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小胡,怎么样……你说什么?”
小胡告诉他,去年参与打架的郑勋的一个弟兄,昨天偷了一辆车,大概率已经改装;另外那人的妻子前日离奇失踪,可能涉及刑事案件。
电话所透露的信息量足以使周彦川心里发颤,郑勋的同伙能铤而走险,他有理由相信郑勋也敢。
“已经立案了,但是那个人和郑勋现在的行踪都不明,警察也在找,”小胡又说,“应该很快能抓住,以防万一,这两天尽量小心。”
“我知道了。”
周彦川心慌得厉害,不管是冲着安媛还是自己这边,对方十之八九会出暗招。离家只剩一个路口,他还是忍不住先给陆允初打电话。连续拨了三次,都是无人接听。
是在做饭吗?还是仍然在超市?电话找不到人,他只能加速赶回家。
家里空无一人。
没有小胡的那通电话,他可能不会太紧张,陆允初平时也经常独自外出,偶尔也有没听到来电的时候,但现在一个人对着听筒中的机械音,他几乎被恐惧的浪潮淹没。下午打电话还能接通,才过了半个多钟头,怎么就听不见了呢?
他再次拨出了熟悉的号码。这次电话在响了三声后被接起,却听见一个哽咽着的女声:“周总……是我。”
“你——”声音有点耳熟,周彦川猜测道,“你是宁若薇吗?”
“是……我找不到他们了,”她断断续续地说,“我从楼上下来,安媛和允初都不见了……允初的车门开着,我只看见他的包和买的东西。”她就是听见包里的铃声,才接起这个电话。
他不见了?
周彦川的胸口又麻又紧,脑海中仿佛有数台电锯同时启动,剧烈振鸣。
宁若薇报了警,周彦川也当即向小胡说明了情况,但他无法干坐着等消息。
“他可能去的地方,你发给我。”
“周总,”小胡劝道,“现在这个状况,还是交给警察去处理比较好。”
周彦川坚持:“没事,我心里有数,不会妨碍办案。”
“好吧,”小胡叹了口气,“目前的线索太少,我几个兄弟也在查,有消息立刻告诉你。”
-
安媛再次醒来,是感觉到有水流过自己的脸,先是额发,再到眼睛、鼻子、唇边,又凉又痒,十分难受。
她睁开眼,郑勋那张没有一丝表情的脸突然出现在视野上方。惊惧之下,她立刻想要直起身来,却发觉自己的双手被反捆着。
郑勋没说话,继续往她的头上浇水,直到她发出声音:“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你不知道吗?”他露出一抹邪佞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栗。
安媛倒吸一口冷气,记忆慢慢回笼。她在地下车库被劫持,然后到了……这是个什么地方完全不知道,但是天还没全黑,时间应该过了没多久。
身下的水泥地板很凉,她抬起头,正上方一个不大的灯泡。借着窗外的残余天光和室内光线,她看清了不远处躺着的另一个人影。
“你抓了陆先生?”
“我没想抓他,”郑勋无所谓地撇了撇嘴,“是他自己送上门的。”
“郑勋!”害怕和愤怒在她的心里交织,“你说过再也不会打扰我,为什么出尔反尔,还连累无辜的人?”
“我的确是不会再打扰你了啊,”他蹲下身,笑得更加肆意,右手死死地扣住她的下巴,贴近她的耳畔说,“只要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就再也不用担心被我打扰了。”
第74章 危急
“只要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就再也不用担心被我打扰了。”
听到这句话,安媛的心冷了,但也恢复了基本的判断力。原来郑勋想要的是她的命。大概上次在医院,他就有了打算。
宁若薇如果发现她的异状,一定会报警,若能拖住郑勋,兴许还有一线脱险的机会。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郑勋松开手后,安媛仍旧仰着头,“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怎么敢……”
“以前?以前我就是太傻,”他说,“你知道吗,我兄弟前天刚收拾了他那个闹离婚的老婆,还是我帮他把尸体扔掉的,我有什么不敢的,啊?”
“你——”安媛听得心惊肉跳,“你真的要为了我把自己的后半生搭进去?”
“我的后半生已经搭进去了!”他狞笑着,“要不是周彦川拒绝和解,我怎么会留了案底?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活着也没什么意思,能拉几个垫背的也算值了。”
安媛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怒喊:“郑勋!你放了陆先生!”
