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百倍浓烈的香味在车里炸开,林痕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头打的直晕,老妈昨天刚洗出来的衣服上更是晕开一片痕迹,他也有点上火:“你干什么?!”
“沾着一身Alpha信息素,还说你们没什么,”贺景一脸恶心,冲他怒吼,“滚下去!真他妈恶心!”
“什么……信息素?”林痕的火气还没升起来就被浇灭,皱眉看向自己的手。
刚才江唤释放信息素了?什么时候?为什么?难道是……故意的?他又怎么知道贺景今天会来?
“我不知道他释放信息素了,可能……天气太冷了没控制住,”林痕简直百口莫辩,只能苍白地寄托于贺景会相信他,眼神恳切地急着解释:“我真的只是顺路坐他的车回来,我们两个什么都没有,我也不可能和他有什么,我喜欢的是你,我也只喜欢你,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
“喜欢我?”贺景嗤笑一声,“你他妈也配?”
林痕的表情瞬间凝固,心脏处传来细微的声响,仿佛一个微型炸|弹,突然爆|炸,痛的他呼吸停滞,放在腿上的手狠狠攥紧,好像这样就能支撑他别倒下。
如果他是一条蛇,那贺景就是最高明残忍的猎人,每一枪都精准地打在他的七寸上,痛入骨髓。
贺景看着他的眼神恨不得弄死他一样,怒火燃烧,狠狠地锤了一下方向盘,烦躁不堪地说,“真他妈脏,滚下去!”
林痕抓住胸口,艰难地呼吸,仿佛闻到了血腥味,僵硬解释:“我没碰过他,也没让他碰我,我……不脏!”
“满身Alpha的信息素,你他妈不脏谁脏!我去俱乐部随便买个鸭子都比你干净!”
林痕咬牙,忍耐到极限的心脏爆开,他再也没法冷静,抬头瞪向贺景,“那你让我淋着雨回来吗?今天多冷你不知道吗?”
贺景顿住,随即像头被触犯权威的狮子,恼羞成怒地一把攥住他衣领把他按在车窗上,“你敢顶嘴?林痕,你他妈跟谁学的你敢跟我顶嘴了!”
林痕攥住他手腕,失去理智地吼了回去:“我以前不就这样吗!没人教我,我一直敢跟你顶嘴!”
贺景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盯着他的目光像要把他活撕了,空气里的顶级Alpha信息素已经浓郁到林痕可以清晰闻到,他不可避免地感到恐惧,肌肉无法抑制地颤抖,冷汗逐渐浸透后背。
贺景死死盯着林痕,恨不得冲上去咬死眼前这个人,但又没办法反驳他的话,林痕的脾气确实一直直来直去,他当初也看中了林痕的这一点,觉得像条不服的野狗,训起来很带劲儿……但今天林痕的脾气却格外让他愤怒。
顶级Alpha眼里另一个Alpha的黑色信息素嚣张地围绕在林痕周围,张牙舞爪,几乎具象化。
这是一个Alpha对另一个Alpha最□□的挑衅——消除你的印记,换成我的。
贺景恨不得弄死眼前的人和江唤,“你说过的话都是放屁吗?我让你不见他你答应过的话都让你吃了吗!”
“我听见了!那我说今天天气不好我不想淋雨你是不是也听不见?是不是我是死是活你都无所谓?”林痕定定地盯着贺景,明明喊的这么有底气,心里却矛盾地渴望着理解和尊重,就一点儿,一点儿就够,他语气低了下来,眼神染上乞求,声音颤抖:“你到底,能不能有一点儿,为我考虑?”
贺景不屑地看着他,薄唇开合,致人死地。
“你配吗?”
血液倒流,粉身碎骨。
林痕闭上眼睛,却阻隔不了身边魔鬼般的声音。
“这么缺爱,是江唤那个娘炮太废物了满足不了你吗?你喜欢我,你的喜欢算个屁啊!滚!”
……
林痕在雨雪里站了不知道多久,才被路过的车灯惊醒,已经冻得浑身僵硬,迈开第一步的时候两腿麻木,被一块坑洼绊倒,整个人摔到地上,满身雪泥。
他挣扎着爬起来,浑身都痛,雨雪落在脸上被体温化开,像绝望的人最苦的眼泪……他艰难地走到楼道里,靠着楼梯,胸口剧烈地起伏,两手哆嗦着点燃了一支烟,用力咬在嘴里,脸颊颤抖,烟上的零星火光,是四周唯一的温度。
能吹透骨肉的冷风从门外吹进来,打在身上的时候林痕狠狠地抖了抖,牙关磕在一起,又被他死死咬住,硬生生逼退了眼底的湿热。
林痕用力深呼吸,贺景的话不停在脑海里闪现,让本就脆弱的神经寸寸断裂,他一把攥住还在燃着的烟,烟头烫烂掌心,钻心地疼,他却像感受不到似的,浑身用力紧绷着,像在和谁较劲,心脏收紧,痛得他双眼通红,抬手用力砸向墙面。
关节流血痛到麻木,才堪堪抵御住心痛的千分之一。
他也配……他也配……
如果他不配,那他这些年的付出都是什么?是慈善吗!贺景的心真的就是寒冰,捂不化吗?到底还要他剜掉多少血肉才能证明他的真心?
