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晃了下神才静下心,指着报纸上圈出来的花店广告道:“白岂,我们明天一起去面试花店兼职吧。”
还好他明白钱的重要性,听我说完便无可无不可地同意了。
他同意后我本来该离开了,但我又舍不得他这样孤独地待着,便把书抱来了他的房间。
白岂虽然不知道我这是要干什么,却没有阻止我。
直到我趴在榻榻米上看起来,他才盯着我看了一会,起身离开了房间,不一会把我房间小书桌上的台灯拿了过来,插好电摆在了我书本前。
我本来以为他是不想跟我待在一起才走了,没想到是去拿台灯......
他竟然知道看书需要台灯?我不由得困惑地看了他一眼。
白岂对上我的眼神,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不带感情地回视我,我不太习惯长时间跟谁对视还不说话,尴尬地道了句谢就逃避地垂下头继续看书。
我虽然在看书,脑子里却想的是白岂,他不知道究竟通过观察奶奶认知到了些什么,自己又是怎么理解的,知道或者不知道的事情完全令人摸不到规律。
我这么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会书才忽然想到一件事,“白岂,你不用学习吗,考试考得差会被老师教训的。”
我一转头跟他说话就对上了他的视线,所以我看书的时候他就一直在旁边静静注视着我吗?
我有点说不清的感慨——
我没有爸爸,妈妈也很早就去世了。
我小时候最希望的就是有人能看着我写作业,不用辅导我,在一旁陪着我就够了。
没想到小时候的愿望却在此刻实现了,陪着我的人不是我的亲人,而是跟我有着契约关系的妖怪。
他闻言似乎思考了一下,很快便道:“不考差就行了吧。”
他说得好简单,“你知道考试是什么吗?”
他没有回话,但我猜他不知道,“就是会有一张试卷,很多题目,很多空白,需要平时努力学习才能算出正确的答案填进去,才会不考差。”
白岂嗯了一声,明显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说道:“知道了,你希望的话,我会考好的。”
我放弃了,等他考过一次就知道“考好”是多难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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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他房间里一直待到了睡觉之前才在他的陪同下把书和台灯搬回了我房间。
他看着我进了被窝,帮我把灯熄了,过了一会又拿了杯水上来放在了我床边的矮桌上,带着凉意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不要下楼,你可能会死。”
“……”我真是谢谢他的威胁式叮嘱了,“好的,我记住了,不会下楼的,你放心吧。”
白岂见我答应便离开了房间,替我将门严丝合缝地合拢起来,房间再不留一丝光亮。
静谧的黑暗将我包裹,我虽然不怕黑,但黑暗偶尔会令我滋生出一些恐怖的想象,尤其是今天还看到了恐怖片一样的场景。
本应该会难以入睡的,但因为知道白岂在楼下守护着我,黑漆漆的世界便不再令人恐惧,只剩下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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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们出现在教室的时候,大家明显对我和白岂连生病和消病假都一起的事实产生了好奇。
李孟压低了声音问我,“你跟白岂什么关系啊?”
我思考了一下,“我们是住在一起的远房亲戚,所以生病会互相传染。”
李孟哦了两声,“难怪你们上下学都一块。”
白岂对我的话不作表示,坐在自己位置上有点懒散地撑着下颌,望着窗外的云彩发呆,连书包都不打开。
我见状便跟他换了位置,让他靠窗坐。
微风吹过他鬓边的发丝,窗边的少年表情很淡,皮肤在明亮的光线中微微透明,清新得像一幅画。
还没到早读的时间,班里有不少女生若有似无地偷看他。
我不由得有点想笑,好看吧,你们是没见过他原本妖的样子,那才叫美仑美幻。
我把白岂的书包打开,帮他拿出课本和文具盒摆在桌上,就算他不想学,至少装一下样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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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白岂依然不吃饭,但这次没睡觉,而是静静偏头看着我吃。
也许是第二天大家熟悉了些,开始有男生围过来一块吃东西聊天,都在跟我说话,但话题却是集中在白岂身上,大部分我都帮他答了,不过还是偶尔有抛到他身上的话题。
白岂一视同仁,无视我也无视别人。
我只能帮他解释,“白岂比较腼腆,他不说话是因为在害羞。”
白岂没吭声,算是认下了这个说法。
后来话题就转向了最近的动漫和电视剧,我边吃玉米浓汤边说起来。
不一会忽然感觉唇角被轻轻碰触了,转眼间热火朝天讨论像是被按了静音键,男生们的目光纷纷集中过来,目露惊异。
我微微偏头,看见白岂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我的唇角,用拇指替我将那里沾上的玉米汤抹去了,抹完看着脏了的拇指不知道怎么办。
我连忙掏出纸巾递给他,对上众男生“你们不对劲”的眼神尴尬地解释起来,“我跟他从小一块长大的,兄弟一样,关系比较好。”
李孟替我打了圆场,“你们独生子女不懂的,我跟我弟还会互相亲亲呢。”
一个不懂的独生子倒吸一口凉气,“弟控!”
