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情景,凌语归立即想到了他的病。
难不成因为舱体出问题,海底的压强影响到了他的脑子?
他赶忙扶住对方:“你没事吧!”
广安平胡乱地挥挥手,看起来不太乐意凌语归的靠近,然而他的身体却非常诚实地靠在凌语归伸过来的手臂上。
近距离看,广安平的样子显得更不正常。
他的脖子和太阳穴旁青筋暴出,眼中布满血丝,紧咬着腮帮,五官似乎都被疼痛扭曲了。
双手微微颤抖,反射性地抱住自己的头。
他还叫夕一的时候,几时有过这样狼狈的模样?
凌语归的鼻头一酸,眼睁睁地看着广安平痛苦的样子,他恨不得代替对方承受这一切。
原来,这就是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感觉。
会把他的一举一动都放在心上,舍不得他受到任何伤害,连死也想要跟他一起。
现在想来,年少时那些风流韵事根本毫无意义。
但现在不是感慨这些的时候。
与病痛斗争仿佛耗尽了广安平的力气,他软软地靠在凌语归身上,半晌没有说话。
还好因为水的浮力,撑着一个大男人并不算累。
可氧气是绝对不够两个人这么消耗的。
窗外依旧不见救援人员的影子,刚才还显得悠闲惬意的景色此时已经变成逐步逼近的催命符。
凌语归咬咬牙,指望一个病人节约氧气显然是不现实的。
他只能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减缓,顺便还要照顾好不见好转迹象的广安平。
冰冷的海水并没有因为两人的窘迫而减缓上升的速度。
胸口被淹没,体温也在被一点点带走。
凌语归抬眼看了看广安平,他脸上痛苦之色未减,面色却越来越差,双眼紧闭,方才还能动的双手也垂了下去,似乎已经失去意识。
“广先生?……”
凌语归轻声唤着他的名字,对方丝毫没有反应。
憋了好久的泪水终于从眼眶滴落,没入已经到下巴的水中。
“不要再离开一次了……夕一。”
凌语归终于哽咽地说出刻意遗忘了几个月的名字,只有在对方听不到的时候,他才能肆无忌惮地说出这个名字。
水一点点没过肩膀,凌语归紧靠着身边的男人。
与其说是他在扶广安平,倒不如说两人正以紧紧拥抱的姿势勉强站立在舱内。
在这样无助的时刻,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坦然面对被淹没的恐惧。
如果这真是结束,他绝不会再放手。
很快,只剩下头顶的一小片空间供两人露出头,再这样下去,不靠人扶着就站不住的夕一很显然没办法保持口鼻在水面之上。
凌语归再度试图弄醒他,可对方只是半张着眼睛嘟囔了几句听不清的言语,身体还是软的像面条一样。
如他所预料的,不过几分钟时间,他已经需要踮着脚才能不喝到水,广安平虽然高一些,下巴也已经没入水中。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凌语归渐渐没了力气,长时间托着一个半昏迷的人给他带来了很大负担,时不时就会呛一口水。
呼吸也越来越费劲了……
正当他绝望之时,不远处射来几道白光。
很快地,几个身着全套潜水服的人游了过来。
终于有救了!见到救生员,凌语归露出激动的神色。
如果不是脚不着地,他肯定会高兴得蹦起来。
几个人绕着潜水舱游了一圈,开始尝试打开舱门。
凌语归紧紧盯着他们,发现舱门在几个人的合力之下依旧纹丝不动。
难不成门也出问题了?获救的希望就在眼前,凌语归忍不住焦虑起来。
几人试了一会,互相打着手势,又绕到窗前,拿出工具开始拆卸半透明的外壳。
不知是不是碰松了哪里,进水的速度加快了。
不一会,舱内只剩下五指宽的空间。
凌语归坚持不住,手不知何时松开了,身上的重量一空,他马上意识到不好。
糟了!