为什么越努力到最后,反而越偏离了最初的目标……
第18章
他和贺景,以前不是这样的,他们明明也有过最单纯美好的相处。
……
最开始的时候,他像很多普通男生一样,笨拙但认真地追求喜欢的人,那时候,他们两个人是站在同一条水平线上的。
他可以随时随地约贺景出去打球,更能攒钱去花店买一朵玫瑰花,□□逃课跑去贺景的学校,站在教室门口一等就是一节课,然后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大喇喇地把花给他,和那个年纪的所有中二少年一样,别人越起哄他就越得意。
贺景当时和他还不是很熟,对他的示好既不拒绝也不接受,脾气很好地由着他胡闹。
他那时候真的觉得,贺景真的太好了,这辈子他非贺景不娶……实在不行,他嫁过去也行。
他真的喜欢贺景,喜欢到势在必得。
后来……后来突然变了。
记忆再模糊,和贺景有关的一切都清晰得像被一遍遍擦亮的玻璃。
关系转变的节点是初三毕业那年,林痕分化了。
当晚只是有点不舒服,老妈敏感地立刻带他去医院检查,结果是他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分化成了一个Beta。
毫无特点,普普通通。
林痕低落了很久,他以为他会分化成Alpha,可以保护贺景。
但年少的时候总有那么点过于乐观的异想天开,没几个小时他就又振作起来,给贺景发了条消息,告诉对方他分化了,是Beta,但是是很厉害的Beta。
说完就买了花去看贺景,例行表白。
这次他却被管家拦在了外面。
“少爷现在不方便见您,您回去吧。”
老周的话林痕还记得,他执意要见贺景,老周无奈,只能帮他去问,最后,他被放了进去。
那晚贺景家里有很多人,穿的好,长得好,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让林痕显得格格不入,像个误入贵族城堡的平民。
但林痕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不知道哪来的自信,拿着12块钱一朵的玫瑰花,兴冲冲地跑过去和贺景表白。
贺景只是淡淡地看着他,眼底的情绪像在笑,又像在玩味,在这群人面前,把他晾在原地。
周围人的笑声刺耳,林痕听见有人说:“一个Beta,和顶级Alpha告白,真是癞|□□想吃天鹅肉,异想天开。”
林痕才知道,前一天晚上,贺景分化成了顶级Alpha,和Beta,天壤之别。
也是那天过后,两个人的地位开始倾斜。
随着对贺景的接近,林痕看见的贺景身边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漂亮,特别是那些Omega,男男女女,一个比一个精致美好。
他像条地盘被侵占的狼狗,挡在贺景面前,精神紧绷地对每一个试图凑近的人恶狠狠地呲牙。
贺景一开始还没什么反应,后来终于烦了,直接和他说:“林痕,你离我远点儿吧。”
这是贺景第一次直白地赶他走,那一刻林痕瞬间傻了,没有任何余地地后退一步,站在局外,任由贺景和那些人暧昧。
他以为这样贺景就会原谅他,就会慢慢接受他,但这只是个开始。
贺景太优秀了,优秀到甚至不用做什么、说什么,只是站在那儿,就有数不清的人扑过来,那么多那么多,他压根拦不住,也不敢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个又一个站到贺景身边,什么都做不了。
林痕第一次感受到了他和贺景之间的差距。
就算上了同一所高中,也不在同一个班级,就算拼命来到一个班,也不会坐在一起。
只要贺景不点头,他就永远什么也不是。
他当时脾气很燥,看着贺景和同学亲密就生气,迫于贺景的压力又不能做什么,干脆脑子一抽威胁贺景后桌换了座位,每天坐在贺景身后看着他。
年少无知,每天气成王八,还自以为多深情。
那时候学校流行过一种糖纸特别漂亮的奶糖,不知道谁带的头,班里有人谈恋爱就会给全班发糖。
