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姚梁只想把这人的头给拧掉,他深呼了一口气,按捺住想要***的冲动,把这人给拖到了浴缸里去。
如果说刚刚姚梁脑海里还有心思想着张绎文,那他现在脑子就是罢工了一样,来来回回的都是那满一地的呕吐物,还有饭桌上的烧烤啤酒。
“二傻,你帮我把桌上的烧…”
话说到一半,这才回过味来。
果然,这最戒不掉的还是习惯。
习惯这回事像冤鬼,沾上的时候容易,脱离的时候难,他听人说过养成一个习惯只需要二十一天,而张绎文在他身边已经有一百多个二十一天,够他养成一百多个习惯了。
可他没听人说过,这一百多个习惯又要用多少天去戒掉。
姚梁把那满身的呕吐物的衣服给换了,帮王旭升顺带放了水,洗了身子,换了衣服,全程都是目不斜视,手就放在王旭升的肩颈处借力,这可苦了王旭升,姚梁这一借力差点把王旭升的肩颈处给捏出一道印子。
好不容易又把人弄上了床,姚梁这才开始收拾起了饭桌上的烧烤啤酒。
“你这烧烤的签子就这么往垃圾袋里怼啊,你这啤酒杯也不洗的吗。”
听着人高八度的声音姚梁忍不住掏了掏耳朵,扬起眉,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问道:
“那不然呢?”
那人摇了摇头,把姚梁手中的垃圾跟杯子都拿了过去,把那装着签子的垃圾袋又套了一层垃圾袋,杯子也给仔仔细细的洗干净。
“我说姚姚啊,你这没了我可成大问题了。”
“我去娶个贤妻良母回来不就没了问题。”
“找个贤妻良母能满足你?”
说完那人还往姚梁身上揩了把油。
“滚。”
姚梁一下把人的手给拍开,一手浸进洗碗池里,把那水往人身上泼。
幸好洗碗池里的水不脏,那人也不甘示弱,两人就在洗碗池边玩起了你泼我我泼你的幼稚游戏。
不过游戏的结尾有些少儿不宜就是了。
那手不小心被竹签戳到了指尖处,这才把姚梁从回忆中拉回来。
竹签刺人不痛,只微微的,有些被刺到的感觉,姚梁拿起垃圾袋,把那些烧烤串往里塞,完了又拿多了个垃圾袋套在外头。
杯子也仔仔细细的洗了干净,不过一个杯子,竟然被姚梁洗得满水池的泡沫。
他把那洗碗池里的水塞拔起,两手撑在洗碗池的边上,看着水往那池口里排出去,只剩一堆泡沫遗留在洗碗中。
就像他和张绎文那样,人像流水去得快,回忆跟习惯却堵在了池口中,难再消去。
那些熟悉他和张绎文的人,包括张绎文都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他们会走到今天这个结局。
其实他也想问,为什么他们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个结局。
可惜,这些为什么注定找不到答案。
姚梁的手似是要撑不住自己的肩颈的重量,从背后看,只见姚梁的肩颈连带着后脑勺都缓缓地,无力地向下垂。
第二十四章 厌烦的人(修)
姚梁总听人说这人再怎么倒霉催总得有个限度。
姚梁只觉得这话不对,反正他倒霉催起来就是没个度。
先不说上司大清早一通电话打来催他回去公司,剃胡子把脸给刮伤,烤吐司把吐司给烤焦了这一堆的破事。
他现在看着在床上躺成个大字形的醉汉,他那额角就突突直跳,在经过无数次在心里反覆质问自己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二货朋友以及心理准备后,姚梁深呼出口气,拿起一旁的蓝芽音响往那醉鬼耳旁放。
而事实证明,蓝芽音响的好运来是无法把一个醉鬼叫醒的。
姚梁看了看表,自觉不能在这醉鬼身上耗时间,于是手起刀落,精准地往人露出的后脑袋拍了过去。
“妈的,谁打老子。”
王旭升一下就起来了,他揉着后脑袋,神色极为不悦地在那大吼,活像个被踩到尾巴的大猫,就差没看见他身上的炸毛。
“姚梁?你跟个鬼站那干嘛?”