凌语归反手一捞没拉住,广安平整个人已经滑入水中。
获救的希望就在眼前,必须保证他撑过这一小会!
凌语归深吸一口气,潜进水里。
一开始,他还想拉广安平起来,很快发现使不上力。
情急之下,凌语归也顾不了太多,浮上水面换了口气,又潜下水,捧起广安平的脸,嘴对嘴将口中的空气渡过去。
他也不知道这种方法管不管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专注于救人的凌语归没发现,广安平的眼皮微微颤了颤。
好在救援人员很快找到办法破开一个口子,拿着氧气设备冲进来。
凌语归也到了极限,他意识朦胧地望着朝自己靠近的救生员,心中闪过得救了的念头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度见到光亮,是在游轮的医务室上。
凌语归望着陌生的天花板愣了愣,才记起之前发生的事。
广安平应该也没事吧?
一想到他,凌语归再也躺不下去了。
他想要坐起来,一动,被折腾了一番的身体便提出了抗议,腰酸腿疼,连好好坐直的力气都没有。
大约是听到声音,一个带着口罩的小护士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哎,你别乱动啊,我叫医生过来。”
“姚医生,溺水的客人醒了!”
医生来得很快,身后还跟着一个管理人员模样的人。
他简单检查了一下凌语归的身体,对身后的人说:“没什么大问题,就是需要休息静养。”
对方松了一口气,又忙道:“凌先生有什么需求尽管提,这次事故我们会担起全部责任,绝对会给您一个满意的赔偿方案。”
“那个,”凌语归并不想说这些,“和我一起的那位先生呢,他醒了吗?”
“您是说广先生吧,他也没事了,比您还先醒一点,您是有什么事需要联系他吗?”
没事就好,凌语归沉默一会,摇摇头:“没什么,我就是问问。”
接下来应该没机会见面了吧,凌语归靠在病床上,劫后余生让他的心情平静了许多。
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第二天,他的病房里迎来了一位意外的客人。
穿着大红色露背装的时髦女郎旁若无人地走进来,一点也不像是来探病的。
她带着帽子和墨镜,走到凌语归病床前才摘下。
见到那张不算多熟悉的脸,凌语归难掩诧异之色:“您是……?”
“你应该认识我吧,”女子涂着酒红色唇彩的饱满红唇微微翘起,“捡到罗宾森房卡,又跟我未婚夫一同遇险的男人?”
凌语归猝不及防地睁大双眼,遇险的事情闹得太大她知道很正常,但房卡的事是怎么传到她耳朵里的?
女子挑眉扫了他一眼:“怎么,光听到这个就一副惊讶的样子……”
她顿了顿,把玩着胸前垂下的头发:“还趁机跟我未婚夫接吻的男人,段位不会这么低吧?”
这句话仿佛一颗□□在凌语归耳边炸开,她连这个都知道?
不、不对,接吻只是表面,他是为了救人,并没有什么旁的想法。
凌语归苦笑着解释道:“您的未婚夫是广安平吧,误会了,当时我是为了救人才……”
“救人?”女人嗤笑一声,“这种瞎话糊弄那些大老爷们可以,想骗我你是在做梦。”
“表情是骗不了人的,事实究竟如何,我想你自己也很清楚。”
第73章 第 73 章
杨娴望着床上手足无措的男人,神情淡然,不知在想些什么。
早在罗宾森掉了房卡那晚,她就察觉到有人偷看,第二天,助理便查出了凌语归这个人,以及他和广安平在船上认识并相谈甚欢的事。
凌语归是刘总的客户,只要他不到处乱说,杨娴并不打算找他的麻烦。
另一方面,广安平想认识什么人,也不是她能管得了的。
两人出事那会,刘娴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后便赶到潜水舱操作室,盯着船员救人。
每个潜水舱都有摄像头,这个出了问题的潜水舱的监控设备还格外□□。
监控台上实时传回高清画面,两人的一举一动都被她看在眼里。
尽管听不到声音,她还是从两人的互动里看出不一样的东西。
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但他们搂在一起的样子让她不得不多想。
这种疑惑在凌语归那个水下接吻?渡气?的动作后,达到了顶峰。
一个男人真会为了另一个认识不久的男人如此冒险吗?
