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炼————黑田 步

凯文已没有精神再去注意自己周围的情况，他现在只想赶快回到那间牢房，将自己的头埋在被子里，就算憋死也不想把脸露出来。
这算什么？调戏？侮辱？还不如上刑逼供来得直接！凯文心中还有一丝的恨意，他恨自己为什么刚才竟萌发出一点点贪恋的意念！他恨自己有些自取其辱！
他蜷在被子里与外面的空气隔绝，耳边是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嘴唇上文森留下的湿印早已风干，唯有那压上来的重感尚未离去。脑子里混沌一片，他不知道应该想些什么才能使自己忘记刚刚发生的一幕。大脑急速的搜索着，于是便想起尴尬一幕之前二人的对话。
凯文对自己的立场从未怀疑过，他认为这是自己的毕生事业，但现在竟然有些动摇了，他开始怀疑自己的社会价值，"世界将被弱势群体拖垮"不绝于耳。尼尔？！他想到了尼尔。每当他苦闷时唯有尼尔给予他慰藉。
他在心底呼喊：我到底做了些什么啊？！

文森有些懊悔刚才的举动，那算什么？征服的手段？还是献身取利？荒唐！已经冷了二十多年的心，它怎么又热起来了？它应该是死了的，从进入总统府的那晚开始，它就已经死了！
他不讨厌凯文，反而觉得凯文"稚气的执着"是可爱的表现。难道是受老家伙的"传染"自己也变得喜好这口儿了？
冷静！要恢复以往的理智！自己已经是射出的箭，没有回头路了！现在的首要任务，是逼老家伙主动向罕星提出进驻事先双方商定好的，那颗划给格瑞星做军事管理区的星球。然后就是拿到含有暴利的克粉资料。这是为了使自己脱离格瑞星的两个充份条件！
他努力的思考着今后有可能出现的内忧外患，但是凯文的双唇似放大了的照片，总在脑子里晃来晃去。是因为没有得到想要的才会念念不忘？还是纯粹的生理需要？
他决定以冲凉来浇灭这快要燃起的欲火。拉开衣橱想要拿件睡袍，柜子里满眼都是白色衬衣、白色裤子，以及白色的睡袍，一切白的刺眼！有时他怀疑自己的用心，穿上全白的衣服就能表示自己的洁净吗？这究竟是掩饰还是揭露？
罢！他长吁一口气，全当自欺欺人吧！

正当文森准备与瑞德总统联系商讨进驻罕星军事管理区一事时，从汉斯那里传来消息，格瑞星国内发生了大规模的反战游行，宇宙委员会也不再保持沉默，并且有关人员已经秘密造访总统府与瑞德总统进行了密谈，内容一级保密，但据闻谈话其间提到罕巴停战及扣押MH14个人组织事宜。
对于宇宙委员会将出面调解停战，文森不是没有准备，现在罕巴两军处于胶着状态，他命令乔安娜出动中级力量部队以助罕军打压巴军，制使巴军大伤元气，但不要造成一边倒形势，这样便可以不会引来宇宙委员会的全部注意力，毕竟在它的管辖范围内包括44个星球，克斯星这里不过是没有引起全面慌乱的一个角落而已。
但是关于MH14组织，他另有办法，原本是想在宇宙委员会过问之前拿到克粉资料之后，趁乱将其灭口。可现在宇宙委员会已经过问了，很有可能有关资料的事已经露了出去，毕竟没有不透风的墙，既然他能知道那别人也有可能从另外的路径知道，那做起事来更要加倍小心，并且似乎鉴于现在他对凯文的态度有所改变，对于取得资料和"善后"的方法也将做些改动。
一想到凯文，文森就直咬后槽牙，这个人怎么就不上他的道儿呢？

"将军。"路克打断了文森的思绪，"总统密电。"
文森示意路克出去，并拿起了通话器，"喂？"
"文森。"总统低沉的声音从彼端传来。
"我是，总统先生。"
"形势控制的很好，但巴星至今仍未与我联系，他们还是不肯低头。"
"巴军还没死心呢。"文森心中想的是：我可不想这么快就结束。
"克斯星的控制权要尽快拿到，不要把时间拖得太长。"瑞德总统的言下之意是：时间越长花销越大，钱是能省则省。
"明白。"文森应付道。
"还有那个MH14组织，宇宙委员会要求你马上移交。"听瑞德的语气，他好像还不知道克粉资料的事。
"我这边没有多余兵力，他们想要就让他们赶快领走，省得我还要从有限的军需里抠出这些人的口粮。"文森装出不耐烦的口气。
"嗯。我会去交涉的。"
"总统先生，关于罕星答应的军事管理区，我想您应该要求他们兑现了，省得夜长梦多。"文森似在提醒。
"哼，我也在想这个问题。"瑞德总统停顿了一下，"所以你要尽快掌握克粉的出入管理权，如果罕星敢反悔我就掐了它的命脉！"
"明白。"