林痕听说后立刻去买了一大盒,今天送贺景五个,明天送两个,后天送一个,幼稚又无聊地玩着表白游戏。
但是送贺景东西的人太多了,送的一个比一个贵,他的糖每次都是最不显眼的,于是林痕厚着脸皮和班里的女生学了叠千纸鹤,叠心,叠纸飞机,每天叠,叠完扔到贺景桌子上,在后面看着他,告诉他拆开。
贺景一次都没拆过,每次林痕都愤怒地在垃圾桶里找到自己的千纸鹤,然后黑着脸捡出来,自己拆开,看着上面认真写下的“老子真他妈喜欢你”,忍不住皱眉。
……
再后来,贺景生日,他们两个做了。
有意外,也有惊喜。
其实就算后来贺景对他说了那些混账话,林痕依旧觉得,两个人的关系不一样了,贺景可以碰他,那就说明,贺景也很可能会喜欢他,他还有机会。
……多天真啊。
林痕一直在楼道里抽烟,一盒烟都抽完捏着空烟盒才回过神来,麻木地上楼回家,埋进被子里,什么也不愿意想,什么也不愿意做。
第二天早上被闹钟吵醒时,林痕头痛欲裂,浑身冷的像掉进冰窟窿,烧的脑子都不清醒了。
林月秋赶早班走得急,做完饭喊了他一声就出门了,林痕躺在床上挣扎了半天才坐起来,浑身肌肉酸痛,右手掌心疼得直抖,拳峰肿成一个馒头,他不得不用左手单手拧开水杯,喉咙哑的喝水都痛得直皱眉。
他又歇了会儿,给班主任发了条短信请假,才下床翻了体温计出来,一量,39度。
“熟了吧……”林痕吸了吸鼻子,不通气。
顺手拿出一盒上次买的退烧药,说明书上一次一颗,他扣出两颗吃了,又踩棉花似的走到厨房,湿了条毛巾按在脑袋上。
老妈早上炒的土豆丝,林痕闻了油味儿就想吐,一口没吃回屋蒙进被里继续睡。
本来就不通气的鼻子躺下更难受了,堵得脑袋疼,翻来覆去也睡不熟,半昏迷的状态一直迷糊着。
傍晚的时候林痕被手机铃声吵醒,摸到手机,掀开眼皮看了眼来电显示。
许双凡。
林痕清了清喉咙,哑声接听:“喂?”
“林痕,领班要点名了,你怎么没来上班啊?”
林痕一愣,勉强抬头看了眼挂钟——下午六点四十,他居然睡了一天。
“我——咳,我感冒了,”林痕撑着床坐起来,天旋地转的,睡得浑身都热,也不知道退没退烧,嗓子哑的破锣似的,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在吐刀片,“不好意思,你帮我,嗯……帮我请个假吧。”
“你生病了?”许双凡声音里染上着急,“那你去诊所了吗?你嗓子哑的好严重,你是不是自己在家?我陪你去诊所吧!你家在哪,我马上到!”
许双凡平时干什么都小小声的,突然机关枪似的说了一串,林痕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有点想笑:“……不用。”
“那不行!”许双凡那边一阵翻东西的声音,“我去和领班请假,我带你去诊所,生病了不能拖,咱们俩要是病了,家里怎么办……”
“……”林痕叹了口气,“那你过来吧,谢谢。”
半个小时后门被敲响,林痕拖着快散架的身体开了门。
这两天降温,许双凡穿着明显大了两号的旧棉袄,戴着口罩围巾,手里拎着一兜水果,裹得就剩下俩眼睛,睁的大大的。
“林痕!你脸好红!”
林痕把他让进来,动作迟缓:“是吗,你先随便坐,我给你倒杯水。”
“不用不用,”许双凡拦住他,有些拘谨地看着他,“你快去换衣服,我带你挂点滴去,你还没吃饭吧,等会儿我给你去店里打包点吃的,你一边挂一边吃。”
林痕拗不过他,随便套了件棉袄就跟他出去了。
许双凡本来想扶他,但林痕拒绝了,和贺景吵架的时候硬气,事后却总忍不住受到影响。
他现在对任何信息素都避之不及。
到社区诊所后林痕连着许双凡一起被老大夫骂了一顿。
“胡闹!这么烧一天没烧傻了是你命大!退烧药什么都管还要医院干嘛?都吃药不行吗?你,给他端杯热水过来,你老实坐着。现在的孩子……”
许双凡手忙脚乱地跑过去给林痕倒水,林痕被老大夫按床上坐着,到嘴边的“我没觉得多严重”到底没敢说出来。
给林痕扎好针老大夫推了推眼镜,深藏功与名地回里屋接着听相声去了。