杨娴知道未婚夫的魅力很大,但光凭这个实在有点说不通,他们就认识了两天不到,凌语归望着广安平的样子简直像在注视着深爱的恋人。
她跟广安平之间没有爱情,但既然两人要合作,她不希望对方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所以她才来探探虚实,可好像并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凌语归像是在隐瞒什么,但表情中并没什么恶意,大约只是准备挖墙脚被正主撞见的尴尬。
见他满头大汗的还要解释,杨娴摆摆手,换了个话题:“不用这么紧张,他沾染的花花草草不少,不缺你一个,我也不会管,订婚本来就只是‘商业合作’,我们有互不干涉的默契。”
“不过,他对一个人的兴趣通常不超过一星期,看在你救了他的份上,我先提醒你一句,不要陷下去,就这样吧。”
不等对方回答,杨娴起身离开。
红裙消失在门后,凌语归松了口气,不知是不是心虚的缘故,他的手心里已满是汗水。
杨娴来这一趟虽然让他紧张了好一会,但也得到了不少信息。
两人确实是商业联姻,而且各玩各的。
可她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
凌语归心烦意乱地躺下,用被子蒙着头。
想起杨娴口中说的“花花草草”,他一阵胸闷。
夕一那个混蛋,失忆一次性格就变一次,自己清心寡欲半年多,这家伙倒变海王了!
现在想想他那些假惺惺的“认识你很高兴”“有个秘密想说”的话术,不就是自己曾经勾搭美女的常用套路吗。
凌语归越想越气,他居然还以为对方的记忆有恢复的迹象,没想到自己只是差点被钓了鱼。
早知道就不救他了!
躺在另一处由私人医生照料的广安平完全没想到自己的情史被未婚妻曝了光,还在回忆潜水舱里发生的一切。
他还记得凌语归在危急时刻给自己的吻,而且那种感觉十分熟悉,好像他们已经做过很多次同样的事。
和梦中人给他的感觉一模一样……
开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诊疗箱。
广安平从床上坐起:“余医生。”
余医生看了看床边的仪器:“你恢复得不错,过两天就不用躺着了,幸好你们早备了直升机送我上船,不然你这病一般医生可看不了。”
“麻烦您了,正好,我还有件事想请教。”广安平将在船上做的那个梦说了出来。
“你是说,你因为那个梦□□了?”余医生很直接,见广安平点了点头,他低头思索起来。
广安平被找回家之后,出现了一种很奇怪的情况。
他长得帅又多金,很快成了众人追捧的对象。
广小公子也是个来者不拒的,几乎隔天就往家里带一个人,然而从第一次开始,怪事就发生了。
第一次带回来的妹子,半夜满脸尴尬的离开。
第二次也是这样。
第三次的女伴比较彪悍,两人还吵了一架。
……
作为家庭医生,余医生也撞见过几次,他虽然奇怪但也不好多嘴,结果没多久广安平就自己找上门。
他竟怀疑自己男性功能有问题。
原来,自打他回来后就没有起过正常反应,不断带回女伴也是想验证,结果可想而知。
更诡异的是,他经常反复做一个内容差不多的梦。
梦里有个跟他关系十分亲密的人,有时甚至像是他的恋人。
只有在这个梦里,广安平才能感觉到久违的冲动,然而一醒来依旧什么反应都没有。
而且他根本记不起那人的长相,在梦里,对方只是个模糊的影子。
余医生为他做了几次治疗,状况丝毫没有改善。
他的小心翼翼反而让广安平起了疑心,趁着治疗的机会,在他电脑里偷看到了自己的病情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