因总统的话文森想到了凯文的话：这是国与国的战争还是一部分人与另一部分人的战争？又或是一个人的战争？按瑞德的话意，这似乎是场专为他准备的战争。但按自己的想法，唯有利用这场战争才能永远离开格瑞星。
文森现在既希望战争永不结束，又急切盼望这一切能有个结果。
累！

凯文并没有把自己憋死，只是有些意志消沉。
他还在继续做他的"佣人"。
在事发生后的第二天，他还想应该如何面对文森，但居然一连几天两人都没有碰面。他怎么会知道，如果文森不出现在自己的休息室里，就证明他在忙。这也同样说明某个地方正在硝烟弥漫。

"喂！送杯茶过去！"吩咐的人很不客气。
凯文有些忐忑不安的来到文森的休息室，只见文森在发呆，全没在意他的进入。凯文放下茶杯转身刚要离开，茶几上的一本画册引起了他的注意力。他放下了茶盘拿起了画册，一页一页仔细的看着。
这是一本记录着人类发源地--地球，各种地理、人文、风景图片的画册。对于从未曾在地球上长期生活过的人来说，这本册子里所记载的东西都是新奇的。

"应该不只有这一本吧？"凯文埋头于书中问道。
"对。总共有十册。"文森随口答道，"你也对地球感兴趣？"
"那里是全人类最初的家......"凯文转到茶几后的沙发旁坐下，他把册子放到了茶几上，书实在是太厚太沉了，因为它是采用了早已被取代的胶印方法，将图片印制在了古老的铜板纸上。从书的材料到印制方法再到内容，可以充份体现出它的珍贵价值。

"这些景像早已消失了。"凯文声音低低的，"那里什么都没有......"
文森听到后面这句话，抬头问道："你去过地球？"
"嗯，去过。"
"你看到太阳雨了吗？"文森的眼睛有些发光。
"太阳雨？"
"就是可以出现彩虹的那种雨。很美的！"
"你是说日照雨吗？"
"应该是吧......"
"没有看到。我去的那次连太阳都没有看到。"凯文抬起头，回想着，"我只见到了一片荒凉凄惨的废墟，天是灰蒙蒙的，大地是干裂的......太阳雨，恐怕早已变成传说了吧。美？谁告诉你的？"
文森迟疑了一下，"一位故人......"
"他也只是听说的吧......那里毫无美丽可言。因为可用资源匮乏可居住面积大幅度减少，再加上从未间断过的战争早已人烟稀少。就算碰上一个村落，你也不可能和他们有什么交流，只能在为外来者开辟出的专有区域内活动。出了专区，外来者的人身安全根本没有保障。因为地球人的排外心理很重，据说是被外来者抢怕了，所以在他们的眼里所有外来者都是入侵者。在那里，就算是情侣谈情说爱，武器也从不离手。"
凯文在回忆，文森也在回忆......

凯文突然意识到这气氛有些不对头，似乎太过于，和缓。他觉得有些坐不住了，把书放好起身准备离开。
文森听到动静后收回了思绪看向凯文，"怎么了？"他问道。
"回去。"
文森站起身从书桌后走了出来，"难得咱们俩个能这样心平气和的谈话......你留下来再谈一谈......关于地球的事。"
"哼。"凯文冷言说道："有什么好谈的。地球就是因为长年战争而被毁掉的。"他停顿了一下，看向文森，"这就是你所说的战争改造世界建立和平的史实！"
"那是因为他们不会正确利用。"
"谈来谈去，又谈到这些。"凯文有些烦燥，"我回去了。"
"是你把话题绕回来的。战争、资料的事我是一个字也没提。"
"资料！你是想在克粉官倒中掺一脚？还是想要挟罕巴两星？"
"......"
"这是格瑞星政府的意思？"
文森皱眉道："你问得太多了！"

"我就是想知道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才栽在这里的！"文森有些歇斯底里。
"是因为你自己的固执......"
"我是固执!是正义，是我自己的良心让我这么固执！"
"正义？哈哈......"文森嘲笑道："哪有什么正义？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如果我利用自己的主张建立一个国家，人民就此安居乐业，那我就是正义！"
"你？就你？"凯文鄙夷的说着，"空口说白话，离了格瑞星政府你还能做什么？"
"让格瑞星易主也不是难事。"
"什么？你说什么？你要叛国？"
文森笑道："对！我要叛国！"
"为什么？"

"继续那天没有进行完的步骤，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第十一章

"将军！"路克的声音在门外乍然响起。
"什么事？"文森瞬间恢复了常态。
"乔安娜中校说有急事相商，请您马上到作战室。"
文森听说如此，径直拉开门出去了。

凯文回到了应该待的地方，他的脸有些潮红。这"红"不是思春少女的"红"，而是因为他听到了"有急事"。文森有麻烦了！也许趁乱裹乱就是离开这里的机会......