李孟笑道:“弟弟香香软软,谁看见都想亲的。”
那男生无语地吃了口面包,“那下次去你家玩,让我看看你弟弟多可爱。”
话题被成功带过,我松了口气,过了一会忽然有人问:“白岂怎么中午都不吃东西,昨天好像也没吃吧。”
我随便糊弄了提问的人,几口吃完剩下的饭,看向白岂,“喝不喝奶茶?”
白岂点了下头,一上午都没什么精神的眼眸忽然亮了一点,我笑起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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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金紧张,我只买了一杯奶茶,在树荫下坐着等白岂喝完。
他喝了一会,忽然把手里的奶茶杯递到了我面前,似乎想跟我分享奶茶。
我摇头,“我不爱吃甜食,你喝吧。”
白岂闻言便把手收了回去,毫不怀疑地信了我的话,真是单纯。
他垂着眼帘喝奶茶的模样看着好乖,睫毛像小扇子一样,微微掀动着仿佛刷在我心里,又软又痒。
我没有养过宠物,但这就是照顾一个依赖自己的生命的独特感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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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后我们一路来到花店,花店的老板是一位温柔娇小的女士,她看见白岂自然地惊叹了一声,笑道:“这位同学好帅啊,搞得我好想直接录用。”
她简单地教了一下做花束的技巧,让我和白岂各做一束花。
白岂看了一眼店里做好的花束,很快做了一束差不多的,看着很有格调。
我以白色为主,点缀黄和绿花,做了一束像白岂一样的冷淡却别致的花束。
我和白岂都被录用了,今天便开始上班。
花店的工作并不复杂,除了练习做花束便是替没有卖出去的花换营养水,剪末端的花枝。
七点下了班,我和白岂再次走路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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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行至山野间,周围终于再也见不到其他人。
我看着白岂,“你昨天答应我的事你还记得吗?”
他跟我静默对视了片刻,没有应声,取下我的书包让我抱在胸前,直接将我打横抱了起来。
我立刻环住了他的颈部,将脸靠在了他肩上。
虽然少年模样的他身形单薄,但抱着我走路却依然很是轻松。
我闻着他身上好闻的气息,小声道:“白岂,你变回妖的样子好不好?”
他没有偏头看我,却满足了我的要求,行走间身量拔高,清泉的清冽感扑鼻而来,少年变成了青年,雪发搭落在我环在他颈项的手臂上,丝滑如水,有点微凉。
我轻轻摸了下他的长发,宛若最华美的白色绸缎,在指间像流光般倾泻而下。
他的头发可真美。
我后来也不抱着他脖子了,抓着他一缕长发反复把玩,绕来绕去,发丝堆叠着落在手心里,仿佛掬着一捧月光。
白岂始终没呵斥我的行为,眉眼清冷地看着前方,不急不躁,缓缓而行,只是在我书包快要从肚子上滑下去的时候会将我连著书包一起往上抱一抱。
到了家门口他将我放下,拿走了我怀里的书包,一言不发地进了院门,似乎忙着要去做饭。
我没有急着进屋,在庭院的廊前坐下,空中明月高悬,仿佛挂在枝前,清风徐徐吹过,可闻夜半蝉鸣,这样的生活可真是美好。
我正凝望着月亮,忽然树梢上的月影像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一样闪烁了一下,我顿时一个激灵挺直了脊背,想也不想地跳起来,一把推开身后的纸拉门跑进屋内。
我一路跑到正在切土豆的白岂身后,捉紧他身上月白色的长袍衣料,探头朝庭院内望去,小声告状,“白岂,院子里不对劲。”
白岂闻言放下刀,似乎在观察院中的动静。
除了蝉鸣流水声,什么也没有出现,夜色正好。
他偏头冲我道:“在这等我。”
话毕便抬步朝庭院走去,我只好顺势放开他的衣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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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岂在庭院内检查了一番,似乎没看出什么特别。
他重新走了回来,妖眸盯着我问道:“刚才哪里不对劲?”
