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余一在哪?”
阮慎行看了他一眼:“别墅。”
阮狱呼吸一窒,手里的枪还是紧紧地握着。
“我不太明白,你到底恨我什么。”
“太多了。”
“你也应该知道,我们阮家的人,天生的薄情寡义,对你母亲,我实在没什么可说的。”
“与她无关。”
阮慎行点点头,不说话了。
后山全是林子,即使是在夏天这儿的温度也很低,阮狱一动不动地盯着阮慎行,他穿着的仍是医院里的病服,很薄,身体已经很僵了,加上身体还没有恢复,脑袋开始发晕站不稳,但枪一直握在手里没放下。
“快天亮了。”阮慎行不耐烦地开口。
“你后悔过吗。”阮狱问。
“我后悔让你母亲生下你们。”
知道阮慎行是这样的人,阮狱内心没什么波澜,只是嘴唇被冻得发白,强撑着才能勉强不让自己往下倒。
“你永远不知道你会养出个什么东西。”
“养?”阮狱眼神更加凛冽:“你真敢说。”
阮慎行抬起眼皮望他:“不然你以为你们能活到现在?”
阮狱像是被打了一棒,支撑力被抽空了似的,快要站不稳。他突然想起那年阮刑参军脾气古怪好斗,好几次差点把人打死,但后来只是关了禁闭,甚至没有被处分。
阮狱不说话了。半响,他才咬紧了牙齿极不情愿地开口:“你救他们下来。”
“凭什么?”阮慎行半笑不笑地问,仿佛这事与他毫无关系,但在他看来,事实就是这样。他凭什么要把精力和性命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冒险?
他往后退了几步,无视阮狱愤怒又惨白的脸,望向他身后的那栋别墅。别墅里每一个房间的灯都亮着,但他就盯着二楼的某一间。
他和余一在那里睡了一晚。
这里确实很冷,一阵风刮过来全身都冷透了,这让他的腿隐隐作痛,头也不太舒服。他觉得很疲惫,想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把钱拿过来。”
下面的人拿了两个箱子走过来,阮狱没明白他什么意思,但没阻止。
阮慎行拿着手下准备好的钱朝别墅里走,阮狱直直地望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最终转过头,朝着人吩咐:“联系军署。”
第60章 60
阮慎行一言不发地走到别墅门口,他的人站在一旁看着,其中一人也是跟他很久的弟兄,没忍住叫了他一声:“阮爷。”他知道阮慎行这次进去凶多吉少,如果阮慎行没了,这北堂也算是完了。
男人摆摆手止住了他的话,然后头也不回地走进别墅。老三的人拿走他手里的东西,搜他的身。他看着那个自己亲自带上来的箱子,心里的烦躁感又腾升起来了,他已经很久没有不清不白就做出决定了,明显这是一次。
见阮慎行面色不愉,男人紧张得额角都冒出冷汗,不禁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把他身上的东西搜空拿走才放他进去。
阮慎行跟着人走到客厅,见老三翘着腿坐在沙发上。
“还真的来了。”
回过头对身侧的人招招手:“去把人带下来。”又对阮慎行:“站着干什么,坐啊。”一副主人的样子。
阮慎行没听见似的就这么站着看他。
楼梯间传来声音,余一和阮刑被带到客厅,因为腿上有伤,余一是被两个人架着拖到客厅,没人把他当回事,只当他是阮慎行养在别墅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宠物,随意地推过去。他没法站稳,架着他的人才松手就摔到地上。
阮慎行的眼神扫过他的脚,没说话。
倒是阮刑,有些着急地看着余一。看他没什么事又转去盯着阮慎行看,他没想到阮慎行会愿意答应老三的条件,觉得怪异极了。
秦关也不知道从哪里带上来,脸上有伤,大概是之前反抗的厉害被伤到,见到阮慎行的瞬间愣了一下,低着头恭恭敬敬地叫他:“阮爷。”
阮慎行没理会他,转身沉沉地望着沙发上的男人。阮慎行的人生几乎是裹着血过来的,即使到现在身上也有股年轻时候的狠劲,尤其是带着怒气看人的时候,眼睛里的狠戾都能让人胆寒。
寒意窜上老三的后脊,他故作轻松,但实际上手下紧紧地握着腰间的枪。知道阮慎行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年轻的时候血性大,整日看谁都不对头,喊打喊杀跟泡在血池子里似的。现在年纪大了很少动手,心里只想着修身养性,多活几年,但这不代表他心里就没气。
得尽快解决了他。
僵着脖子转头给手下的人使了个眼色。
“什么时候放人?”阮慎行突然开口。
“不急。”他看了阮刑一眼:“我猜二少应该还没有通知军署的人吧?”
