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气的是,他回回去找梁白玉确认,回回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稀里糊涂的忘了正事,还被撩得信息素乱飘。
“有个屁,陈砜那信息素多低级,还想留在梁白玉家?做梦呢。”杨鸣把套头的黄毛衣脱下来,拽拽卷起来的秋衣,“老姐,你要是真的很想知道他的味道,就趁发热期上山,再把他给绑了呗。”
说着发现他姐竟然还真一副认真思考样,他的脸部抽搐。疯了,疯了疯了。
“咱家院墙上的玻璃碴锋利得很,你小心流血又流泪。”杨玲玲往外走,停了停,“鸣子,你悠着点吧,妈很不喜欢你找梁白玉玩。”
杨鸣把手里脱下来的球鞋扔出去:“他都给了咱家那么多钱,妈她怎么还……”
“什么叫给,那不是买卖?”杨玲玲打断。
“他买的那些菜啊鸡啊的,全村家家都有,他就在咱家买,这说明什么?”
“谁知道,”杨玲玲冷哼,“反正不是说明他喜欢你。”
杨鸣撒泼似的踢掉另一只鞋,哼得更大声:“说的就跟我稀罕他喜欢我一样!”
“也对,他只是一个低贱廉价的Beta而已。”杨玲玲搬出他弟说过的话。
“我这么说他可以,你说不行!”杨鸣捏拳头,当场发飙。
杨玲玲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就走。
“老姐。”杨鸣叫住她。
“干嘛?”杨玲玲不耐烦。
“你说他回来是不是为了……上坟?”杨鸣前一秒问完,下一秒就眨了眨眼,“对了,他爸妈的坟在哪?”
姐弟俩你看我,我看你,都是一副茫然样,他们没听说过这件事。
“山上吧,还能在哪,他这么多年没回来,坟包铁定早就找不到了,时间一长,活人死人都等不起。”杨玲玲先回神,冷冷淡淡道,“甭管他回村是想家还是祭拜爸妈,你都离他远点,不然你小心妈给你找个Alpha嫁了。”
“少吓唬我。”杨鸣把脚往棉拖鞋里挤了挤,“他多大的时候离开的?”
“忘了。”杨玲玲撩了撩颈环周围的长发,“反正很小,听说他爸妈意外去世后,他表姑就带他离开了村子。那时候你还在穿开裆裤,我也在玩泥巴。”
杨鸣挠挠脸:“他门口被人泼粪了,这个事你知道的吧。”
杨玲玲不是很关心。
“我给你说说我今晚琢磨的东西啊,他是在外面长大的,这些年一直都跟村里没联系,怎么他一回来,大家伙就这么反感。”杨鸣说,“不会是他爸妈在世时做了什么吧?”
“你这想象力要是用在学习上,不至于小学没上完就辍……嘶……”杨玲玲胳膊被拧了,她冷着脸拨开他弟的手,“还扯到上一代的恩怨,怎么可能,不过就是……”
话说到这儿,她很微妙的顿住。
“是什么?”杨鸣抓他姐的褂子,“我越想越不对劲,刘宽又不是什么大圣人,怎么大家就信了他在梁白玉回村当天说的那些话,对梁白玉各种白眼?”
杨玲玲说:“那些话不过是个引子,主要还是他回来后,村里就不安生了,好几家为了他吵得要砸锅分家,谈好亲事的也要吹,被他迷了心智的不在少数,那些人家里能待见他才怪。”村子就这么大,褒贬的舆论都能传染,而且很快就会达成一致。
屋里安静了会,杨鸣嘀嘀咕咕:“相貌又不是自己能决定的,就像我,遗传了爸妈的所有优点,你一个都没,就连信息素都是中级的,完全比不上我。”边说还边投过去同情的眼神。
杨玲玲没动气,习惯了。
关于梁白玉带来的一系列影响,夸张却又正常。
有些时候,有些环境背景下,美貌是原罪,太过了便是大罪,什么都没做,就被定为祸害。
解释就是矫情做作,不解释则是放荡无耻,怎么都是错的。
梁白玉不是山间平凡常见的小野花,他太艳,太妖,不论是性格特点,还是穿着作风都极度肆意鲜亮,不适合这个村子的环境。
可他回来了。
这不就乱了,还有的乱。
幸运的是,他是Beta,不是Omega,不会和Alpha们有信息素上的连接。
然而不幸的也是这一点——他是Beta,可以被很多人标记,多次标记,反复标记。
杨鸣的后颈有点痒,他隔着颈环使劲抓几下:“老姐,你装什么深沉?”
“大人的事你别管,赶紧睡吧,小傻冒。”杨玲玲走出屋子,边带上门边低声说,“明儿还要挖地。”
末了警告一句,“你发热期快来了,夜里少乱跑!”