我跟他说了一番,白岂面色严肃地思考了一会,又看了眼庭院,似乎在细细感受,片刻后道:“他可能走了。”
他紧接着又嘱咐道:“以后不要夜里自己去庭院里。”
我哦了一声,“那下次我们一起赏月吧。”
白岂没作声,收回视线,洗过手重新开始切菜。
我凑过去轻轻勾住他的腰带,没用多少力道,只是引他注意,“不好吗?”
白岂垂眸看了眼我的手,“好,你去把门拉上,虫子会进来。”
我看他只是不想让我抠着他的腰带才这么安排我一件可有可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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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到纸拉门前,缓缓将门合拢,下意识又看了眼月亮——
我看月亮的那一瞬间,它竟再次诡异地闪烁了一下。
我登时背脊发冷,倒吸了口凉气,正要叫白岂,忽然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第008章 不平静的生活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正孤身一人躺在一张白玉盘上,白玉盘飘在半空中,速度很快,正在山野间疾驰。
我这是被这个盘子劫持了?
我试图跟盘子讲道理,“地契不在我手上,你要杀了我吗?”
盘子似乎没想到我竟然醒了,竟然被我的声音吓得哆嗦了一下,连我也跟着颠簸了一下。
“……”它什么情况,竟然还会被我吓到?
怎么感觉似乎并不会伤害我……
“你要带我去哪?就这么把我绑架了,会让白岂很担心啊。”
盘子晃了晃,似乎是在摇头,但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加快了速度。
按这个速度,跳盘而逃基本跟跳火车也没差了。
静观其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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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子一路带我翻山越岭,终于在一处山涧旁的洞穴口停了下来,盘身倾斜将我放下。
洞穴里黑漆漆的没有光,我迟疑地后退了半步,“你不会想让我进去吧?”
盘子立刻变大了些,完全挡住了我的退路,似乎一定要我进去。
我只好顺着它的意思朝里走去,却没想到山洞深处竟然是通着天的,仿若一口天井,月光从顶洞洒下,映亮了一方空间,稻草搭建的巢穴中,蜷缩着一个看样子年纪很小的小女孩。
我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跪倒在那女孩旁边,“你怎么了?”
白玉盘跟在我后面进来,缩小了变成一个正常盘子大小,飞快地钻进了女孩的怀中。
此刻女孩才缓缓睁开眼睛,她的眼眸竟然是紫色的。
我怔了一下,忽然意识到她可能不是人……
女孩抱紧了盘子,声音极为虚弱,“小玉,都叫你不要这么做了,我只想你陪着我而已,你离开一趟,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就更少了。”
白玉盘安静地待在她的怀中,她微微偏头看向我,“抱歉,我时间不多了,可以请你等等吗,最多不过一夜,等我消亡后,小玉会送你回去的。”
我完全摸不着头脑,“你是妖?它……把我带过来是有事吧,来都来了,不如说来听听。”
女孩摇了下头,好像不想说,而白玉盘似乎很着急,一直在蹭她的手催促她说。
我叹了口气,“跟妖泉有关吧,你想要妖泉的力量?”
女孩声音很轻,“没有,我没有这么想。”
白玉盘似乎急了,直接从她的怀中钻了出来,变大了些,光滑的盘面上渐渐浮现出了字体,像小朋友写得一样歪斜混乱,我勉强在月光下试图读出来——
“小荷,需要妖白……妖泉吗?的力……量,才能存在下去,求求你……给她一点,就一点点,让她活下去……”
刚念到这,清冽的水汽忽然充盈在鼻翼间,转眼我便被拦腰抱起退开了些。
白岂来了,我被他护在了怀中,右手臂从我胸前横过扣在我肩上,宽大的衣袖几乎将我完全遮挡,他左手抬起,呈攻击的姿势,指甲上泛着森森寒光,仿佛下一刻就要将那小妖撕碎。
我连忙阻拦道:“白岂,我没事,他们没有想伤害我。”
白岂似乎没想到我会帮他们说话,扣在我肩上的手指顿时收紧了些,左手前已出现水的波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