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定。”陆越声音低下去,“快睡吧,困。”
房间再次安静下来。
大概是心理作用,屈少司得到陆越保证,确实也觉得闻不到那股味儿了,眼里往下掉,他也困了,便侧身准备睡觉。
结果刚翻身,手被扯着。他扭头一看,才发现陆越握着他手腕,张嘴要喊他:“你……”
男人睡得很沉。
屈少司不确定陆越是不是又在逗他,故意装睡,他静分析两秒,还是闭上嘴,没再说话,缓缓抽回手。
—
陆越已经很久没睡那么沉。
一觉醒来,房间里还是很暗,他第一眼看向前方,被子叠得整齐,屈少司不见了。
陆越翻身而起。
他们住的次卧在堂厅左边,开门出来,堂厅没开灯,暗沉沉一片,不过门倒是打开一扇,有淡淡的光。
陆越往前走,快到门口他倏地住脚,眼底的冷意消散,静静望着坐在门口的男人。
天光破晓,青色的天际穿过薄云,漏出来几缕浅橙霞光,屈少司搬了个凳子坐在门口,捧着玉米,安静吃着。
霞光落在他的眼角,晕染出若有似无的绯色。陆越不由想起第一次在市医院见到屈少司。
一身狼狈站绿化带里,傻乎乎瞅着他,眼角落了滴血都不知道。
陆越没有打扰屈少司,等屈少司吃完,他才从黑暗里走出,搬了把凳子坐到屈少司旁边,闭目仰头,感受清晨的阳光。
“真好。”他冒出一句。
屈少司还在嚼最后一口玉米,两边脸颊有点鼓起来,他停住动作,偏头望着陆越:“什么?”
陆越没睁眼,视野却不再黑暗,有着淡淡的红色。
是太阳的颜色。
他唇角弯起,声音很轻:“和你一起晒太阳,很好。”
*
江源十点到的清水湾。
屈少司换好衣服,谢过村长和王阿姨,去村里视察一圈,就打道回京城了。
去往村口的路上,江源频频瞅陆越,大楼出租的合同,是他和陆越秘书签的,但他也见过陆越,知道陆越是隔壁科技公司的总经理。原来他和他们屈总认识?并且关系还不错?
“陆越。”陆越注意到,简短自我介绍。
江源赶紧说:“您好,我叫江源,屈总的特别助理。”
屈少司已经走到车边,等了一会儿,两人还在后面说话,他赶着回公司,就问陆越:“陆总,你坐江源车还是我车?”
陆越走过来说:“我有个地方要去,需要借你车,得麻烦你坐你特助车了。”
屈少司爽快关上车门:“行。”
陆越先走了,车速相当快,很快消失在路的尽头,江源忍不住问:“屈总,陆总开那么快,是不是有急事?”
屈少司陷入沉思,江源望过来,他嘴巴微张:“不知道。”拉开车门坐进后座。
江源:“……”
屈少司在车上就开始处理文件,回到屈氏,他让江源跟他去办公室,拉开抽屉交给江源一个文件袋:“去注册一个新公司,以我的名义。”
江源这时才露出些许惊讶的神色,他接过文件袋,到底还是问出口:“屈总,您买了清水湾的地?”
屈少司打开电脑,没什么表情:“嗯,要建一个超市。”
江源:“哦。”他转身往外走,手落在门把,他又回头,“我能申请到新公司吗?”
屈少司睨他一眼:“你是我聘请的特助,不是屈氏。”
江源立即满血,笑着说:“屈总您忙,我去办事!”