“我为什么要放了他?我哪舍得让你独自赴黄泉呢?”他阴恻恻地说,“可惜了,本来是想让你那个姘头陪你的。”
若薇……他想过抓宁若薇,他知道自己的事,安媛的瞳孔骤然紧缩:“原来你知道——”
“你以为我是傻子吗?”郑勋反手一个巴掌扇到她的脸上,巨大的冲力之下,安媛再次趴伏在地上,“不仅是周彦川搞同性恋,你也一样!你真是想了个最能恶心我的方式啊,让你们去死一点都不冤!
“这个你认识吧?”他蹲在趴着的安媛身边,晃了晃自己的打火机,推开盖子,立即跳出火苗。
火靠近脸颊,她感觉到丝丝灼烫,也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他想烧死他们。
“郑勋,你杀了我吧,”安媛放弃求生的打算,“陆先生从来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把他放了,要怎么处置我都可以。”
“别忘了,你现在没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你本来就是任我摆布。”
“你……就当是积累点功德吧。”
“功德?”他扣上打火机的盖子,一把扯过她的头发,“你一个医生,应该知道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神吧?”
他松开手,朝陆允初的方向看了一眼:“他也不无辜,从他跟周彦川搅和到一起的时候开始。
“这个世道一点都不公平,我辛辛苦苦读到名校硕士,沦落到给连句基本外语都说不利索的人卖命。现在我一无所有,周彦川什么都有了,什么都不缺……凭什么啊?你觉得这合理吗?”
他的心理完全扭曲了,安媛不敢再说出刺激对方的话语,只能痛苦地听着他的宣泄,等待尚无踪迹的那丝生机。
“放心,我会让你们走得慢一点,”他站起身,向后退去,嘴上絮絮叨叨,“好好享受最后的这段‘快乐’。”
郑勋的身影掩在楼梯的阴影中,接着响起了脚步声,他走下了楼梯。
安媛这才有机会仔细观察所处的环境:房间空无一物,墙体斑驳破旧,天花板上的木梁有些腐化的黑痕,空气中飘着股阴湿的霉味……像是个废弃的库房。
楼下传来连串金属相撞的声音,像是卷闸门被掀开又放下,郑勋可能离开了。
安媛闻到了烟味,火源应该在楼下。她叫了陆允初两声,没有得到回应,背后的绳子捆得很紧,无法挣脱。
烟气更重了,她焦急地四处张望,随身皮包扔在一米开外的地上,她一点一点地挪过去,背着身探手摸索。
郑勋拿走了包里的手机,但其他东西还在,包括一个小梳妆镜。她把镜子摸出来打开,用力砸烂。破掉的玻璃划伤了手,她顾不上那么多,握着碎片割断绳子。
解开背后的束缚后,她第一时间奔到陆允初那边,帮他去掉手上的绳子,使劲摇晃他的肩膀:“陆先生,快醒醒。”
陆允初慢慢睁开眼,还没反应过来身在何方,便看见她那双满是血的手。
“你的手怎么了?”
“别管那么多了,”安媛长话短说,“我们被郑勋抓了,要快点离开这里。”
提到这个名字,陆允初想起来了,他们在超市巧遇,然后一起到车库,紧接着被什么人迷晕了,捆到这么个地方。
“咳——”呛人的烟气顺着楼梯飘上来,不必安媛再多解释,他也大致认清了他们的处境,“他放火了?”
“对。”
郑勋在下面放火,他们所处的二楼暂时未被波及,但窗户紧锁,这层没有其他出口。
两人下到一楼,卷闸门从外面上了锁,窗口蹿起高高的火浪,根本无法靠近,而且已经开始蔓延。
郑勋大概想多折磨他们,没有洒太多汽油,但是天花板和楼梯都有可燃的木料,估计用不了几分钟就能连片烧至楼上,何况如此密闭的环境里,光是烟气也能把人熏死。
陆允初从楼梯口捡了根断裂的围栏木条,与安媛再次返回二楼。
时间不多了,这栋老房子的窗户看起来是最普通的玻璃,陆允初双手握紧那根木头,用尽力气砸过去,“哐啷”一声巨响过后,窗子破了一个大洞,他更大力地将上下左右的碎玻璃清除出去,差不多可容纳一人通过。
站在窗前向外张望,四周一片荒凉,只看到不远处黑洞洞的厂房似的建筑,没有其他房屋和人影,他们只能逃出去再想法求救。
“安医生,你先跳吧。”这栋楼比一般的住宅楼二层高,但也不是难以承受的高度,下面似乎是草皮,跳下去顶多摔伤腿,胜过留在这里等死。
安媛站在窗口,心里有点犯怵,但是没有其他选择。她深吸一口气,在陆允初的帮助下攀上窗台,双手扒住窗框。手触到玻璃碴,又开始流血,她默默咬牙。
“别往下看,”陆允初鼓励她,“马上就好了。”
“嗯。”她闭上双眼,朝着外面纵身一跃。
瞬间的失重感过后,她跌落在地,脚扭伤了,一站起来疼痛钻心,可她顾不上这些,连忙挪开一些,冲着楼上的人影挥手:“陆先生,快点下来!”