说完不等阮刑回答又自顾自地点点头:“这是好事,牵扯的人太多,以后你也不好脱身。”
“我记得我们之前合作的要求是……”
“我坐上北堂的位置,你们拿阮慎行的命,是吧?”
阮刑皱着眉,没有否认。
“唉,现在我想要的东西都没有了,该怎么办呢?”
“这样吧,”他掏出手枪,对准阮慎行:“北堂我也不要了,我帮达到你的目的,如何?”他这一次,就没想要阮慎行活着,已经被逼到穷途末路了,要是阮慎行今晚没来,即使他没了这条命也要去找他和他同归于尽。
看见这一幕,余一心里紧了紧,但他还来不及思考,就被一声巨大的声响震得魂飞魄散。爆炸声在在所有人耳边炸开,接近爆炸源的人几乎被炸成了肉沫,几人在的位置也离得不远,被冲击得扑倒在地上,耳朵里一阵耳鸣,连带着脑子也神志不清。
阮刑率先反应过来,身后的手铐早趁着混乱被他解开了,对于他这种经常关禁闭的人来说,这种手铐根本绑不住他。他撑着站起来,但这冲击实在太过强烈,又摇晃了一下倒在地上。
别墅的大门被人撞开,阮刑吃力地回头看到了军署的人从外面冲进来,他松了口气。
突然,他听见子弹上膛的声音,他一惊,顺着声音望过去——老三不知道什么时候佝偻着站了起来,正举着枪对着还趴在地上的阮慎行。刚要动作就看见一个身影冲了过去。
是余一!
阮刑心脏骤缩,大脑一片空白,他看着余一猛烈地撞上老三的身体,子弹擦着阮慎行的肩膀射到地上。
余一从一开始就趴在地上,所以刚才的那场爆炸他没有受到其他人那么严重的冲击,所有人都抱着头躺在地上,无暇顾及其他,但他余光突然扫到那个男人抖着手拿出了枪想杀了阮慎行,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让他站起来像疯狗一样扑过去一口咬上了男人的大动脉。
老三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了一下,紧接着颈部就被人死死的咬住,牙齿陷进肉里,他毫不怀疑这个男人会在下一秒咬死自己,他挣扎着举起枪,但在下一秒就被人射爆了头。
阮刑扔掉枪,冲过去抱住余一,余一的嘴里还死死地咬着那人的动脉,下巴上全是血,由于应激反应过于强烈,余一的牙齿仍镶在肉里不松开。军署已经把老三的人控制住了,这场硝烟还没开始就已经被迫结束。阮慎行缓了缓神走过来,他轻轻地拍了拍余一的脸颊:
“没事了,松口。”
余一充耳不闻。
这是被刺激过头了,脑子一时半会缓不过来。阮慎行叹了口气,伸手去摸余一的屁股,然后又隔着裤子去揉他的那口阴穴。阮刑眉毛一皱,怒气冲冲地拉住他的手:“你做什么?!”不懂感恩就算了,到这个时候阮慎行脑子里还想着这个。
阮慎行不理他,手下仍在不慌不忙地摩挲那柔软的地方。
阴蒂被刺激到,余一突然短促地呻吟了一声,嘴巴也松了些,阮刑一愣,眼疾手快地去掰着他的下巴把他的嘴解救出来。
牙齿上全是血迹,看上去狼狈又可怖,他恍惚地看着眼前的人,分不清谁是谁。
“余一!”他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自己。缓缓神用力地朝着声音望过去,就看见阮狱从别墅门口冲过来。
阮狱在门口看见余一这幅样子,以为他受了伤,急急忙忙扑过来:“他怎么样?”
“没事,不是他的血……”阮刑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余一发出了声音:
“阮阮?”
三人皆是一愣,还没等人做出反应,阮狱就立马握住他的手:“我在。”
余一似乎缓过来了,他见阮狱面色惨白,看上去虚弱极了,也不管自己满口的血,紧张地问他:“你没事吧?”