杨鸣左耳进右耳出,压根就不当回事,他几步冲到门口:“杨老师,我《故事会》看完了,你再给我两本!”
“滚。”
后半夜下了一场暴雨。
梁白玉门前的药渣粪水全部被冲走,淌进水沟里。
水沟是围着村子挖的,一条弯弯绕到底。
村里或许有大秘密,但一定没有小秘密。谁从自家粪坑里舀了粪水,提到梁白玉家倒掉,这事儿不会没人看见,他们选择不说。
这下好了,那股子粪臭味从家家门前过,家家都有份儿。
这场雨让睡眠浅的忍不住爬起来,对着窗外嘴几句,然后回床上继续睡,梦里都在和人嚼舌头根子。
梁白玉没有对老天爷感恩戴德,他早早起来,拎着竹椅坐在门口,等菩萨来给他修房子。
菩萨来了,走了,一天就过去了。
几天下来,陈砜话说得少,事做得多,堂屋基本上修完了,他坐在地上,结实的腿随意叉开,脏手拧开水壶。
梁白玉准备上手去摸新墙,耳边响起一声低语。
“别碰,要晾。”陈砜阻止道。
“噢……”梁白玉收回手,半蹲着靠近他。
陈砜被一口水呛到,狼狈咳嗽。
“你每天来我家,”梁白玉单手抚上他后背,轻柔地拍了一下,“林子怎么办?”
陈砜的咳声戛然而止,整个背部肌肉硬成石块。
“会不会有人偷树啊?”梁白玉用忧心的语气说。
陈砜的上半身前倾点,和背上的那只手拉开距离:“没事。”
“真的吗?”梁白玉声调柔柔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黑色阻隔扣上。
陈砜“霍”地站起身:“我去院里和泥。”
走时步子迈得很大,迷彩服下的胸膛潮湿发烫,耳根通红。
梁白玉弯腰捡起被主人落下的水壶,食指慢悠悠的刮掉壶口水迹,他忽然去看窗户方向。
几秒后,他走了过去。
窗户外面趴着一个脑袋,是个女孩,她踮着脚怀抱一个缸子,手里拿着小半个芋头,腮帮子一鼓一鼓的,两只眼睛好奇地往里瞅。
女孩没想到屋里人发现了她,吓得一抖,嘴巴里的芋头都忘了嚼。
梁白玉从里往外推开木窗,对她一笑:“不怕啊。”
女孩愣愣看着他。
梁白玉“诶”了声:“芋头好吃吗?”
“好吃。”女孩下意识把怀里的缸子往他那送了送,“我家才挖的,都挖了,家里有很多。”
缸子里有几个香软的芋头,皮红,冒着热气。
梁白玉支着下巴:“甜不甜?”
“现在不怎么甜,要放一放,冬天就甜了。”女孩抱着缸子的手指抠了抠。
梁白玉眨眼:“那我就等到冬天再买。”
“小妹妹,你看着我做什么,你吃啊。”他眼里都是温柔的笑意,“吃完跟我说说,怎么跑这儿来了。”
女孩几口吃掉手里的芋头,噎着了就锤几下心口,她结结巴巴:“我,我……”
“好了好了,我不问了。”梁白玉把手伸出窗外,揉了揉她毛糙糙的短发,“下次不要再趴别人家窗户那吃东西了,人吓人,可是会吓死人的。”
女孩抽了抽鼻子,她把缸子里最大的那个芋头拿出来,递给他。
“给我的?”梁白玉一副很惊喜的模样,睫毛颤了颤,双眼水润发亮,给人一种下一刻就要落泪的错觉。
女孩又把芋头递了递。
“那我就收下了。”梁白玉接过芋头,指尖抵着它的表皮,稍微用点力就戳到了瓤肉。
窗里人的手很漂亮,像是精心打磨的艺术品,直接就可以进展览馆。
女孩看直了眼:“大哥哥,外面是什么样子的呀?”
