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翌日。
晏安年少,精力耗尽后也恢复的快。在一片熹微的晨光中感受到兄长的动静,他也跟着起了,仍有些迷糊地勾住黎秋的脖子,拦住他要起床的动作,把黎秋往被窝里带。
“星期天呢……再睡会儿。”
黎秋看着那个贴在自己颈窝间的小少年,有些无奈。
温热的鼻息打在黎秋脖颈,本是再熟稔不过的亲昵动作,却叫黎秋联想起了昨晚那一幕,霎时觉得有些别扭。
他不动声色地将幼弟从自己身上挪开,后者如一块狗皮膏药一样又粘了上来,半是清醒、半带倦意地道,“怎么了,哥?”
晏安自那日被黎秋拆穿后,心结已解,明白兄长对他的百般包容,非但没有就此止步,反而撒娇撒的更得心应手、炉火纯青。黎秋本就乐在其中,对晏安偶尔流露的依赖眼神难以招架,也就随了他。
看着晏安那副模样,黎秋也舍不得再说他几句,只阖眼假寐,想着找个时候,潜移默化地给他提上两句那方面的知识。
不曾想没多久,昨夜那个令他难堪的感受又来了。
更炽热、更热烈。大而烫,像一块烙铁。
靠,长得真快。
黎秋想到晏安幼年时候自己给他洗澡,打趣他的场景,忽然一个激灵,抖了一下。
床本就不大,两人贴的极近,这一动难免碰到那庞然大物。这次颤抖的变成了晏安,他唇角溢出半声闷哼来,剩下半声叫他自己咽了回去。
他抱着黎秋的手还没松开。黎秋僵硬地感受到某处被那玩意儿轻轻蹭着,脸色逐渐铁青。
昨晚那件尴尬事过去,黎秋自认为已经没有什么能在带崽路上难倒他了,但现实非要给开个玩笑,让他在看似一片坦途的康庄大道上频频跌倒。
……黎秋天马行空地想,是时候该换张大床了。
黎秋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终于在晏安第三次蹭过来的时候失去了理智,一拳把他打过去,“起开,干什么呢你?”
那拳力道不轻不重,与其说是打,更不如叫推。但这力道已经足以让晏安明白黎秋此刻的情绪,也看明白自己在对兄长干什么了。
晏安顺着黎秋略带尴尬和怒意的目光看去,落在了一处激昂挺立的物什上。他茫然的脸忽然变得煞白,触电般从被窝里弹起,躲到离黎秋最远的床的角落。
黎秋看他那副形如被轻薄的小姑娘模样,觉得好笑,那点尴尬也就烟消云散了。
“上学的时候,老师没说过?”
晏安惊惧掺半,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又往黎秋那一扫,摇了摇头。
……到底只是个快初三的孩子,十三四岁的年纪,这方面还是一张白纸。
长兄如父,黎秋是他最亲近的长辈,也应当跟他讲些这其中的知识。思及此,黎秋一把将晏安拉过来,坐在他旁边细细跟他讲起来。
他大概讲了些生理知识,又再三提醒晏安要尊重女孩,再喜欢也不要在没成年的时候发生关系。絮絮叨叨小半会儿,黎秋觉得自己耳朵都快长茧了,才接过晏安递过来的水抿了一口,放过了自己不堪重负的双耳,“行了就这样,好好领会吧,你哥当年没人教,全靠自己琢磨呢。”
晏安点头,把水杯放回床头柜上,转身那一刹状似无意地道,“哥怎么琢磨的?”
黎秋本想说你多看点东西就能懂,可这话不该拿来教育孩子用,又显得自己这些年来无用得很,便冷哼一声,“还能怎么琢磨,实战经验得来的呗。”
说罢,他把衣服往身上一套,招呼晏安起床,“好了,都这个点了还赖着床,该起了。”
……晏安背对着他,缓慢地穿上衣裤,温声道,“我遇见哥那年你十八岁。”
“之后我一直和你在一起,除了前年奶奶生病你没回家,在医院待了两夜;去年你找橙子哥喝酒,宿醉,在他家留宿一晚没回来;上个月陈辞出差带上你,你跟着去了一天,被橙子哥急着叫回来了,也不算很久没回……”晏安将黎秋这些年一件件不回家的事由如数家珍般说完,“你之前教导我,没成年前不要和别人发生关系。”
“所以哥告诉我,你是怎么有的实战经验?”
……黎秋被他的话哽住了。他既不能说自己是没成年时尝了禁果,给他弟树个不好的榜样;又不好意思反过来打自己脸,说自己根本没真刀真枪地干过那么一次。他一瞬间想不到什么好的应对之法,索性破罐子破摔,气急败坏地道,“关你屁事啊,这事只能留到晚上做吗?我白天搞行不行?”
