等等,”任越的思绪被拉回来,他终于后知后觉道:“考神刚刚说是哥的男朋友?”
许佟澜对这个过于长的反射弧不甚满意,淡淡瞟了林时安一眼。
林时安拒绝接受他的信号,眼神飘忽地看天空。
“哥,”任越惊了,“真的啊?”
眼瞅着许少爷开始低气压,林时安眼观鼻鼻观心,“嗯。”
想起来那时候他觉察曹哥和沈哥的不对劲的时候,还藏着掖着不告诉任越,没想到自个儿倒是先谈上了男朋友。
其实和任何人说这件事的心理负担,都比不上对任越说。
毕竟任越从小和他玩在一块儿,跟屁虫似的,他做什么任越学什么,好处自然是任越被他带得学习勤勤恳恳,考上了锦山,又进了15班,坏处嘛……
他有那么一点点地担心十几岁的小孩子在性取向这件事上跟风。
任越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哥,我一直以为你很直。”
“其实我也……”向天默默举起手。
“还有我……”
好几双目光面面相觑,最终一致看向许佟澜,“我们之中仿佛混入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许佟澜勾起嘴角,“还好没那么直。”
☆、第 62 章
大概是现在的小孩子对性取向的接受程度越来越高,任越经历了短暂的恍惚之后,脑回路默默跑偏,对许佟澜说:“那咱们现在算是一家人了吗?”
许佟澜愣了片刻,就听任越打着小九九,“那你多给我一张签名呗,最好是to签。”
林时安在旁边笑,“你还得寸进尺了。”
许佟澜好整以暇地给他签名,问道:“给谁?”
任越舔了舔上颚,罕见地有些扭扭捏捏道:“你就写,to亲爱的李同学。”
“李同学?”林时安揶揄:“你是不是背着我谈恋爱呢。”
“哥,你别瞎说。”他从许佟澜手里拿过签名,夹在了书里,没工夫再理会两个哥哥,拿出手机认真地和人聊天去了。
碰了一鼻子灰的时安哥哥只好自顾自地笑了笑,感慨着儿大不由娘,顺便想起远在老家那个小萝卜丁,还不知道长大了会怎么叛逆呢。
许佟澜睨见他走神,拿左手肘杵了杵他,“哎,林时安,我替你找了一条生财之路。”他小声道:“我觉得你可以试试去下一届卖我的签名。”
林时安笑着翻了个白眼,“谁稀罕。”
“我小舅子啊。”许佟澜一脸骄傲,在林时安面前毫无顾忌地嘚瑟。
林时安不接茬,就看着他笑得眼睛弯弯,顺便糊弄地“哼哼”两声。
一行人热热闹闹的,半是笑闹半是吃饭,打算回家时天色已经黑透了,考虑到还有赵嘉佳一个女孩儿,夜里回家不安全,许佟澜索性给蒋川打了电话。
其他几个先出了饭厅站在路边儿上继续说笑,方便等蒋川。林时安走在后头去前台付钱,刚放下手机,何廷忽然走到他身边,“我们聊聊好吗?”
林时安睨了眼他的神色,把小票随手塞进口袋,和何廷一起走到路边无人的角落。
“怎么了?”他问。
“你们是认真的吗?”何廷看了眼马路对面的许佟澜。
林时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好被许佟澜捕捉到,对面像条大型犬摇尾似的冲他挥了挥手,他忍不住被逗乐了,转而对何廷说:“当然了。”
“许佟澜这样的人也会和什么人谈恋爱吗?”何廷自顾自地开口,“真的让人意外,我从来没觉得他会喜欢谁的,好像一颗心都在学习上。”
“学霸也有三情六欲,好学生也可以谈恋爱。”林时安的目光落在灯红酒绿的街道上,“就只是因为喜欢而已。”
“你们不怕影响高考吗?”何廷说。
林时安叹了一口气,“现在怕影响高考,那以后还得怕影响保研考研转博考博工作应聘,”他拍了拍何廷的肩,半是玩笑道:“不如出家好了。”
似乎从很早的时候,学生们就开始被家长学校和老师耳提面命,一遍又一遍地强调,早恋是错的。
仿佛是洪水猛兽,沾上了就会跌落谷底,从好学生变成坏学生,成绩一落千丈。
可是其实是没道理的。
尽管许多人依然把这些东西奉为圭臬,把这件事作为问题来处理和预防,时不时还要条分缕析地谈谈危害。
其实唯有那么几个断章取义的抽样调查,连支持这一观念的大数据都没有。
何廷跟着笑了笑,“不过也是,你最近进步那么大。上回月考,咱俩只差一名呢,我特为你高兴!”
林时安勾起唇角,“谢谢你啊。”
何廷抿了抿唇,“是不是全靠许佟澜没日没夜地辅导你呢?有没有什么心得,咱俩这么多年的朋友,你也跟我讲讲呗。”
“其实也没有……许佟澜这个人不藏私的,你有问题直接去问就好了。”
他说的是实话,大家都很忙,到了他们这个程度,也早不存在“一拖一”地辅导学习了,顶多是偶尔交换习题,分享思路,背一背许佟澜圈出来的优秀作文。
但听着何廷的话,他心里头忽然不太得劲,刚巧许佟澜和他招手,似乎是蒋川已经到了,他索性换了话头,“走吧,车来了。”
何廷看了眼他的背影,“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远在广州的小租房里,正刷着朋友圈的沈余尔突然从沙发上跳起来,嚷嚷道:“卧槽!”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曹歆在一边儿削苹果,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任越刚发了条莫名其妙的朋友圈,我问他怎么了,你猜他和我说什么?”
