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炼————黑田 步

"就她一个。"
文森有些诧异的抬眼看了一下路克，"就她自己？"
路克已经急的满头是汗，"是，就她自己。她说有话对你说。"
"叫她进来。"

当乔安娜走进来时，注意到文森的脸上已略带疲态。她不知道这个男人还能撑多久，还要撑多久。她也不知道从不妄言结果的自己能不能撑下去。可事情终要有个了断，较量是在时期中进行，胜负是在时点上决出。
她转身对站在门口的路克说道："请你带人离远一些。"
路克皱眉看了一眼乔安娜，又看了看文森。
文森笑道："你去吧，乔安娜中校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对我说。"
路克犹豫了一下。
乔安娜挑了挑嘴角，说："如果我要伤害他，就不会一个人来了。"
路克又见文森冲他摆了摆手，这才关上门。

乔安娜盯着文森桌案上的那张纸，一步一步的走到桌前，然后停下。
"坐吧，乔安娜。"
乔安娜抬眼看了看文森，轻摇了摇头，"我还是站着吧......习惯了。"
"坐着说话吧。"文森停顿了一下，"其实，现在你应该坐在我这个位置的。"

乔安娜看着文森的笑脸，坐在桌案前的椅子上。
"我知道你不会回去的。"良久，乔安娜突然开口说道。
文森看着乔安娜，没有说话。
"但是我希望你回去。你可以放心的回去，我想我应该能保证你的安全。"乔安娜急急的说着，"我不想你流亡他国，成为政治法码。"
"乔安娜，你在说什么？"

乔安娜长呼一口气，正视着文森，"文森，不要犯傻，回去未必就会死。"
"回去？"文森点了点那张任免书，说道："瑞德已经不是总统了，是二党代拉锐在执政。所有人都知道我是总统的养子，我和他是拴在一起的。拉锐向来视我为眼中钉，弹劾总统肯定是要拉我陪绑，说不定到时黑锅让我一个人背。回去不死等什么？你怎么保证我的安全？"文森还在笑着，他已经习惯用笑来掩盖一切。
"......"
"乔安娜，你明知道我不会回去，干嘛还劝我回去？"
乔安娜垂下眼睑，"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我主观上认为你只有在我的视线内才会安全......我不想你死......"
"如果我想死早就死了。"文森不想同她一起伤感，于是说："你要说的就这些？"
"既然劝不动你，那我也不走了！"乔安娜故作轻松地说，这可是她鼓足了勇气才说出口的。
"什么？"
"管它什么任免书！你还是将军，我还是你的部下......"

文森瞪大眼睛，盯着她。
乔安娜微微一笑，"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知道你从未真正的信任过我......但是今天我要让你知道，我自始至终都是站在你这边的。也许我曾做过什么对不住你的事，可请你相信那并非我本意只是迫于无奈。"

将心里话和盘托出的乔安娜觉得轻松了许多，而文森又重新顾虑起来。他并不想坐以待毙，现在能够改变处境的方法也只有一个了。

第十二章

文森强迫自己进入睡眠，但总是处于半梦半醒之间。耳边响彻着嘈杂的叫喊声和慌乱的脚步声，还夹杂着枪声，眼前模模糊糊的人影在闪过，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二十二年前那场动乱中......

"文！文！你在哪儿？！天，你没事就好！爸爸在哪儿？外面已经动枪了，但愿他和保镖没有被人冲散！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天呀......"
妈妈，你为什么这么惊慌？
"亲爱的！你没事吧？！"
爸爸，你为什么也这么惊慌？
"怎么就你自己一个人？！"
"被冲散了！所有人都疯了！快，我们从后门出去，到山上去避一避！"
谁？门口站的是谁？
"你是谁？！"
嘭！嘭！--
这红红的是什么？粘粘的，还有些温温的......

文森猛的睁开眼睛，还不及再去想刚才的梦，就听有人敲房门。他扭亮灯，起身穿好衣服，拉开房门。
门外是路克，"将军，三党代来了。"
"谁？！"