说罢,他径自走出卧室,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晏安独留在房里,慢吞吞地把衣服穿上。他听得出兄长最后那句话里的别扭意味,自然也明白他在虚张声势,故意说反话。
一时间一种隐秘的快乐填满了晏安的心脏。他带着笑叠好被子走出卧室,轻轻带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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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时光很快过去,晏安照例早到上自习,程冉竟来得比他更早,难得的坐在空荡的教室看书。
见晏安来了,她眼眸一亮,扯出抽屉里发着的书包,把包里一大堆吃的一股脑地倒在他桌上。
“你好点了吗?”她把七零八散的零食迅速摆好,邀功一般道,“我偷偷攒来买裙子的钱,都在这了……谢谢你帮我。”
晏安道:“没事,也不单是为了你。”
他本想叫程冉把东西收回去,但看见对方一脸期盼的目光,还是收下了。
晏安顺手从书包里翻出一包枣干,“给。”
程冉欢天喜地地接过,立马打开边读书边吃了。
而正如那条短信所说,今早的升旗仪式上,校长亲自通报了关于赵耀陇和几个体育生的处分。
课后,赵耀陇安安分分地前来跟程冉和晏安道歉。
这两人一个娇生惯养,一个心高气傲,自然没有说一句原谅赵耀陇的话。赵耀陇被晾在旁边咬牙切齿,想起父亲的叮铃,还是没有发作,忍着尴尬灰溜溜回了自己位置。
打人却反被人揍,这样丢人的事情赵耀陇自然不会主动提起。大抵是那几个体育生的某个人泄露了消息,于是一中忽然小范围的传开了晏安的事迹。
再加上晏安身材高挑颀长,脸上稚嫩虽尚未完全褪去,但也可从中窥出少年风姿,颇受少女欢迎。于是这传闻如借东风,传遍了一中的每一个班级。
一传十,十传百,三人成虎。一开始还是正常版本的校霸欺凌被反杀,后来直接神化到晏安一人单枪匹马打翻一群一中小混子,与有背景的赵耀陇正面硬刚,从体育场救回好几个受欺负的同学。
最后,逼到一向纵容赵耀陇的校方给他处分,而他本人亲自过来给晏安道歉。
……晏安同学一战成名,从此上下学都免不了得到注目。
每每此时,程冉就笑嘻嘻地打趣他。两人骑着自行车一路回家,或是在回家的路上停在水果店里买点东西。
他与程冉,几年前那势如水火的场面,就在悄无声息中一去不复返了。
晏安只觉得一晃神,时间就过去了。再一不注意,初三也成了他回不去的青春。
中考那天黎秋特地请了假送他去考场。晏安一心想要通过中考改变自己,至少要在齐阳这座所谓最好的中学里分到最好的班,虽对自己有信心,期望太大,也就格外紧张了些。
尤其是黎秋来送他的时候。
但一脚踏进考场,机器声响起之时,他忽然想到黎秋说中午给他带饭,心里安定下来。
对。他想,还有人在等我。
晏安自诩情感淡薄,对自己的初中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但考完最后一科从考场出来时,望着或哭或笑的一张张脸庞,还是略有感慨,难得的矫情起来。
他在人海穿梭,周遭人群皆是黑白色,正如他无趣枯寂的前十年。忽然他看见了一束光,是黑白世界唯一的彩色。
他顺着那道光涉过千山万水,终于在人群的最后,看见了静静站着的黎秋。
兄长捧着一束花,对他笑得宠溺。
晏安的心跳忽然漏了半拍。
黎秋把花递给晏安,顺手背过晏安的书包,也不问他考得如何,“走吧小状元,恭喜你正式毕业了。”
他径自走在前面,自顾自地道,“奶奶在屋里等你呢,谢承、爷爷也来了。锅里炖了冬瓜排骨汤,回去喝正合适……”
晏安把手上那束花小心拿好,快步走上前,握住黎秋的手,“……嗯。”
那是个十指相扣的姿势,通常是恋人之间的动作。而他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牵起兄长的手,捧着那束花走在路上。他心底忽然升起一种甜蜜的幸福,与他知道黎秋没有和别的人碰过时的快乐同根同源。
晏安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他只本能地顺着自己的心走,于是他也真的这么做了。他一边牵着黎秋的手,一边想着要对兄长更好一点。