“我没事。”
阮慎行突然站起来把余一身侧的位置让给了阮狱,他下颚紧绷着,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阮刑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看,才觉出这不对劲来,他咬着牙没说话,但军署的人在叫他,也只能不情不愿地出去收拾烂摊子。
二人走后,阮狱才轻轻地凑到余一耳边道:“妈妈,我去找水。”
余一点点头,他的大脑还有些不清醒。
阮狱弄了些水来,余一漱完口才感觉好了不少。医护员很快就到了,阮狱先把余一扶上车,自己处理完事情再过去。
阮刑在一旁和军署的人说话,见到阮狱,他随意交代了几句就走过来:“哥。”
“没受伤吧。”
“爆炸的时候受到点冲击,但没事。”
“等下去医院检查。”
他看着阮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你要问什么?”
阮刑看了他一眼:“那次在你办公室里的人,就是他吧。”
阮狱没否认。
“为什么要骗我?”“你明知道我那段时间为了找他……”他及时停住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咬着牙齿望向一旁。
阮狱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开口:“你可以找别人。”阮刑回过头和阮狱面对面,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阮狱继续说:
“我不行。”
“我只要他。”
阮刑呆愣地看着他哥。
“军副!” “军副!”那边的人一直在叫他,他像没听见似的站在原地,他从没有听过阮狱说过这样的话,心里莫名对余一产生了不满,他是给阮狱灌了什么迷魂汤了,让他变成这样。脑子里一瞬间闪过很多关于余一的画面,初见时他那双死水一般的眼睛,他为数不多的哭泣,他在床上的样子,他的身体,他的温柔顺从……
他又突然觉得阮狱变成这样并不奇怪,于是又开始埋怨起阮狱来,为什么偏偏是余一。
“你先去处理你的事。”阮狱叫他过去。
阮刑转过身走了几步,然后顿住,回头看着阮狱,他从没和他哥争过什么,但这次,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朝着阮狱说:
“我也是。”
第61章 61
除了之前脚后跟骨折之外,余一并没有新添什么严重的伤。在做了一个全身检查之后,就直接被阮慎行的人接回了阮家别墅。
再一次回到这里,余一觉得心理上有些不适,别墅里全是新面孔,是他之前都没有见过的人,佣人们从没有在别墅里见过这个人,腿上有伤,还有些唯唯诺诺得和这里格格不入。他们用怪异的眼光在他身上打量,这让余一觉得毛骨悚然,他操控着轮椅离开客厅想要去自己之前的房间,却发现里面早住进了新的人,唯一能容下他的地方没有了,他惶恐着,莫名地开始想念起阮狱用来关他的那个小隔间,那里很小,但却让他感到舒适安全。
阮慎行处理完北堂的事情回到别墅,在门口停住没有进去,身后的人不解地看着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不开门,等了一会,有人从里面开了门,看到开门的人是佣人的时候,他微微地皱了皱眉。
左右没有看到余一,阮慎行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人呢?”
“他……在卫生间……”
那人指了指,卫生间的门紧闭着,怕阮慎行误会又接着解释:“那位先生脸色一直不太好……不知道怎么回事,之后去了卫生间就没有出来过……”
还没说完就看到阮慎行直直地朝卫生间走去。
门从里面锁上了,阮慎行的眉皱得更紧了:“余一,把门打开。”
里面发出了轻微的响动,过了会门就打开了点,露出余一的半张脸。阮慎行脚上使力把门推开走进去,“啪嗒”一声又把门锁上了。
他弯下腰与坐在轮椅上的余一平视,问:“怎么了?”
余一不敢看他,低着头:“没事……”
“为什么不出去?”像是想到了什么,阮慎行笑了一下:“上个厕所这么久?没办法自己弄?”
余一慌张地抬头:“不是的,是、是……”断断续续地,他害怕那些人的目光,但这样的理由也未免太过于无理取闹,这样回答可能会让惹阮慎行生气。
阮慎行看着他这幅想说却又顾虑着的样子让他觉得烦躁,有些不耐烦催促:“快说。”
余一抖了一下,他很怕阮慎行。
“外面的人很多,我有点、有点不太习惯。”
万幸阮慎行并没有因此责骂他,而是一个人走出去了。余一不知道阮慎行是什么意思,阮慎行的情绪不会轻易表现在脸上,但他会让实际行动让别人知道他的不满。他一个人留在卫生间无措极了,阮慎行的所作所为都让他觉得莫名,把他赶走,找到他之后又把他关起来。几个小时之前他救了他,但他并不认为阮慎行会因此而感激自己,甚至猜想着,阮慎行是不是想要从自己身上获得什么,但他很快就打翻了这个想法,因为他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