文森急步来到会议室。
"瑟琳娜小姐！"
"文森将军。"见到文森，瑟琳娜忙站起身，"格瑞星政变了！现在是二党执政。"
"我已经知道了。"
"是你安排的？！"瑟琳娜尖着嗓子问道。
"怎么可能。"文森皱眉道："关于格瑞星易主，我和你不是另有计划吗？"
"你知道是谁帮的拉锐吗？"瑟琳娜也不等文森说话，继续说道："就是常驻军副司令官汉斯！"
"汉......斯......"这可是文森万没有想到的，"是他？"
"你出兵前那天晚上咱们说的话，我对谁都没有透露。我一直按照你说的静候汉斯来找我，可他一直没有来。直到兵变那天，我得到消息，拉锐要置我于死地，一时之间我不知该逃到哪儿去，才跑到你这里。这段日子我跟汉斯连面都没碰到，得知他和拉锐连手政变时我都懵了。这是怎么回事？"
"他不可能去找你，因为我还没跟他说......"文森坐在就近的椅子上，出神的看着对面的墙壁，似呓语般说着："他怎么会和拉锐勾在一起呢？"
"逃出来时太匆忙了，细节我也不太清楚。"瑟琳娜抬眼看了看文森："我在路上还想着，会不会是你临时改变主意换人了？可是你相来与拉锐不和，怎么也不应该是他啊。"
文森沉默了片刻，开口说道："我这里也不是你的安身之地，也没有多余的供给物资给你，趁这里还没打起来，你快走吧。"
"走？哈......"瑟琳娜苦笑道："你让我去哪儿？我怎么走？我带来的人刚刚都已经打发掉了。你这里不会就少我一个人的粮食吧？"

文森用一只手捂住脸，倒吸一口气闷声说道："你可真能给我添乱。我自己这边的麻烦事还没调停妥当呢！"
瑟琳娜走到文森身旁俯下身，用只有她和文森能听到的音调说："那天晚上我就说了......我要缠住你，一，辈，子！"
文森面无表情的站起身，对站在门边的路克说："给三党代腾出一间房间。"又转过身对瑟琳娜说："你不要到处乱跑，这里不是你的私邸。"
"我已经不是什么党代了。直接叫我瑟琳娜就可以。"瑟琳娜妩媚的一笑，跟着路克去了。

这次文森再不想忍了，他也忍不住了。本来就有些发红的眼睛此时充满了血丝，他猛的把桌子上的东西全都胡噜到地下，一扬手掀翻了桌子，一抬脚踢翻了脚边的椅子，气喘吁吁的见到东西就砸就摔。仿佛每样东西都是汉斯的化身，只有砸坏摔碎才能解恨。
"汉斯！汉斯！！你背叛我！还是伙同拉锐！明知道我与拉锐是势不两立！你居然想我死！这就是从小到大打不散的朋友吗？！"
会议室内叮咣乱响，吓得门外不明所以的士兵大气儿都不敢出。虽然在工作中的他一向很严厉，但平时也算温和谦逊，还没有谁见过盛怒下的文森。

门外的士兵还在纳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见会议室的门"呼"的被打开，脸色煞白的文森从里面走出来。
"带我去俘虏营。"文森极力的稳定着自己的情绪，但声音多少还是有些不自然。
士兵连忙低眉顺眼的前面带路。

此时的凯文正在奇怪，今天为什么没有人来支使他干活呢？难道是因为文森遇到了大麻烦，没有空闲时间来折腾他？
正想着就听"咣"的一声，门被打开了。
凯文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他看到的是文森那张没有血色阴沉的脸。
"我不想跟你再多费话。只要把资料交出来，我就放你们走，绝不为难你们！"文森冷冷的说道。
"我凭什么相信你不会杀人灭口？"凯文倔强的开口。
文森咬了咬牙，脸部更加僵硬。他猛的抬手掐住了凯文的脖子并顺手使劲往后一推，凯文猝不及防的被按到墙上。
文森发狠的说道："我告诉你，我是活够了！我可不在乎多几个人给我陪葬！杀了你们我易如翻掌。关于MH14的生死大事，你自己看着办吧！"
凯文因窒息而涨红了脸，他死命的抠着并拍打文森的手。
僵持了有十几秒，文森放开了手，手背上被凯文抓出道道红印。

凯文大口的喘着气，并伴着轻咳。平息了好久，他才说道："在我们船上我的办公室里有张数据盘，那里面记录着关于官倒克粉的全部资料及克粉提炼"青果"的详尽程序。"
"来人！跟凯文团长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等一下！"凯文直起腰，说："打开数据盘的密码只有我知道，告诉你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说！"
"放尼尔他们走！等他们到了离这里最近的卡兰空间站之后，我才能打开数据盘。"
文森眯起眼，"我又凭什么相信你呢？"
"信不信随你！"
"......"
"......"
两个人对视着。
"来人！等凯文团长取回数据盘后，安排MH14人员离开克斯星！"

文森坐在办公室里，等着那份他期求已久的资料。
"现在才拿到资料，作用有多大？"路克有些焦虑。
"去和宇宙委员会谈判。咱们这一大帮人，总要有个安身之所才行......"
"如果那个凯文使诈怎么办？"
文森沉吟道："不知道......"