曹歆作为话痨身边合格的捧哏,默默接到:“说什么?”
“时安和那个姓许的小子在一起了!”沈余尔还在碎碎念,俨然震惊到三观崩坏的模样,“我之前还劝那小子不要和林时安告白,操,我一直以为时安是和你一样的死直男!”
被殃及池鱼的曹歆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复杂,“现在小孩儿怎么都这么开放,那个姓许的小子不是要考清华北大的学霸吗?”
“学霸就不能喜欢同性了?”沈余尔白了他一眼,小声吐槽道:“老古板。”
曹歆倒是没再杠,他放下水果刀,把苹果给沈余尔递过去,“吃吧。”
沈余尔咬了一口嘎嘣脆的苹果,忽然回头道:“曹歆,你现在和我住一块儿,你开心吗?”
“有时候挺乐,有时候挺气。”曹歆诚实说。
“我特高兴,”沈余尔放下苹果认真道:“你把我照顾地特别好。”
曹歆拿纸巾擦了擦手,忽然坐正了身子对上沈余尔的双眼,“那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我照顾你?”
沈余尔正在咀嚼的肌肉忽然就停了,甚至轻微地战栗起来。
为了不让曹歆像之前在A城一样疏远他,这些日子他也学乖了,他发现只要自己不再作妖地提及他对曹歆的感情,曹歆就会像小时候一样毫无距离感地和他相处。
可没想到,曹歆居然自己提了出来。
“喜欢你。”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如果小的时候,我没有照顾你,保护你,现在也不给你在这儿削苹果,你还会喜欢上我这么个人吗?”
“曹哥,”沈余尔少有地正色道:“最开始喜欢上一个人或许是有理由的,可喜欢到了后来就会变得不再有理由,或者说你的所有都成为了我爱你的理由。”
“我不知道回到好几年前我会不会喜欢上冷漠的你,但是我知道,就算从现在开始你再也不照顾我再也不让着我再也不对我好,我还是会一直爱你。”
“是不是特别贱,”他说:“可我就是觉得,就连你对我发脾气的样子都能让我硬起来。”
曹歆白了他一眼,忍不住道:“那你图我什么啊?”
“我不图你什么,”沈余尔没再嘴贱,他指了指自己的脑子,“可它就是喜欢你,一直都只喜欢你,你让我怎么办呢?”
曹歆无声地叹气,半晌,他像是破罐子破摔似的往桌上扔了两张票,站起身来,打开窗户点了一根烟。
“明天放假,长隆去不去?”
☆、第 63 章
随着高考的结束,高二年级学生正式搬入高三年级教室,从老师的办公室到试卷上的标题通通改成了高三,无形中渲染着山雨欲来的氛围。
六月末的调考兼期末考试结束,学校象征性地给准高三同学放了两天的假,便着急忙慌把大家抓回学校,开始长达一个半月的暑假补课。
别的学校还在最后狂欢的时候,锦山的学生们已经被带上了牢牢的紧箍咒。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理作用,暑假补课的时候总是更容易觉得倦怠。
周日下午休息的两小时,林时安强撑着困倦躺在床上背作文,瞪大的上下眼皮正在和瞌睡虫殊死搏斗,困意一阵接一阵地袭来,他长叹了一口气,“好难啊!”
许佟澜才不理会他那点小情绪,“下周周考你作文要是还上不了五十……”
林时安对他的威胁无动于衷,“你能把我怎样?”
“我——”许佟澜被噎住了,抬头看见林时安还在床上吊儿郎当地晃着翘起的二郎腿,把笔一放,径直开始爬床。
“哎哎哎你干嘛呢!”林时安一下子清醒了,作势去拦他。
“我洗了澡了!”许佟澜手抓的稳,上下铺的床本就容易出事,林时安又不敢真去推,结果就被鸠占了鹊巢。
许佟澜一把拿过他手里的书放到一边,扯了扯被子躺到他身边,“我不能怎么样,但我现在可以和你一块儿睡午觉。”
初夏困倦的午后,窄窄的小床上,饶是刻意避开也很难在两个人之间空出距离。身边许佟澜的存在感太高,林时安彻底没了困意。
少年有些凉的皮肤相贴,心却没来由地燥起来。
林时安往里缩了缩,用力地闭上眼睛,凹出深睡的模样。
许佟澜忍不住笑,心跳却是如出一辙的快。
他半撑着头,看着林时安鸦羽般的眼睫在眼底打下一片小小的阴影,忍不住伸手去拨。
林时安唰得睁眼,握住了他的手,一鼓作气把人压到了身下,“你想干嘛?”
许佟澜任由他剑拔弩张,挑眉笑道:“你想干嘛?”
只不过,两个人的重音咬字不太一样。
“我靠!”林时安蹭地坐起来,“许佟澜你怎么这么流氓。”
“那还不是跟你学的,”许佟澜动了动双手,撑在脑后,“咱刚认识那会儿,你不还在教室说跟巩台山,给钱就能……”
“就能怎样?”林时安眼尾下扫。
“就,就……”
许佟澜支吾了两声,“嗐”得一声,整个人埋进了被子里。
好不容易装出来好整以暇的模样彻底崩掉,他揉了揉发烧的脸,在林时安的笑声里锤床。
果然,耍流氓需要的心理素质太高,纯情高中生许佟澜目前还不具备,仿佛只剩一口气的武林大侠,最多能撑到发一次大招耍一句流氓,然后就会彻底破功,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