陆允初从窗口看到安媛平安落地,心放下一半,不过窗户的位置较高,屋里没有其他家具,现在只能靠自己爬上去。
他刚把脚蹬在墙上,意外发生了。房子过于老旧,各处都不结实,屋顶一根木梁松动掉落,正好砸中他的后脑。
眼前突然一黑,他尚未感觉到剧痛,便失去了知觉,摔倒在地。
“陆先生!”
第75章 苏醒
那片黑暗笼罩而来的时候,陆允初脑中只闪过一个念头——他还没来得及取戒指。太遗憾了,他多想亲手帮周彦川戴上戒指。
黑暗中感觉不到恐惧与疼痛,他仿佛沉睡在了另一个时空。
直至外力强硬地介入,似乎要将他残存的意识重新拼凑起来。他感觉自己投入到一个温暖的怀抱,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允初,没事的,我带你走。”
明明有了模糊的意识,他却觉得可以彻底放松了,再度陷入幽冥。
-
外面好像有鸟叫的声音。
陆允初的眼皮很重,用了极大的力气,张开一道缝,大片的纯白入目。他仰躺在一张床上,对着天花板。
“允初,你醒了吗?”宁若薇立刻按住他想要抬起的胳膊,“别动,你还在打点滴。”
“这是医院啊……”除了纯白,视野中逐渐有了其他物件,包括病房里的陈设,但如何到这里的,他完全想不起来,茫然的状态使他感受不到劫后余生的喜悦。
“对,你放心,你们都没事了。”
是啊,他们本来想逃出来的,安媛从窗口跳下去,但是自己好像遇到了意外。
“安医生呢?”
“她受了点轻伤,在别的屋打点滴,就是她让我来看看你的。”陆允初是被牵连进去的,如果出了什么事,她和安媛往后都无法心安。
“我究竟是怎么……”陆允初还是有点奇怪,想到那场火,想到那个四周荒无人烟的小楼,他又被砸昏,竟然还能这样躺在医院里,而且除了头上缠着纱布,好像没有别的地方受伤。
“你一点都想不起来吗?”宁若薇趴在床边说,“周总救你出来的。”
在黑暗里他曾感觉到被人抱住,原来是周彦川……可醒来没看见他,陆允初开始紧张,难道他受了伤?
宁若薇好像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连忙解释:“周总是看你一直没醒,去找医生问情况了。”怕他不信,她又说,“我现在去叫他。”
她走出病房,陆允初歪了下头,床边一个小柜子,上面一盒抽纸,还有一个纸杯,纸杯中插着像是棉签的小棒。他醒来后感觉嗓子很干,但嘴唇是湿润的,可能有人不断用棉签帮他沾水。
没两分钟,宁若薇真的把周彦川带来了;与陆允初的目光相交时,看起来十分疲惫的面庞重新焕发光彩。
紧接着陆允初便注意到了他左手手背和肘部缠着的纱布。
昨晚,陆允初不仅吸入一氧化碳,还因外力撞击造成了脑震荡,比周彦川那回严重,万幸颅腔没有出血。
医生听说他醒来,做了简单的检查。宁若薇猜想他们需要一些独立空间,先行离开。
主治医生又交代几句注意事项,也出了病房,周彦川才在他身边坐下。
“还难受吗?”
陆允初摇了摇头,没有扎针的那只手抚过空空的肩头。周彦川以为他介意被剪掉的头发,对他说:“你的头上缝了好几针,必须剪掉头发,但是以后都能长起来的。”
“我不在乎头发,”陆允初直勾勾地望着他,“你受伤了。”
“这个啊?”周彦川抬了下左手,“没事,就破一点皮,上点药就好了。”
他从着火的房子里把陆允初抱出来,光顾护着人,完全没注意自己的手被火撩到,还是来了医院、护士提醒之下才包扎了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