王旭升转过头去,这才看见了叉着手站那看着自己的姚梁。
“快点出来吃早餐,我得去上班了。”
姚梁冷哼一声,留王旭升一人懵着跟那循环播放的好运来在房里。
“我说你怎么还在那上班,你那老板也是可以的,你放假还打来让你上班。”
“我不在那上班的话,那我真的是失恋失业又没钱了。”
“随便再找一家不就行了…姚梁,你这吐司也烤得太焦了吧。”
王旭升顶着个鸡窝头,穿着姚梁那几十块一套的睡衣,让姚梁差点忘了这人也是个富家子,说换家公司说得比今天要吃什么来得更轻松。
这万恶的资本主义。
姚梁看向王旭升的眼光都带上了几分幽怨。
王旭升在那抱怨着烤焦的吐司,倒没看见姚梁那幽怨的目光。
姚梁正想着把人给撵走,就听门外的门铃响起。
姚梁这心里想着他家莫不是什么风水宝地,怎么最近个个都往他这凑。
门一开,便见一女人拿好几大袋子的东西站在门外。
“你怎么来了?”
姚梁一看清来人是谁,脸色一下就变了。
“姚姚啊,我看你好久都没回消息,奶奶跟我担心你,听你今天放假就来了,没打扰你吧。”
门外那女人说话也不敢跟姚梁对上眼神,说到最后,才微微抬眼看了一下姚梁,那语气依旧是那么的小心翼翼,每次听得姚梁都要以为自己是什么会吃人的妖怪不成。
姚梁开门没门全,只开了约两个身子的位置,女人看不到里面还有王旭升在,姚梁可不想让她看见王旭升,不然这女人大概是要发疯。
“我等下得会公司一趟,你把这些东西给我吧。”
姚梁揉了揉那隐隐痛着的额角处,这些人平常也不来一次,怎么一来就是连着一起来。
姚梁眼下只想着要把女人打发走,倒是忘了自己屋里头还有位麻烦人物。
“姚梁,你跟谁在说话呢?”
“哎,阿姨您好。”
王旭升奇怪姚梁怎么那么久不回来,于是也跟着凑过去门那边看了,一看见了女人便估计是姚梁的妈妈,便立刻朝人问好。
姚梁不爱说家里的事,所以王旭升他们跟姚梁认识那么多年也只知道些皮毛,不清楚姚梁跟他父母的关系。
姚梁此刻听着王旭升的话从后面传来,他觉得刚刚还是隐隐痛着的头有越来越痛的趋势。
这下他可能真的要旷工了,就跟王旭升说的那样,得去找下一家了。
“你怎么还没跟这男人分手!”
那尖细的声音很难让人相信是眼前这个瘦弱,看着温柔的女人发出的。
可那女人看着王旭升,眼里有接近崩溃的癫狂和怨恨,她红了一双眼,瞪着王旭升,咬着那颤抖的嘴唇,握满了东西的手正紧紧攥着胶袋的袋子。
“你先走。”
王旭升立刻反应过来,抓上放在一旁的手机钱包便要穿鞋走人,谁成想那女人倒突然冲了进来跪在他面前。
“我求求你好不好,你放过我们家姚姚吧,两个男人过一辈子是不行的,我求求你跟他分手吧。”
那声俱泪下,可谓凄惨。
姚梁的脸是彻彻底底地黑了下来,王旭升在一旁是手足无措。
女人死死地拉着他的裤脚,让他想走也走不了,只好好声好气地劝着让人起来。
姚梁跟着单膝跪了下来,把女人的手从王旭升的裤脚掰下来,王旭升这才得了自由。
说过一句保重,看了眼那疯了一般的女人,王旭升便往外走了。
随着大门关上,屋里只剩下女人那惨烈的哭声。
“姚姚,你跟妈妈一起过吧,跟个男人一起你们又不能结婚生…”
女人大概是哭累了,又转过头去抓着姚梁的衬衫哀求着。
“够了。”
姚梁压下心头涌上的厌烦,他站了起来,女人的手也随着他站起来的动作落了下来。
女人带来的那几袋子的东西早就散了满地,也没人去理,两人就这么维持着一站一跪的姿势。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还是姚梁上司的一通电话打来催姚梁去上班,才把两人从那无边的寂静中拉了回来。
“姚姚啊,你得去上班吧,妈妈在这帮你打理一下。”
大概是察觉到自己的过度激动的反应,女人拿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收拾了一下自己,强行扯出了个微笑,这才站了起来。
“你看看你,这向日葵都快枯了,怎么还不扔呢。”
女人说着就要把那向日葵拿起来,姚梁倒先了她一步把向日葵抢了过来。
“回去。”
一句冷冷的话语让女人荐地没了声音。
“奶奶还在家,你先回去吧。”
看着女人那眼泪又要往下掉,姚梁是不想再上演多一次刚刚的闹剧了。