“还有件事。”屈少司喊住他。
江源回头。
“买一盒剪刀。”屈少司强调,“整套那种。”
江源:“……是。”
江源离开后,屈少司一头扎进工作里。
时间过去得很快,窗外渐渐灰暗,屈少司刚打开一份文件,手机响了,他瞥了眼,是屈母的电话。
屈少司滑着鼠标继续浏览文件,一手接听:“喂。”
“阿司你还没下班吗?”话筒里响起关门声,“我买了很多菜过来,你早点回来吃饭。”
屈母还不知道屈少司搬到公司住,屈少司也不打算告诉她,他保存好文件,关了电脑起身,正要拿车钥匙,忽而想起车被陆越开走了。
“……”
屈少司只好打车。
“咳咳。”
出租车的空调打得特别低,屈少司咳嗽了几声,赶紧摸了摸额头,见温度正常,他松了口气,昨天没淋太久,应该没那么倒霉中招。
他和司机说:“麻烦空调高点。”
司机应了声,把空调调高好几度。
*
恰逢下班高峰期,一路堵过去,快八点才到郊区别墅。
屈少司累得厉害,路程中假寐了一段时间,下车都还不太清醒。
往日黑漆漆的别墅此刻灯红通明,屈少司打开门,迎面而来一阵饭菜香。
厨房里有炒菜声,客厅里有笑声,屈少司心下奇怪,往客厅走了几步,看到客厅相谈甚欢的两人,霎时闪过不好的预感。
屈母和萧宝珠。
那厨房……
屈少司太阳穴突突跳,没等他去厨房验证,厨房里的人听见动静先出来了。
齐星迟穿着围裙,手里拿着汤勺,一看到屈少司,他眼眸立即弯弯的:“寿司,啊不。”他调皮吐吐舌头,“是少司,你回来了。”
屈少司:“……”
一秒后,他人生第一次爆了粗口。
“艹……”
第20章 020
【020】
这个场景,是原文出现过的桥段。
现在场景再现,屈少司喉咙涌上一股酸味,他脸色微变。
齐星迟隐约听到屈少司说了什么,但他不愿意相信,他问:“什么?”
屈少司:“我要吐了。”
齐星迟:“……”他嘴角弧度僵住,眼里闪过几分受伤,他捏紧锅铲,“你就这么讨厌我?”
屈少司:“我真要吐了。”
齐星迟指甲划过锅铲的长柄,发出刺耳的动静,他无法冷静,快步走到屈少司面前,声音尖锐:“你究竟讨厌我什么?我做错……”
“呕!”屈少司再忍不住,抬手抓着脖子,直接吐到面前的齐星迟身上。
虽然齐星迟戴着围裙,但他比屈少司矮上好几公分,屈少司这一吐,大部分呕吐物沾到围裙,却也有小部分散落在他领口和裤腿上,弥漫着难以形容的气味。
齐星迟傻眼了,一动不动。
“呕……”
未消化的食物不断往上反流,屈少司一口气吐了个痛快,吐了个干干净净。
屈母和萧宝珠听到动静,跑过来一看,两人顿时惊呆了。
屈母先反应过来,冲过去扶屈少司:“阿司,你怎么了?!”
屈少司摆手,转身跑进卫生间,接了杯水,漱了好几遍,嘴里的异味总算没有了,也舒服了很多。
这时屈母跟过来,在门口担心问:“阿司,你是哪里不舒服?”
屈少司放下水杯,又拧开漱口水漱了一遍,等嘴里都是清新的薄荷味,他偏头回:“没事,晕车。”
屈少司知道他应该是发烧了。但要是说出来,屈母肯定会留下照顾他,齐星迟也会趁机留下来。
绝对不给齐星迟这个机会!
只要想到齐星迟有可能会整晚守他旁边,屈少司行动力无比迅速,他快步走到门口,揽过屈母的肩膀,出口成谎:“妈,我今晚有个特别重要的视频会议,时间快到了,你请萧姨他们去别处吃饭。”
屈母对在哪儿吃饭无所谓,她只关心她儿子,她打量着屈少司:“真没哪里不舒服了?”
“没有。”屈少司故意频频看手表。
屈母确认屈少司无碍,也就放心了,注意到他的动作,她脚下加快,回到客厅,齐星迟已经处理好秽物,但领口裤腿还是留有些许痕迹。
齐星迟见屈少司是身体不适呕吐,而不是讨厌他,他非但没生气,反是关心屈少司:“少司,你没事吧?”
他旁边的萧宝珠脸色却不太好,不过碍于两家交情不好发作,她勉强扯出笑脸:“是啊,吐得星迟满身都是,没什么大事吧?”
“他没事,就是晕车。这孩子,从小就晕车。”屈母说着赶紧上前,“哎呀,星迟这衣服可不能再穿了,走走走,回市里阿姨给你买几套新的。”
屈母知道屈少司不乐意外人碰他的东西,更别提衣物,便借故把萧宝珠和齐星迟带走。
萧宝珠当然没意见。齐星迟是她的心肝宝贝,屈少司不仅吐他身上,出来也不知道关心一两句,她是没胃口还留这儿吃饭了。
齐星迟使出浑身解数做了一桌好菜,就想在屈少司面前露一手,现在竟然让他走?他当即摇头:“我……”
“妈,萧姨慢走。”屈少司知道齐星迟肯定拒绝,抢先一步推了他一把,力气不小,直接推齐星迟到玄关。
脚尖也一踢,把齐星的皮鞋精准踢到他脚边,既然礼貌热情只会火烧浇油,屈少司也不再伪装,恢复冷冰冰的神色:“齐先生也慢走。”
萧宝珠见状,气得够呛,假笑都维持不住了,她换好鞋,上前拉着齐星迟走得飞快。齐星迟几次回头,期望屈少司会留他,结果自然是失望。他咬了咬下唇,黯然转回去,乖乖跟着萧宝珠上车。
屈母也把刚才那幕纳入眼底,她悄悄问:“你不喜欢星迟?”