“外面啊,“梁白玉剥着芋头皮,旁边的绸布窗帘飘起来,那片阴影晃过他浓艳的五官线条,“是个万花筒。”
女孩的脚踮酸了踩回地上,个头矮了一截,够不到窗沿,她正要再把脚踮起来,就见一样东西从窗户里扔出来,稳稳掉进她的缸子里。
是一块月牙形的软糖。
她抬起头看去,窗户已经关上了。
院子一角的地上有斑驳树影,两只鸡在那里溜达,陈砜听到脚步声,他没回头,铲子大力翻搅泥滩。
等他和好泥,发现青年躺在草垛旁,吃着芋头晒太阳。
青年的头发长度到肩,被他挑起来一撮扎在脑后,脸颊边垂下来几缕,不时被风撩出慢柔弧度,懒懒散散的。
他的脚边放着一个水壶,站着放的,带子挂在他的腿上。
“你的水壶要空了,”梁白玉没看陈砜,他咬了口芋头,齿间都是绵软香甜,“厨房有水,你去添满吧。”
陈砜去拿水壶。
没拿走,有根手指挑住了带子,力道很轻。
他抓着水壶的大手僵住。
塞了泥的手指甲按住壶身,掌心渗汗。
“老实人。”梁白玉把水壶带子往里勾了勾,仰视他长了胡渣的下巴,眼珠往下移了一点,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他上下滚动的喉结。
“你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啊?”
第6章
院门外有几个村民路过,他们肩上扛着锄头,手里拎着用盐水瓶装的水,要去地里锄草。
到了种小麦油菜蚕豆的季节,忙。
院里很静。
陈砜维持着拿水壶的动作,他的眉眼生得紧促,自带攻击性强的欲感,此时绷紧面部,很高的眉骨下压,犹如黑云压城,生出一种磅礴的沉厉之气。
草垛上的人没有半分退怯。
“不能告诉我?”梁白玉笑意不减,他的后脑勺离开草垛,脑袋仰了仰,手一寸寸收紧水壶带子。
而带子另一端的男人体型比他强健太多,却被他扯了过去。
宽背更是弓得更厉害。
梁白玉支起来点身子,花衬衫领子贴着他的白细脖颈,他用与爱人撒娇的语气说:“那我闻闻。”
就在他的呼吸快要擦过男人下颌时,指间的水壶带子猛然被抽走。
又快又重,在他的指骨上面留下一道红痕。
男人直起身,五指扣着水壶后退,另一只手按住左耳上的那枚阻隔扣。
左耳很烫。
阻隔扣也一样。
那神情,像是做梦梦见了一只能食人心魂的艳魅。
——梦醒后,分不清是回到现实中,还是把灵魂丢在了梦里。
“你好紧张。”梁白玉躺回草垛上面,他揉了揉手上的红痕,娇媚的挑了下眉毛,“我只是一个Beta,引诱不了你的。”
陈砜低眉垂眼,肩背线条绷着。
梁白玉收起唇边的弧度,站起来,一步步朝他走去,诚恳又懊恼的说:“抱歉啊,刚才是我冒犯了。”
陈砜立在原地一声不吭,唇线抿直,被睫毛盖住的眼里有几分愣神。
“别生我的气。”梁白玉捻掉身上的几根草,他摸西裤口袋,摸出一颗软糖,“给你糖吃啊。”
陈砜摇头。
“糖都不吃。”梁白玉撇撇嘴,手伸向他的水壶。
陈砜侧开身,依旧没看他。
“我是想给你把水装满。”梁白玉无奈地笑出声,语调很轻柔,哄小朋友一样。
“不用。”陈砜的嗓子很哑,“我自己去。”
他转身去厨房,黑硬的短发里都是湿的,有汗珠顺着他后颈发梢滴落,埋进他背脊。
汗液里的信息素很淡,却又仿佛在某一瞬间极浓。
陈砜一整个下午都没跟梁白玉对视一眼,只默默补墙。水壶也没再落下,走哪儿带到哪儿。
太阳下山,陈砜把脏手伸进院子角落的大缸里,用力搓洗手缝和指甲里的灰泥。
缸里是雨水,这几天他总在里面洗手,水有点浑浊。
梁白玉靠在树下逗鸡,感激道:“今天辛苦啦。”
缸里的水声停了。
当事人听见了他的话,塌着腰站立,手还放在水里。
梁白玉看了眼背对他的高大身影,用善意的语气提醒:“你裤子开线了。”
陈砜把一双生了厚茧的手拿出来,甩了甩手上的水,他还没检查裤子,后面就有了脚步声。
猫一样,很轻。
陈砜迅速转身,往后退,脚后跟撞上水缸。
缸剧烈晃动,溅起的水花砸在四处。
梁白玉怔了下:“你怎么……”
“这么怕我啊?”他笑弯了腰,瘦弱的肩背颤个不停,眼里浮起盈盈水光,很动人。
陈砜看着他笑。
梁白玉难受的“哎”了声:“不行了,笑岔气了。”
缸前的人迈近一大步,又顿住。
梁白玉按着肚子回到树下,慢慢靠着树干滑坐下来,他闭着眼后仰脖颈,轻轻蹙起眉心,半张着唇喘息。
这只不过是很正常的呼气吸气,却像是一曲天上人间乐,一声接一声的,庸俗而淫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