“我知道了。”
女人静默了一会,这才缓缓向外走。
“记得去看看李医生。”
姚梁还是背对着女人,女人听了他这话怔了一下,那背在肩上的包包的袋子掉了下来也没管,过了半晌,女人才把袋子重新背上,轻轻的嗯了一声才往外走。
一场闹剧,这才算是落了幕。
屋里一片的狼藉,女人带来的饭菜、衣服全都从那几个大袋里散了出来,饭菜的汁混着衣服,就这么扫一眼,也能知道这些饭菜衣服肯定毁了大半。
那枯了的向日葵仍握在姚梁的手上,向日葵毫无生气地往下蔫着,就像在低着头似的。
姚梁闭着眼,手捏了捏鼻梁,轻叹一口气,无力地摊进沙发里。
此刻的他感觉自己和那堆散在地上的饭菜和衣服一样,一样的无用,一样的是垃圾。
第二十五章 2120公里
姚梁记得那是大概2010年的时候,那是上海世博会开幕,广州举行了亚运会的一年,那年姚梁还是大二,正是青春少年时。
自从高中毕业后,姚梁跟张绎文是彻底断了联络,只听说张绎文在北京读书,那部mp3仍被姚梁保管着,静静地躺在他的书桌上。
跟王旭升、刘宁和郑启倒还有联络,他们和他一样在广州读书,时不时还有约出来见面。
张绎文对他们几个都在广州这事似乎颇为不满,常常嚷着说他们集体背叛了自己。
北京到广州的距离是2120公里,他和张绎文就隔了2120公里,整整三百多天的时间。
在这三百多天里,姚梁不能说是过着毫无波澜的平淡人生,毕竟,他这人天生就受倒霉运的青睐。
那女人来找姚梁的时候,整个人都哭成了个泪人儿,那黑色眼线浑着泪水从女人的脸庞淌下,成了道黑色的泪痕,要是晚上看见了女人,定要吓得快快走开。
事情的前因后果大致上可以形成一句话——他那个心爱的男人背叛了她,就像她背叛了姚梁父亲一般。
背叛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女人流产,那男人无法再面对女人。
那男人其实跟姚梁的父亲没什么不同,看着虽然比他父亲意气风发不知道多少倍,本质却是一样的懦弱。
女人也是一样。
人们亦步亦趋地追求着与自己矛盾而本质上又相同的人,在看清了追求的人有着和自己相同的本质便决断离去,总是如此,未曾改变。
女人若是不懦弱,她又怎会来找姚梁。
姚梁自是不愿见她,可姚梁的奶奶倒倔了上来,说什么也不要赶人走,姚梁不想和老人斗气,只好由得女人隔三差五就来拜访一趟。
不过说回来,张绎文大概才是把他那勉强算得上平静的生活毁得一干二净的人。
但张绎文也不用做些什么,只要露个脸,就能让姚梁那仅存的理智都被抛弃,做出一步又一步的错误决定。
是的,就在大二那年的寒假,张绎文从北京来了广州,跨过了那2120公里,那三百多天,到了姚梁的面前。
“张绎文,你这人回来怎么都不说一声,我们好去接你机啊。”
“得了啊,王旭升,你跟我面前装什么客气,当部长当糊涂了?”
两人又跟那像高中那样你一句我一句的吵着,谁也不让对方。
姚梁就坐在张绎文的对面,那火锅冒出的热气直往外飘,隔在姚梁跟张绎文之间,姚梁看人也看得不真切。
姚梁只知道人比以前看着瘦了些,许是北方的食物不合胃口,可那人的轮廓便更深了些,穿着件深蓝色的毛衣,里头套着件白衬衫,样子看着比起之前文雅了不知道多少。
不过对着王旭升几个人,他仍像以往那样,仍是之前那痞痞的样子。
席间几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就聊到了女朋友这事。
“听说你小子交到女朋友了?什么时候带出来让我们看看?”
“滚。”
姚梁听了这话,心不知道为什么直往下沉,那股难受的情绪哽在了喉间。
一年多,姚梁以为自己能用一年多的时间把人忘了,结果今天看到这人,才发现自原来是自欺欺人,不过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把这人往心里再收得深些。
跟着王旭升他们说出一句又一句的调侃,勉着笑,几杯黄酒下了肚,就当那些年少无知时的事是故事,是被自己错过的遗憾。
姚梁怀着心事,那隔着一层热烟的视线自然也不为他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