屈少司头很沉,他撑着门板勉强站稳:“没有,我只是不想和他有任何交集。”
任何两个字,说明是很抗拒了。
屈母了然点头:“妈明白了。”她拍拍屈少司的手,“回去开会吧,妈走了。”走几步又回头,叮嘱他,“记得先吃晚饭再工作。”
屈少司答应了。
*
屈少司没吃饭。
齐星迟做的菜,看着好吃,吃了更好吃。原文里,齐星迟除去万人迷和团宠的金手指,还做得一手好菜,谁吃谁夸。
然而吃人手短,他宁愿饿着。
屈少司吞下两片退烧药,强迫自己不去看厨房,上楼休息。
他留了一盏床头灯,倒到床上,随意扯被子盖着,沉沉睡着了。半梦半醒间,手机似乎响过几次,屈少司实在睁不开眼,拉过被子捂住脸,蜷缩着继续睡。
一会儿冷,一会儿热,脑海里做着凌乱的梦。
还是他很小的时候,屈父带他去朋友家玩,那家也有个小男孩,比他大几岁,像尾巴似地跟着他。
弟弟,要不要喝汽水?
弟弟,要不要玩游戏?
弟弟,醒醒,不要睡了,吃饭了。
弟弟,醒醒啊。
……
“屈少司,醒醒。”梦境和现实交叠,屈少司耳畔一直有人在叫他,“醒醒,快醒醒。”
屈少司困难睁开眼,朦胧的视野里,一个逆着灯光的人影站在床前,看不清脸,屈少司开始没反应,过几秒,他意识到什么,瞬间清醒。
“谁!”他疾速后退,抄起枕头当武器。
“我。”
熟悉的声音。
屈少司刚悬起来的心又放回去,他丢开枕头,揉揉眼睛再看过去,这次视线清明了,陆越身上还是昨天那套西装。
屈少司也没脱衬衫和裤子,睡了一觉,他衬衫开了几粒扣子,皱巴巴的,时不时露出他的锁骨。
他瞥了眼闹钟,凌晨三点多,他撑起身:“你怎么来了?”
陆越先探身测了测他额温,见降下来了,他才回:“打你电话没人接,问保安才知道你没在公司。”
屈少司摇头:“我是问你怎么来我家了。”
陆越:“来碰碰运气,看看猜得对不对。”
“?”
陆越挑眉:“我猜有个倒霉蛋淋了雨,身体不好发烧了。”
屈少司:“……”他无法辩驳,一阵咳意,他连咳好几声,才哑着声音问,“你怎么进来的?”他绝不会忘记关门。
陆越回:“有窗户。”
“!”屈少司眼睛瞬间圆了,“我锁了的!”
“是,锁很严实。”陆越认同点头,“明天找人给你换窗。”
屈少司:“……”
陆越补充:“我提前关了电闸,报警器才没响,不是你没听到。”
屈少司幽幽问:“你就那么确定我在家?”
陆越下巴努向床头灯:“你不在家,会舍得开灯?”
屈少司懵了一下,忽然笑了,他抓抓头发:“也对。”
他退了烧,没昨晚那么难受了,翻身起床,这才发现陆越还提着一个大塑料袋,印着药店的标志。
不用看也猜得到是各种退烧药和感冒药。
生病的人容易感性,屈少司有那么点感动,鼻子抽了抽,于是他问:“陆总,会做饭吗?”
—
厨房里很快飘出米香,屈少司肚子叫得更厉害了,他坐不住了,从沙发起身,快步跑到厨房,扒着厨房门问:“怎么还没好?”
陆越背对着他,仔细搅着锅:“快好了。”
屈少司便又退回去坐好。
过几分钟,陆越端着稀粥和榨菜出来,屈少司迫不及待去接,陆越叮嘱他:“烫。”
“没事。”屈少司饥肠辘辘,连喝了两口,“现在越烫越好。”
陆越也就没阻止,他在旁边坐下,整理袖口。
屈少司瞥了眼衬衫,也是陆越昨天那件,他吞下粥开口:“你从中午忙到现在?”
他们是十二点左右离开清水湾,陆越没把淋过雨的衣服换下来,说明他离开清水湾一直没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