黎秋粗线条惯了,亦没觉得这动作有什么不对。他看着弟弟一步步走向更光明的坦途,心中欢喜,反而将晏安的手抓得更紧。
☆、第 18 章
中考是晏安这些年来经历的最大的一场考试,也是事关他升学学校好坏与否的重要凭证。几位亲友自然挂念,屡次向黎秋问起晏安的发挥如何。
晏安之前因基础不牢实分到差班,加上初中少有联考,个人水平也难以得知。但黎秋经常见他挑灯夜读、奋笔疾书的拼命模样,又看了几次模拟考的分数,对晏安还是充满信心。
晏安的确是个学习的料,或者说,他生来就有模仿、学习的天赋。黎秋并不担忧他升学的事,考完也由得他自个溜达,这让被父母勒令前半个月居家预习高中知识的程冉慕羡不已。
放晏安出去玩,是黎秋秉承黎琳那“天南海北随便闯,只是记得要回家”的放养式政策。他起初只觉得晏安为此奋战三年,如今也该放松一下,但他没想到按晏安这幅粘人的模样,放起假来竟能天天早出晚归,晚上偶尔回的比他还晚。
有几次黎秋早上起来干脆没见着人,只桌上微凉的早餐还向他证明了屋里还有一个弟弟。
他一边吃着晏安临走时给他做的早点,一边无奈地想,果然一长大,就有了代沟。知道了外面的世界有多么精彩,再粘人的孩子也不会那么想早点回来。
黎秋向来心大,也来不及为那突如其来的老父亲一般的惆怅而感伤。他几下吃完东西,拾掇好自己,再一次把自己投入到日复一日的工作中。
——谢星宇这些日子一天天消瘦,黎琳也不复之前那般精神抖擞;晏安方才一脚踏进高中,以后的求学路还很长。长辈和后辈于无形之中向他施加的压力铺天盖地般涌来,黎秋只得一头扎身于苍茫苦海。
只能向前。
不久后中考成绩公布,晏安虽不是状元,但也不算差——全市十几的成绩,上哪所学校都绰绰有余。
成绩公布的当天齐阳一中招生办的老师便打来电话,说要晏安继续留在一中读最好的清北班,食宿全免,并给了他最高额度的新生奖学金的承诺。
齐阳一中是齐阳市最好的学校,也是所不太好的学校——因为师资力量雄厚而吸引应届学子报名,同样也因为名气过盛而被硬塞了很多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二世祖们。
但分班却不因身份地位而有所不同,一切全凭实力。是以,塞进来的混小子多半集中与较差的平行班。
一中的不好之处,便也是如此。平行班的风气极差,酗酒旷课都是常事。
但重点、清北班却与平行班不在同一个教学楼,纪律严明,与之截然不同。因此有人戏称,一中平行班是齐阳的“艾利斯顿商学院”。
之前进一中是靠程雪的情面,但他分班考试时发挥不好依旧只能待在差班。如今却是靠的自己,真真切切地进了最好的学校最好的班,黎秋不由得为弟弟高兴,心道小安果然是个读书的好苗子。
晏安争气,他面上有光。加上幼弟听话懂事,处处为兄长着想,他便更愿为晏安付出。一天两份工打得不亦乐乎,晚上还能面不改色地和陈辞在‘老地方’坐上小半天。
陈辞对此啧啧称奇,看着黎秋红光满面的模样,伸出手来想试试他脸上是否滚烫。但黎秋在他抬手的那一瞬间偏了下头,对老板说了什么,于是留给陈辞的只是他的一张侧脸。
昏黄的灯光下,青年的脸上满是人间烟火气。微光柔和了他面上线条,风吹过黎秋因忙碌没怎么打理而略长的头发,搭了几缕在光洁的额上,却不觉邋遢。挺直的鼻梁和薄唇构成一张完美的侧脸,那样的年轻、充满活力。
陈辞那只收回到半路的手又伸了出去。鬼使神差地,他用拇指指腹在黎秋脸上擦了擦。
“你脸上有脏东西。”陈辞看着黎秋疑惑的眼神,面不改色,“……好了。”
黎秋兴致来时,反而不胜酒力。他直勾勾地看着陈辞的双眼,忽地对他展颜一笑,“谢啦。”
……陈辞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盯着马路边川流不息的车队。四五年过去,齐阳已逐渐朝大城市迈进,变得更繁华动人。
被微凉的晚风一激,陈辞那点酒意淡去,又恢复平时骄矜作态,万般嫌弃地听黎秋讲那些市井少年的英雄义气。许是周遭太过吵闹,又或是黎秋也喝得满脸通红,陈辞耳朵上那抹悄然爬起的血色,竟也没被一人收进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