此时的作战室里......
文森坐在会议桌的首席，面无表情的听完乔安娜的陈述，一言不发。
路克的眉头紧皱，乔安娜的脸上到是看不出急缓来。

文森的脑子里嗡声一片。
乔安娜说得很清楚，他听得也很清楚，总统下令全军撤回！
这是怎么回事？上一次密电通话时，老家伙虽说不想时间拖的太久，可他决没有要撤军的打算。就说是因为罕巴两星再次和谈，可瑞德想要达到的目的一个也没有实现，为什么会突然下令撤军？难道是在这几天当中格瑞星又发生什么事情了？那为什么汉斯没有传递消息过来？而且为什么是乔安娜直接接到撤军命令？自己一直在怀疑乔安娜的身份，难道她真是瑞德安排在自己身边的探子？可这样一来启不是把她的身份暴露了？如果真的撤军，回国后自己会不会身首异处？如果不撤军，那自己又处于什么境地？

"乔安娜，现在马上把克粉主要输出途径控制起来，武装分子就地处死，技术人员全部监管，凡是反抗者格杀勿论。"文森终于开口了，声音有些喑哑干涩，"还有，把驻在罕星前线的兵力调回来，以防罕巴联手反攻。"
乔安娜点头称是，并说道："我已经给罕星前线的部队发过调令了，就在刚才。"
文森点了点头，看着乔安娜走出作战室，然后低声吩咐路克："你去找个人盯着她，一旦有异常举动，允许先斩后奏。"

文森踱着步来到自己的办公室，他已决定，将在外军命有所不授，"撤军"是不能轻意就撤的。乔安娜是否与自己站在同一立场还不明确。现在应该找汉斯探听一下格瑞星国内的情况。
可与汉斯的联系就像是被谁割断了一样，一丝回信都没有。不仅是汉斯，就连总统方面也密联不上了。
文森有些坐不住了，额头渐渐渗出汗来。不对劲，这一切都不对劲，他觉得自己已陷入了别人的圈套，被人掐住了喉咙。

当他准备再次按下密联总统的按钮时，突然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在微微的颤抖。是因为已经感觉到危险的临近而害怕吗？最坏的结局不过就是个死，他曾在脑海中多次模拟过自己死亡时的情景，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恐惧了，原来这一切只不过是自己的，"自以为是"。

按下按钮，还是令人窒息的盲音......
就在他准备放弃时......

"文森！"总统依旧低沉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
瑞德总统不太正常的语调，惊了文森一吓。
"文森！快撤军回来！"
"为......"文森一句"为什么"还没问出口，就听那端吼道："政变！......"随即是密联被强行阻断的"嘀--"声。
这一突发情况彻底肯定了文森心中的猜疑，格瑞星已经易主但绝不是自己安排的人，总统已经遭到软禁，刚才应该是被胁迫后的最后挣扎。
得到了答案，文森心中也就一块石头落了地。有的人往往就是这样，欣喜未必能平服情绪，绝望未必就能动荡心神。

文森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路克在门外急的心焦，不时的来回走动着。一阵脚步声自远处响起。
"他自有打算，你再急也没用。"一个清冷的女声，路克不回头也知道是谁。
"乔安娜中校。来复命？"不等对方回答，路克继续说着："他已经闷在里面两个多小时了，关于撤军也没什么表示。"
乔安娜淡淡的一笑，"他是个心高的人，这一趟出来没什么建树，怎么能甘心回去呢？到休息时间了，我复完命你就劝他休息吧。"
路克听着她这两句不咸不淡的话一头雾水，搞不懂这女人到底是站在哪一队。

"报告。"乔安娜依旧一成不变的语调。
"进来。"文森摆正一直仰靠在椅背上的头，打量着走进来的乔安娜。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总是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每个人都会或多或少的表现出自己的喜恶，而她不一样，对待什么都很淡然似的，让人看不出任何感情起伏。乔安娜，摸不清底细的一个人。
从刚才文森下达命令时，乔安娜已经察觉出文森对自己的态度有变，她知道这一天早晚都会到来，所以也就没太放在心上，"将军，外面已经安排好了，交火集中在中部十点钟方向，管理权到手只是时间问题，我方流血在所难免。"
"啊，我知道。全权负责人是我。"
"那我继续去督军了。"
"嗯。"

待乔安娜出去后，文森继续仰头看着天花板，他自言自语道："为什么到现在你都不表态呢？杀了你真是太可惜了。"

"将军，将军......"当文森有些昏昏欲睡时，被路克连声叫醒。
"又发生什么事了？"
路克神色焦急的递上了一张纸。
文森接过定睛一看：

格瑞星政府特别任免书

因格瑞星政府军第三集团舰队司令官文森少将拒不从令撤离克斯星，现撤消其司令官一职。任命原第三集团舰队作战部部长乔安娜中校继任。并责令第三集团舰队即刻撤军回国。

格瑞星政府
代总统：拉锐
XX年X月X日

文森啪的一下把纸拍在了桌上，"哼！"他冷笑道："乔安娜人呢？"
路克连忙说："就在门外。"
文森似无事一般说道："带了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