路克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知道？他居然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第十三章

"尼尔，你们已经到达卡兰了吗？"凯文对着通话器说道，他难以抑制自己有些激动的声音。视频被文森强制关掉了，他只能通过声音和尼尔交流。就算如此，只要尼尔他们都还活着，见不见面也无所谓，反正现在彼此都一定是很狼狈的样子。
"我们已经安全到达卡兰了。"尼尔的声音传了出来，"凯文，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把你扣下了吗？那份资料不见了！"
"我很好。资料在......"凯文还待多说两句，但通话器被文森掐断了。他狠狠的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文森。
"你说的我都做到了，把资料的密码交出来吧！"文森不紧不慢的说着，并把读取器推到了凯文面前。

凯文慢慢地将数据盘推进读取器中，屏幕上出现"PW："字样。他抬眼看了看文森，发现对方正在注视着自己。那眼神中包含着让凯文一时半刻解读不出的复杂的感情，此时他无暇顾及。
在他输入密码并确认后，读取器快速的运转着......
随即......
"哔，哔，哔......"七声后......
黑屏。

文森死死的盯着屏幕。
到是路克最先反应过来，他一把揪住凯文，疯了似的喊道："你做了什么？！啊？你做了些什么？！！"
凯文别过脸闭上了眼睛，确切的说他是不敢看路克狰狞的面孔，因为里面饱含着他最怕看到的人类的感情--绝望。
路克一拳把凯文打倒在地，抢上前又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正要挥起拳头再揍下去，突然手腕被人攥住动弹不得，路克挣了几下没有挣动，他扭头对拉住他的人叫道："将军！"
"你去叫乔安娜来，我有事和她商量。"文森淡然的说道。
路克不敢违背他只得放手，凯文失去重心跌坐在地上。

文森蹲下身，但发现自己的腿竟然在抖，于是他也坐在了地上。
他张了张嘴，想说的话的第一个音节竟然没有发出声，费劲的咽了口唾沫，才又说道："为什么删了它？"
凯文低头盯着地板，说："我没有......只是在规定的时间内不输入第二套密码，它会自行删除。"
"尼尔拿着第二套密码？"
凯文点了点头。
"这份资料有备份吗？"
凯文摇了摇头。
"为什么？你就算死在这里也不肯给我吗？"
凯文依然低着头沉默着。
文森扭头将脸凑到他的脸下，僵硬的笑着，漂亮的脸此时看起来有些扭曲。他悠悠的说："你也想我死么？"
凯文别过头去。
文森摆正身子，仍笑得很扭曲，"你对那天的吻有些依依不舍，我还以为你对我动心了呢。"
凯文咬着牙一动也不动。
"你一定视死如归了吧？你想我一定会杀了你？"文森站起身走回桌案后面，两手支在案边，看着坐在地上的凯文大声的说："不！我偏不！我不会杀你，你好好的活着吧！为你那崇高的理想活着吧！"
"文森......"良久，凯文从地上站起来，"你有你不可退步的理由，我有我不能妥协的原则......"

"将军！"乔安娜闯了进来。
"啊，乔安娜，你先等一下。路克呢？"
"哎？我没有见到他。我另有事情！"乔安娜有些焦躁。
"将军！乔安娜中校她......"就在这当口，路克跑了进来，"乔安娜中校！我正找你......"

"路克！"文森叫道："这次带了几艘微型自航舰出来？"
"三艘。"
"给凯文团长准备一艘，方向设定卡兰空间站。"
"将军！！"路克有些急了。
乔安娜虽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但她从这三个人的表现上也能猜出，他们之间一定是有什么"故事"，但既然没人跟她说她也只好"装傻"到底。
"去吧。"文森的口气不容置疑，他又看向凯文讥讽道："你走吧！去和你的团员会和，继续执行你们伟大的任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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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离去前，凯文最后一次直盯着文森的脸，将这金发蓝眼白皙的脸狠命的印在脑中。自今日今时起各人就要走各人的路了，此刻的他内心里在向神祈求着，希望下次见面时彼此能像多年不见的老友一样愉快的交谈。
在路克的推搡下，凯文转身离去了......

文森颓唐的倒向椅子，"乔安娜，你刚才说有什么事情？"
"宇宙委员会强制格瑞星发兵讨伐克斯星的格星驻兵。"
"讨伐？既然是讨伐，那就是说咱们是叛军喽。哈，都给定性了！"
"将军，刚才我去看过物资，还有余地让咱们搏一下......"
"不！"文森打断了乔安娜的话，"乔安娜，不能打！"
"为什么？！"
"我恨的是格瑞星统治阶级中的部份人，我不恨格瑞星人民，并且我最痛恨的就是自相残杀。如果不顾一切的打起来，最受伤害的是谁？有人说我好战，但是我对这种战争没有兴趣。"
"将军......"
"乔安娜，什么都不用说了。从现在开始，我把第三集团舰队交给你。你就待在这里静候讨伐军吧，然后乖乖的跟着他们回去。回国后你就喊冤，就说是我胁迫你们拒不回国的，所有的事都是我一手操纵，与你们无关。"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说服路克的工作就交给你了，他是个好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